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雷恩惊诧的望着眼前穿着警备队制服的警备队员,不由皱了皱眉眉头,将翻开的书放下,直视着对方的双眼,轻声问道,“抓回来了吗?”
安道尔居然提前要跑,这个认对危险的感知能力绝对是一流的。整个帝国知道雷恩这次回来要拿安道尔的脑袋祭旗的人,一巴掌都能数过来。萨尔科莫算一个,冯科斯算一个,奥格莱斯管家爷爷算一个,除此之外恐怕也就只有肯特算一个,连阿尔玛都不知道雷恩这次回来要做什么事。这些人是不会把消息透露出去的,这点雷恩还是非常有把握的。
他并非可以肯定自己不会遭遇到背叛和出卖,而是他相信安道尔不能给这些知情者比雷恩赋予他们更多的好处和地位。
安道尔有什么?
无非就是一笔钱。
钱这个东西在当权者面前的时候根本就不值一提,很多时候总有些传闻,某某某个贵族被金钱收买了。平民阶级相信这就是真相,贵族倒在了金光闪闪的诱惑中。可那些贵族们却嗤之以鼻,金钱?一个小小的法规政策就能为贵族们带来数不清的财富,金钱在很多时候,只是衡量一个低层阶级的忠诚程度的恶趣。贵族们不屑和平民解释,平民们也不相信贵族们的说法。
安道尔不能给这些人更高的权力,也不能给更多看不见摸不着的好处,又怎么可能会有人丢掉了金山去捡一个铜板?
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安道尔这个家伙嗅到了空气中危险的气息,就像是他在巴拉坦曾经所做的那样。在面对威胁来临之际,果断的主动出击。
这也是一种天赋,他也是一种人才。
不过雷恩不需要!
雷恩一直把自己看作是一个棋手,而不是棋子,强者永远都不会把自己摆放在弱小被动的立场上,雷恩只会出拳,然后等对方化解,或是回应。
警备队员点了点头,他趁着点头的功夫挪开了目光,雷恩的眼神虽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波动,但是那股子压抑到了极致的某种东西,让他浑身都难受。他揉了揉肚子,脸上痛苦的神色一闪而逝,“人抓回来了,已经关在了最近的治安所里,我们出动了二十人监控他一个人。”
雷恩突然站了起来,走到这位看上去有三十岁上下,脸上有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的警备队员身边,抬手扫了扫他肩膀上的皱褶,帮他捋顺了有些歪的领口,然后在他肩膀上行拍了拍,“不用紧张,你们做得很好。”,顿了顿,他转过身为这位一看就是紧张过度的“年轻人”倒了一杯烈酒。
“你叫什么?”,雷恩端着酒杯站在他的对面。
这位警备队员紧张的都快说不出话来,肚子里更是一阵阵绞痛,他脸色有些发白,背上已经被虚汗打湿。在雷恩平和的目光中,他渐渐有了一些胆气,“我叫尤金,大人。”
雷恩笑着将杯子递了过去,“从今天起,你就是警备队长了。”,他说完哈哈的笑了几声,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一支书签放在了打开的书中,“作为你今天上任警备队长的第一个任务,去把其他自救会的人都抓起来,随后我会让阿尔玛把委任令送给你。”
这并非是雷恩一时冲动而做出的决定,可以说是有原因的,并非莽撞的。尤金来城主府求见他,并且当着他的面说出了安道尔跑了又被抓回来的事实,真的就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么?要知道雷恩吩咐过,必须看好这些人,今天出的纰漏从某方面来说,就是他们玩忽职守的证明。
这并非是一个好差事,甚至可以说是小命悬空的大祸事。
不管尤金是被逼无奈之下被动来的,还是他为了某些原因主动来的,总之他的行为证明了他有承担这个责任的勇气。
用人是一门艺术,每一个掌权者就像一台精密仪器的维护者。只有把正确的零件放在了正确的地方,这台机器才能妥善的运转起来。
像这样基层的职务,雷恩不需要他们像博尔逊或是其他人那样有着聪明的脑袋,以及疯狂的野心。
他们只需要拥有承担责任的勇气,已经良好的执行力就行了。
你总不能指望你的脚趾头和你交流一下柏拉图是不是不能勃起,脚趾头只需要承担身体一部分的重量,控制好移动时一些微不足道的平衡调节,那就可以了。
好一会尤金才反应过来,他举起酒杯仰起头,高度的烈酒直接灌进了他的嗓子里。辛辣,一股子浓烈的气息直冲头顶,这股烈火烧入他的腹部,使他脸色红扑扑的,肚子也不疼了,汗也不淌了。用攥在一起的右拳擂了擂胸口,“保证完成您交代的任务。”
当安道尔狼狈不堪的被一群黑甲军从城外抓回来的时候,这消息很快就惊动了自救会所剩不多的几个高层。他们在这座城市中也生活了有大半年,大笔的金钱撒下去,总有些人愿意为他们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消息。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缺反对者,有人疯狂的崇拜雷恩,自然也有人在反对他。
这些家伙们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念头不是愤怒与绝望,而是一种埋怨和憎恨,并且他们埋怨、憎恨的对象也不是雷恩,而是安道尔。在他们看来,雷恩把他们圈禁在这座城市里可能是有自己的想法,比如说要从他们身上榨取金钱。对此他们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只要小命在,钱什么的真的没关系。
他们一直保持着非常低调的生活作风,除了偶尔聚集在一起喝点酒之外,每个人的生活在外人来看都显得有些枯燥无趣。
如果不是安道尔突然想要逃跑并且惊动了雷恩,他们相信总有一天,雷恩会把他们这些小人物忘记,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就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然而这一切,都被安道尔破坏了,他的逃亡让雷恩不得不想起在这座城市中还有这么一群人。
当警备队和城防军一同上门来抓人的时候,他们没有丝毫的反抗。
这些人最后都被带到了城主府里。
几道怨恨的目光集中在安道尔的身上,安道尔一脸苍白,皮肤失去了弹性,头发也失去了光泽,就这么短短数个小时内,他就像老了十岁一样。浑浊暗黄的眼白翻了翻,对这些“同伴”怨恨的目光视而不见,他抬头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雷恩,又垂下了自己的目光。
这群人根本就不懂,现在不走,就已经走不掉了。
“为什么要跑?”,雷恩还在好奇这个问题,这完全是猎人手中装死的猎物突然蹬腿逃窜被抓回来之后,猎人对猎物的一种戏谑的诘问,“我对你们不够好吗?尽管我没有赋予你们什么显赫尊荣的地位,但是在这座城市里,我至少保护着你们的安全。安道尔先生,能不能满足一下我小小的好奇心,你为什么要逃跑?”
安道尔睁开眼望了望雷恩,冷笑了两声又低下头。被抓住的那一瞬间他万念俱灰,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最终破坏这一切的,就是小酒馆里那两个酒鬼。
小酒馆是他们这些人用来聚会的一个场所,从上到下都是自己人掌控。从最初连进去在大厅里喝一杯酒都要被赤果果的监视,到后来监事人员愈发麻痹大意,他们也算是付出了很多的心思。可没想到的是,偏偏就是这个小酒馆的两个酒鬼,让安道尔所有的计划都付之流水。
或许此时只能说命运女神不站在自己的一方吧……,不,她从来都没有站在自己这边过。
安静被打破,打破的人不是安道尔,而是和他站在一起的,曾经自救会的高层们。有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伸出肥硕的手掌拍在了安道尔的肩膀上,“雷恩大人问你话呢……。”
安道尔诧异的眼神里透着一种深深的挫败,面对同僚们同仇敌忾的目光,他神情一僵,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原本还算坚挺的脊梁微微弯曲下来,自嘲的笑了笑,“因为我害怕了。”
他望着雷恩,微微摇头,“自从你回来之后,我就有一种紧迫感,我花了不少钱,找到一位消息很灵通的商人,向他询问了最近帝都发生的一些大事情。”,奥尔特伦堡地处边境,并且这里的人并不如何关心帝都的政治。从帝都传来的消息也都散碎的很,无法组合在一起。
直到雷恩回来。
商人看在钱的份上,加上这些消息又不是什么保密的东西,就一股脑都告诉了他。当安道尔知道萨尔科莫要以工商党党魁的身份代表商人竞选帝国议会议员,并且还有消息指向农夫们和其他一些行业的人也都打算组建起党派参选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次雷恩回来不仅是因为库柏和理查以及黑蛮的问题。
而是要针对他们!
工人这个阶级一直以来都是仅次于商人阶级的巨大团体,作为巴拉坦血案中倒戈相向的一方,他们这些人早就成为了所有工人共同的敌人。如果说他们对雷恩而言除了有钱之外,还有什么用,那么恐怕就是用来和工人组建的党派做交易。
可以想象一下,这些背叛了自救会的工人,将数万工人害死的罪魁祸首之一,被交付到工人们的手上,他们会有怎样的下场!
那绝对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反正都是死路,不如挣扎一下,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些已经习惯了富足生活的同僚们,没有一点安危意识。
居然拒绝了他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