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可怕的想法在路安脑子里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他暗自庆幸自己变成了孩子,若是七尺男儿这无声无息地一击恐怕要把他斩成两截,自己的火焰伤害高却太引人注目,自己还不能暴露!
想到这路安腿上使劲,一跃从戴巧怀里挣脱而出,眼看着在时间的慢速流动中那剑光也要劈上戴朵儿的后辈,路安弹射而出将戴朵儿提到一边,堪堪避过了这危险的一击。
当下他心念急转,默念燕子衅交给他的口诀,灵光一闪就隐去了身形,可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地面上留下一团火焰灼烧的痕迹。姜熵一击未成,便在城墙上站直了身子,他不能冒然进攻,路安此时隐去了身形,若是自己冒然攻击两姐妹,那很可能接下来冲天的火焰就会将自己吞没,姜熵收了双剑,两剑交叉画出一道锋利的灵光,锐利的眼神扫视四周,甲胄头盔在夕阳下明显有一道破裂的痕迹。
“怎么了?若是闲杂人等大可放过,不用那么赶尽杀绝。”一个声音空灵地传来,语气平淡无波,就像是一道清冷的山泉冲散了温吞的斜阳,戴家两姐妹惊恐地看着城墙上那个高大的人背后又出现了一个影子,那影子整个笼罩在一片漆黑的浓雾里,凭空浮现在了姜熵背后,只有半张白皙瘦削的面孔裸露在外,隐在浓雾之下的手中还提着一副甲胄,跟姜熵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隐藏在城楼屋檐上的路安听到了这个声音不禁头皮发麻,可他心里还是升起了侥幸,不可能!这个人不是刚被自己和燕子衅重伤吗?不是被昼虎狼狈地带走了吗?怎么可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皇宫里!
像是要回答路安的疑问一般,那包裹黑衣人脸颊的黑雾缓缓散去,露出整张脸来。
赫然是前几天在文殊原被路安和燕子衅重伤的清沐!方才站在殷公主面前汇报的将士也是他!
路安迫切想伸出脖子去看看城墙下面的情况,可他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一但暴露,那一切都是功亏一篑了!
正当他寻思着怎么脱身时,眼睛余光瞟到了城墙下方,一抹华服身影清飒伊丽,正是殷公主抬头看着城楼上,路安心里一惊,只觉得背上凉风习习,悄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确保还处在隐身状态下,殷公主笑意莹莹,她将一根手指立在嘴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路安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你别管,你的伤还没好。”姜熵声音低沉,但眼神却一直紧紧盯着四周的动静,活脱脱一只荒野的狼。
“无妨。”
渊从空中落下,戴家姐妹一人一边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戴巧惨白的面容看着像是随时都要破裂一般睚眦俱裂,她猛地朝戴朵儿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哦?你身上有往生花侵蚀的痕迹。”渊注意到了戴巧身上的裂纹,蹲下身一把抬起了她的下巴道。
“长得国色天香,可惜做了他人饵料,活不过今晚。”渊甩开戴巧的脸,缓缓走向一旁吓得不敢出声的戴朵儿。
“公子!公子!饶了我妹妹吧!她还小!我们什么也没看见啊!”戴巧一下子慌了,她一把拽住了渊的脚踝急爬几步,由于用力过猛,她本就脆弱皴裂的皮肤被粗糙的地面划开,已经流不出血来,像是干裂的树皮一般脱落在地。
“姐!姐!呜呜!”
戴朵儿看着戴巧被渊拖出几米开外,自己浑身害怕地直抖,一个劲往后缩。
路安看得直皱眉,既然长公主没有呼唤阳元守军保护,那她一定就是这两人的保护伞,为了增添一层杀害德妃和帝君的保障,这样一来就是坐实了殷公主通敌的证据,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很可能她在窃取了东灵土的势力之后会倒打一耙,到时候燕子衅能在其中起的作用就变得十分微小了,自己不能暴露!不能!
他默默将摸上储方戒指的手收了回来,他不明白为什么清沐在重伤之下还能来到西灵土,但是只要他在,燕子衅的每一步计划都会被打乱,可偏偏现在自己有机会也有能力,却处处遮襟掣肘,这两个少女,俨然就要成为暗涌相挣的牺牲品。
“你们身上没有灵力,自然不可能听到什么,但是既然撞见了,就不能让你们活着离开。”
一直沉默不语的姜熵开了口,他弯腰抓住戴巧纤细的手腕,就像拎起了一只小鸡崽,他的身形比当初在鹧鸪天时魁梧了不少,尽管他没有变回灵兽的形态,可他的气力却是实打实的,现在的戴巧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叫姜熵这么一拉,那脆弱的手臂竟然一下被拽了下来,可就像折断了一只烧焦的炭火,一滴血也没有滴下。
戴巧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在地上,可以看出她已经到极限了,看来本来她是与妹妹来城楼上看最后一场夕阳的,却不想碰上了催命鬼。
渊淡淡地瞥了一眼逐渐开始化为飞灰的戴巧,戴朵儿再也忍耐不住,她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身体抖得像个筛糠一般,面对眼前两个不怀好意又武艺高强的外来人,她只想赶去姐姐身边,她们两姐妹自小就被养在医堂下,可以说就是医堂培养的炼药女,医堂能救她们姐妹一命,也能随时收回去,本来是早早做好了准备的,可真当这一刻来临之时,血浓于水的亲情还是战胜了恐惧,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大叫了一声冲了出去,娇小的身子莹莹一握。
“可恶!”
路安暗自骂了一声,他没想到这姑娘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他刚要起身,渊的声音传来:“交给你了。”
姜熵只单手就拎住了戴朵儿。
“放心。”
姜熵的声音冷峻,另一只手上的巨剑劈开了长空,径直朝戴巧儿的后脑砍去。
路安看不下去了,他只手一翻,一团火焰喷薄而出朝那可怖的巨剑袭去。
“噌”的一声,在路安出手的一瞬间,三道尖细影子旋转成一道花四散开来,那黑影和当初在文殊院屠戮众修士的叶刀样子分毫不差,路安心中一阵警铃大作,本能地又抛出几道火焰去,他在小娃娃形态可用不来仙器拳剑,就算用出了剑,那也只会缩小到匕首大小,燕子衅留在他身上的神念此时却成了枷锁,捆得路安束手束脚。
可那只冲向自己的叶刀却没有如他在文殊原山上所见的那样诡谲地徘徊,它一头撞进了路安抛出的火球里,火星四溅之下那片叶刀也尖叫着消失不见。
其他两把叶刀则是带起道道黑色的残影,唰得一声分别冲进了姜熵和戴朵儿的脑门里,路安惊讶地看着那两只恶鬼穿进了两人的脑门消失不见,旋即戴朵儿像被抽离了骨头一般唰地软倒在地,路安惊讶地张大了嘴。
而姜熵那庞大的身躯却生生停顿了下来,那修长的剑锋停在空中,而姜熵的眼中竟然泛起了浓黑,一瞬间连白色的瞳仁都消失不见。
渊轻轻将戴朵儿翻了过来,路安看得清楚她胸膛还有起伏,满脸泪痕的样子惹人心疼。
“你不必躲着了,他被我控制住了,我不收回力量他不会清醒,这姑娘也只是暂时沉睡,你要是想知道怎么回事,或是要救她,就现身吧。”渊出声说道,他背对着路安。
“诶?是在说我吗?”路安心里不安。
“还是说?燕师兄不在,你怕我伤害你?”清沐缓缓转过脸来。
这人怎么回事?他看得见自己?好像没有恶意?他说燕师兄那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即使如此他还是叫自己现身?没记错的话就在不久前自己和燕子衅刚把清沐打得狼狈而逃吧?这人现在慈眉善目地哄着自己现身不会另有所图吧?另外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这事上熟练运用火灵力的修士一抓一大把,自己外貌又变化如此之大,这样还能认出来真是有鬼了!
路安心里是一连串问号,但见戴朵儿似乎真的没有生命危险,而那杀戮机器一般的姜熵此刻也乖乖地一动不动,路安心道且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他手一松从房梁上落了下来,自空中他解除了隐身,但他还是召唤出了三青毕方化作的风火轮接住了身子,以防渊突然发难自己也好随时远遁,肉乎乎的脚底板下两只风火轮,火焰般明亮的红发在夕阳中熠熠生辉,就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小哪吒一般。
“你……知道我是谁?你怎么发现我的?”路安抱着胸脯警惕地看着渊,只觉得他比前几天更加清瘦了,举手投足间却没有伤重的不适,怪不得还能把那些叶刀操纵地如此精准,命中姜熵的命门。看来他是有话与自己说。
“呵……”渊牵起嘴角无奈地笑了,看着路安一脸戒备于是叹了一口气道:“我好歹也是和燕师兄同门多年,纵然现在不用玄门修士那一套了,但对他的气息和灵识都还有些敏感的,你运用隐身术尚且不是十分熟练,借助的是燕师兄留在你身上的灵识,而且你一定是为了不引起皇室注意才变做小孩模样,不想燕师兄流下的灵识不怎么受你控制变不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