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身体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东西。
大脑控制人的情绪和行动,可以说是整个身体的指挥部,但是有时候有些动作是不需要经过大脑同意就能自然而然映射出来的。比如说走夜路突然有人拍肩膀的时候,大脑不会强迫你回过头去看一看身后的家伙是人是鬼,然后根据人亦或是鬼做出不同的反应,而是直接就抖起来。
当博尔逊看见身前一个人影突然冲向自己的时候,当他看见那个人影伸出一条胳膊的时候,大脑都没有来得及处理虽然简单其实却很复杂的信息时,他的身体下意识的就做出了最恰当的动作。他猛的向后一倒同时卷缩起身体。那根钢刺刺中了他的肩膀,却没有如那年轻人预料的一般刺中他的脑袋。
当年轻人抽出钢刺准备再一次刺击的时候,博尔逊已经倒跌在地上,连滚带爬十分狼狈的躲到一边。人群轰的一下乱了起来,年轻人刚走了几步想要追过去,却不知哪个冒失鬼从他身后撞了他一下,让他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前跨了几步才重新找回平衡,他带着羞恼的神色望向博尔逊,后者已经离他更远了——博尔逊已经翻身爬起来一路狂奔融入了人群当中!
年轻人一跺脚,朝着远处那个身影追了几步,可领主府中的护卫们已经围了过来,为首的一人更是一个胖子。他一嘴油光,鼓囊囊的嘴里还在不断的咀嚼着,肉屑不断从口中掉出来,小眼睛透着凶光,一只手里居然拿着一柄双手重型战锤。好家伙,那玩意都是给身强力壮的重装战士装备的,而且那些家伙至少需要两只手才能挥舞的起来,这胖子居然一只手就能提住,看样子对他而言还不算什么。
年轻人脸色一僵,眼仁里终于露出了气急败坏的神色。他抓住衣角用力一掀,一套黑色的袍子就罩在了他的身上!
居然是黑教士!
那胖子一愣,两只腿分开弯曲,身形猛的一纵,居然直接就跳了过来。年轻的黑教士心中顿时感觉到一阵不妙,一道迟缓诅咒立刻打了出去,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胖子身上白光一闪,诅咒居然失效了。
是光明神教的人!
黑教士此时的心情和那胖子刚才的心情是一样的,又惊又怒,两者有史以来就是死敌,其仇恨几乎可以追溯到远古众神时期。据说黑教士这个组织信仰着的冥神,曾经和光明神教的光明神发生过冲突,最终冥神被封印,光明神也消失不见。双方都认为是对方害了自己所信仰的神明,由那开始,无数年的敌对和厮杀,让彼此之间的血海深仇越结越深,早就无法化解。
年轻的黑教士自知诅咒无效,对方的实力必然在自己之上,他立刻转身就跑,没有丝毫的犹豫。比起战斗到最后一刻也不知道变通的使徒们,显然黑教士们更加的灵活和狡诈。就在他跑了不到十步的那一刻,整个地面突然间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就像被地震波及一般,一股气浪瞬间从身后袭来,推着黑教士向前连续迈了几步。
他回头一看,跑的更快了。那胖子就站在他之前所站着的位置上,石板的地面四分五裂的深深陷了下去,那胖子一脸肃杀,举着战锤就轮了过来。年轻的黑教士拿出了吃奶的劲,之前他还咒骂过这些乱跑的客人,此时却在感激他们成为了障碍物,让那胖子没办法全速的奔跑。他不会认为对方的体型特殊,就跑不动路,所有能成为圣教武装势力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兵,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强者。
一人追,一人跑,两人快速的就脱离了像是一群无头苍蝇一样的人群,消失在领主府外。
而博尔逊,也跑回了领主府内,脸色苍白的一头扎进书房里,拨动了书架上一本看上去有些陈旧的硬壳书籍,整个书柜缓缓的向一侧快速的意动。他一头钻进去,再次启动开关,书柜又快速的合上。
这是一个小小的密室,空间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以及一部分足以维持数日的补给。一旦从里面关上了机关,外面就无法开启书柜,在这里,他是绝对安全的。
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些,他脱掉了染血的外套,龇牙咧嘴的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口,幸好伤口刺的不深,没有伤到心肺,都只是皮肉伤,此时已经不怎么流血了。他坐在床上,双眼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有一股浓烈的杀意开始发酵。
他很清楚,这样一场刺杀显然是针对今天的求婚仪式,目的就是除掉他。一旦他死了,维格罗斯就会快速的接管领地,雷恩的计划也会落空。
真是狠毒啊,这些贵族,为了利益完全不顾帝国法律的约束,在公开的场合就对他这样的掌权者肆意的刺杀。贵族,果然都是毒瘤!他抽了一口凉气,心头对贵族的恨意有多了两分。
眼里闪过一道充满了恨意的光芒,你们不愿意看见我和米罗娜结婚,我偏偏就要把这件事做成了不可!
经过一场惊吓,又受了伤,他很快就在封闭的环境中浑浑噩噩的昏睡了过去,直至第二天上午才从沉睡中被疼痛惊醒。他一骨碌爬起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黏糊糊的汗水,床单都变得潮湿。他走到桌子边上坐下,掀开墙壁上如同装饰品的一块圆形的铜片,露出了一个铜管。这铜管连接着两处地方,一处是管家的卧室,一处是管家处理事情的房间。
“有人在吗?”,他问了一句。
话筒里立刻传来了惊喜的声音,“是城主大人吗?光明神保佑,侍卫长已经驱逐了刺客,现在领主府周围已经戒严,您可以出来了。”
博尔逊不敢用自己的小命冒险,他吩咐道:“让侍卫长到书房来,然后敲一敲书柜,再找个牧师来。”
“您受伤了?我这就去办。”
很快,密室的门传来了轻微的敲击声,博尔逊简单的披上衣服,扣动机关,大门快速的挪到了一边。他微微眯着眼睛,书房窗户射进来的阳光让他感觉到格外的刺眼,他眯着眼睛看见了书房里的管家以及那个胖胖的侍卫长,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有些自嘲的从密室中走出,瘫坐在椅子上,“牧师呢?”
“就在门外,大人。”,管家忧心忡忡的望着博尔逊,“您的伤势……”
他的意思很简单,一夜过去了,伤势会不会恶化了?
博尔逊摆了摆手,“没事,让他进来。”,说着看向自己的侍卫长,也是圣殿武士团的团长之一,他用真切的语气感谢道:“如果不是您的帮助,可能我已经死了,请接受我最真挚的谢意。”,说着他撑着扶手站了起来,深深的鞠躬行礼,胖子团长笑眯眯的扶着他的胳膊,没有让他弯下腰去,扶着他重新坐下。
他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雷恩大人说过让我保证你的安全,我已经失职了,如何还能在接受你的歉意呢?应该是我道歉才对。”,他虽然说着漂亮的话,但是丝毫没有想要道歉的样子。
圣教里的这些人就像贵族敌视他们一样,他们也敌视贵族和特权阶级,他愿意服从雷恩的命令,并不意味着雷恩的手下也能使唤的动他,也能让他低下头。
此时博尔逊也不在意这些,匆匆进来的牧师见到胖子的时候微微一愣,立刻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念了两句祷词。胖子微微颔首,之后站到了一边。牧师走到博尔逊身边揭开他身上已经和伤口黏在一起的衣服,崩裂的伤口再次冒出血花,那牧师松了一口气,抬手两道治愈术,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的开始愈合。
再三感谢了牧师的帮助之后奉上一枚金币,牧师也没有留在这里,立刻告辞而去。
博尔逊看向管家,问道:“查出来是谁指使的吗?”
管家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刺客已经跑了,没有多余的证据,每个人都值得怀疑,特别是那些人。”
博尔逊眯着眼睛想了想,又说道:“昨天的事情传讯给雷恩大人了没有?”,管家点了点头,“雷恩大人有什么指示?”
管家眼角一抽,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惊恐,“雷恩大人说……,肃清一切值得怀疑的对象,确保在帝都使团到达之前,稳定威尼尔的局势。”
博尔逊受到了刺杀,雷恩必然要问清楚到底是因何而起,如果是他的行为弄得威尼尔天怒人怨,那么雷恩什么都不会说,谁自己做的孽,谁自己去承受。但博尔逊是为了完成他布置的任务而受到刺杀,那么他必然要支持博尔逊报复回去。
越是强大的势力,越不能接受任何性质和形式的挑衅,甚至要以更加惨烈方式报复所有挑衅者,来维护自己的威严不容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