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之下,萧弘文跌落在坚硬的地面上,他摇摇头,疑惑身下的地砖怎么那么熟悉?一骨碌起身,竟然是自己从小长大的皇宫,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秦肆年的宫邸,自己从十二岁起就在这里学习练武,和秦肆年度过漫漫时光,不断完善自己的一切,只为了皇位,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萧弘文的心里将秦肆年放在了比江山还重的位置上。
“啊,尔竟然有如此体质,可真是罕见。”一个空灵虚幻的声音在萧弘文背后响起,萧弘文神经一紧,手已经摸上了腰间,可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灵识状态又怎么会有武器佩剑。
萧弘文身后也是一个飘渺的灵体,只是那灵体的样貌着实古怪,古铜色的皮肤,披散的头发及膝长,竟然是耀眼的银色,连带着眉毛和睫毛都是银色,头上一对镶嵌着奢华头饰的长角,凭借声音竟然听不出男女,那人神情淡漠,眼神空灵地盯着萧弘文,身上的衣服也不似萧弘文形象中生灵土的服饰,显然是寄宿在仙桃树上的灵识了。
“阁下是……文殊原出身的仙人?”萧弘文打消了敌意,对那灵体一礼。
“尔有何愿?”那人不置可否,反而问萧弘文。
“晚辈的师父是侍奉合盏的供奉,晚辈想求师父身体康健,与晚辈共享此生。”萧弘文恭敬道。
“你可知你原是没资格进文殊原的?别说进入桃源乡触碰到本座的灵识?”那灵体道。
“晚辈不知。”萧弘文满肚子怀疑,自小凡是遇到这些有些修为的古人,都要变着法地说他体质特殊,到底有何特殊之处?这人说自己没有资格进入文殊原,又到底是为何?
“既然是为你师父,那进去吧。”喊车还没来得及询问,那灵体指了指宫门便如烟如雾一般消散了。
萧弘文不再逗留,刚要推门进去,一只手越过了他替他推开了宫门,萧弘文看清了来人,心里一惊,唤道:“长姐?”
正是长公主殷,只是和平日里的殷公主不太一样,眉眼里尽是一种疲态,面相也比萧弘文印象里的成熟些。
长姐来找师父做什么?萧弘文心里疑惑,似乎殷公主看不见自己,他便跟着公主殷进了大殿。
“师父,如何了?”殷公主还未进殿就出声问道。
“怕是……不行了。”一个急切的女声传来,萧弘文疾跑几步进入秦肆年的寝殿,眼前的景象让他仿佛坠入了寒冰地狱,床上躺着的正是秦肆年,身着着那一如既往的红衣,只是现在那红衣也只是堪堪覆盖住一丝身体,秦肆年几乎是赤le地躺在床上,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颧骨突出,眼窝凹陷,嘴唇灰白,俨然没有生气,师鸿雪跨坐在他的身上,竟然也是衣裳散乱,露出雪白的胸脯,她挽着袖子,双手都撑在秦肆年脆弱的胸膛上,奋力地在施救。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萧弘文呆愣地念道,他心里燃起了一团前所未有的火焰几乎是一瞬间燃尽了他仅存的理智,愤怒在心里犹如燎原过后的野草疯狂生长,张牙舞爪的几乎要冲破萧弘文的皮囊,将这个世界毁灭。
“师父……师父……”他踌躇着不敢上前,他害怕走进了看见的是秦肆年毫无起伏的胸膛,害怕自己此时能摸到秦肆年了无声息的脉搏。
“怎么了?十恶不赦之人也会怕么?那不是你最爱的师父吗?”那个空灵的声音又在萧弘文身后响起,旋即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萧弘文的脊背,只轻轻一推,就将萧弘文推到了秦肆年的床边。
窒息的感觉叫萧弘文直发昏,他不敢看秦肆年的脸,却看见了师鸿雪赤le的胸脯,上面竟然细细流动着金色的灵纹,来自师鸿雪心脏的位置,顺着两人肌肤相亲的地方也散播到秦肆年身上。
但仿佛一切努力都是徒劳,萧弘文都感觉到和秦肆年的联系一点点在消失,他心中大乱,眼看着师鸿雪掰过秦肆年瘦削的脸,长发一垂,四瓣同样干涸的唇就碰在一起。
桃源乡
众人都围在萧弘文身边,秦肆年紧握着萧弘文另一只手,来自灵犀的剧烈波动让他心急如焚,萧弘文向来稳重,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不安?
“弘文……命里无时莫强求啊!”他喃喃道。
萧弘文怔怔地看着师鸿雪和秦肆年一次次地唇齿相接,师鸿雪奋力地给秦肆年渡气,可似乎一切都是徒劳,只不过是不甘在作祟,不论是这个幻境里的师鸿雪还是进入考验的萧弘文,此时生命就像握在掌心的流沙,任凭再怎么努力也会从指尖流逝,萧弘文十分讨厌这个感觉,他习惯了掌握一切,尤其现在脱离控制的是他心尖上的人。
秦肆年的胸膛瘦削得刺眼,萧弘文突然响起了什么,一步抢上前,此时师鸿雪也刚好起身,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神色复杂,她肩上滑落的衣衫被一只手拉起来,那只手顺着师鸿雪的脖颈向上滑动,将凌乱的发丝重新梳理好,甚至给师鸿雪重新绑了绑系头发的带子,旋即殷公主道:“没救了,师父,算了吧。”
萧弘文眼神一凛,反手挥起一巴掌,可纵然他势头力道都极其凶猛,但手掌也只是虚幻地穿透过殷公主的身体,造不成什么实质的伤害,但纵然这样,萧弘文看着殷公主的眼神还是不可避免地坠入了冰窖,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萧弘文从小还是对她抱有了该有的尊敬和礼让的,其实他也曾天真的渴望过他们三人能像真正的兄弟姐妹一样**亲睦,可随着年龄的增长,萧弘文也逐渐明白了,殷和萧燕就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弟,他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悲哀的丑角而已,自己的母妃也永远比不上那个死去多年的皇后姜情,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针对自己,为什么上天连唯一一个对自己真心的人都要夺走?不甘心和愤怒的情绪如同压抑了许久的火山,一朝喷薄,就将燃起燎原的业火,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手里轻轻地抚摸着秦肆年那泛着病态白的胸膛,确定了那上面没有自己十五岁那年和秦肆年一起闯皇陵印下的龙纹,萧弘文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注视着那个样貌迥异的灵体,道:“我知这一切是幻象,是或许是未来要发生的情景,你知道我所求,还刻意给我建造了这样的考验,真是废了前辈的心了,萧弘文获此殊荣,当真是感激不尽!”
那灵体用指尖绕了一缕自己的银色头发,神情淡漠道:“吾辈飞升留下仙桃,本来是为了绵延福泽,为了仙位后继有人,却不想让你们这些恶徒钻了空子,日日夜夜耗费本座的仙识给你们还愿,也是吾辈大意,规矩是早定下的,纵然本座位列仙班也不能免俗,若是不允了你们这些人,那大罗汉又要来找本座的茬,真是烦的很,你以为为何刚才本座允了那个情痴?说来为了普渡众生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宏愿,若是真能实现这也能算我文殊原的好处,可你?有什么让本座再费心的价值吗?不过是本座看你和你师父好笑,一个大善之人竟然**出一个大恶之人,当真是世间奇事,本座许你进入桃源乡,也是好奇你能翻起什么起波浪。”
一番讥讽连珠炮一般打在萧弘文身上,那灵体本以为萧弘文会恼羞成怒,却不料萧弘文竟然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我还以为能成仙的修士当真是灵台清明,有多高深莫测,有多清心寡欲呢,既然你说普渡众生是道貌岸然的宏愿,那我看来你不过就是个修为高些的修士罢了,听你的话这仙境怕是也分三六九等,那个大罗汉怕不是管你们的老官吧,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合盏明明是个吃人的妖物你们还要属意凡人尽心侍奉,我们自古流传下来的那一套祖训,什么耳聪目明奉合都是狗屁!是不是你们也拿合盏没办法,扔到凡间让凡人养着这个祸患,顺便让凡人对你们仍旧耳提面命!原来人人趋之若鹜的仙境,也是这样一个勾心斗角的肮脏之所!”
“你!”
这下轮到那灵体傻眼了,他指尖上那一缕卷曲的银丝随着他手指的停顿在空中打了个旋落了下去,他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弘文,几百年了,没有人敢和他这么说话,纵然在整个仙境,每一位神仙也是自命清高,对下界的事情其实都关注得很,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出手,众仙心照不宣,有得真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有得则是暗地里与凡间暗通款曲,为自己谋取香火利益,说到底,不管是人是仙,本质都是一样的贪婪虚伪。
“你说我是大恶之人,没错,可合盏就是选了我,我是我师父的遣子,我爱他,胜过爱这世间的一切,要是他死了,我确实会让整个世界给他陪葬,不管你给我看的是不是真的,你们仙境的规则恕我级别不够还不能了解,但我明白的是如果合盏出了问题,你们一众出身于生灵土大路的神仙个个都免不了棘手,我是制约合盏的一颗棋子,也将会是你们掌控之下最不听话的一颗棋子,如果你不能满足我的要求,让这个幻境变成真实发生的事情,那我保证,你们的仙境也会和我师父一同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