“到了。”叶清宁嗅着这浓郁的酒香,把手拢在袖子里,笑道,“还是吴叔这里好,莫老头那里一年四季都只能闻到瘴气的腥臭味儿!”
一边的穷奇也笑着点点头,人老了,没有别的乐趣,就喜欢约上几位老友一起喝几盅,但是啊,他穷奇的老友,确实也不多了。
昔日戏言身后事,今宵醉酒入梦中。就像这运河南去的水一样,有些人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叶清宁看出了穷奇脸上的落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三人一同走进酒馆。
此时酒馆内没什么人,事实上不仅这里没人,整个大俞国,所有的酒馆,如今差不多都关了门,宁州尤其如此。酿酒需要粮食,大量的粮食,而逢此乱世最缺的也是粮食。宁州七年前更是遭受过地动之灾,元气大伤,如今慢慢在恢复,但粮食这一块的空缺却还是难以弥补。加之赋税一涨再涨,百姓家中的余粮都不够自己填饱肚子的,又哪里能用酿酒?
而仙来酒馆之所以能撑到现在,也只是因为这里的掌柜的叫吴名。
叶清宁三人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云逸这才发现,似乎叶清宁每次入店时,总要寻一个靠窗的地方坐着,否则他宁可换一家店。
“先生为什么总要选择靠窗的地方坐下?”
“这个啊,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如何?”
“窗边风景好。”
“那真话呢?”
叶清宁笑了笑,说:“真话啊,如今这天下想杀我的人太多了,万一出点意外,坐在窗边也好逃跑。”
“……”
正说话间,一个小厮走过来笑着问道:“客官要点什么,小店的酒是整个宁州最有名的。”
叶清宁挑了挑眉:“我要一壶‘醉仙翁’。”
小厮闻言愣了愣,上下打量了叶清宁一眼,见他面生,便摇摇头说:“我们这里没有这种酒。”
叶清宁耸耸肩,从荷包里取出一根青铜算筹递给小厮,说:“给你家掌柜瞧瞧,就说故人来访,讨杯酒喝。”
小厮接过算筹转身向内房走去。
“此人有些不简单呐。”云逸压低声音对叶清宁说道。
“哦?哪里不简单?”
“他手指上满满的都是老茧,一看就是习武多年的人。”
叶清宁挑了挑眉,笑道:“那可不是习武弄出来的,吴叔的儿子吴忧不愿继承他的医术,所以吴叔在晚年又收下了一位关门弟子,以继承他的绝世医术。”
“不愿继承医术?这个吴忧真是……”
“怎么,觉得他傻?”叶清宁敲着桌子,笑道,“我以前也这么认为,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一般人想学还学不到,但是后来吴忧跟我说过一句话,我才知道他不是傻,而是有着更高的追求。”
“什么话?”云逸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他说,‘医术再好,能救一人、百人、千人,可救国否?’”
云逸一愣,他想过很多答案,可是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要记住,这个国家,人心还未曾死去,”叶清宁突然变得很严肃,“还有很多人心怀天下的人,他们与你我一样,想要通过努力改变眼下的局面,而我所说的夺天下之术,就是把这些人都聚集在一起,共同医治这个病入膏肓的大俞。”
云逸重重地点点头,他知道,这是叶清宁给他上的第一课。
“是谁要喝‘醉仙翁’啊?”内房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穿着粗布麻衣的仙来酒馆掌柜的走出来,冲着叶清宁一行人喊道。
叶清宁见了,连忙起身相迎。
“这面具做工精致,难怪这小子没认出来。”吴名把算筹还给叶清宁,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站在这里替他把脉,“还好,莫师弟的本事没有退步,你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开一副药就没事了,只是切记,不可思虑过多,须知过慧易夭。”
“这话我师父也说过。”叶清宁笑了笑,眼神中有一丝落寞。
“你师父啊……”吴名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这是叶清宁自己的心结,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别人是没办法帮到他的。
穷奇突然站出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满脸希冀地看着吴名。
“哈哈,奇兄是嘴馋了吧。”吴名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相视而笑,“小天,去拿一壶醉仙翁出来,我要和奇兄一醉方休。”
“这……”身后那个小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转身去拿酒了。
叶清宁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这酒有多贵重,因此也知道这小厮为何犹豫:“吴叔,我只是说说,用不着喝这么珍贵的酒。”
云逸却很好奇:“怎么这酒有什么特别的吗?”
“一杯酒,十年功。”叶清宁摇摇头,说,“这酒是吴叔的独门秘方制成的,喝下这坛酒便可增加十年的内功,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吴叔手里也剩不了几坛了。”
“这……”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曾经有人打过这酒的主意,但他死了,连带着他身后的势力也被屠杀干净,你可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仙来酒馆的后台是【地府】,准确来说是十殿阎罗第一殿,秦广王!”
云逸闻言愣了一下,而吴名却冷笑了一声:“小子,这才是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