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弘文为难的往屋里看了一眼,肉眼可见的巨大灰尘和蜘蛛网下雪似的往下掉……
“怎么能让宝儿一个人劳作呢?我在这儿陪你。”
“你去厨房把米淘一下,晚上熬粥。”这是肆年能想到的最简单最省力的活儿。
“……”萧弘文没有直接回绝,他进厨房溜了一圈,发现水缸里没有水……又想了想来的路上,水井似乎就在自家门口二十步之内……
站在米缸前面犹豫片刻,转身回大院道:“我陪着你,离开你我不放心。”
“好!我很快就弄好了!”肆年抹了一把汗,站在房顶往下看。萧弘文穿着华丽,站在破旧的院子里,颇有一种“谪仙下凡”的意思。
嘿嘿……好看。
站在原地等吃等喝的萧弘文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灰溜溜的围着院子转圈,想找块石头垫在那把瘸了腿的椅子下面。
坐着等会舒服一些,肆年那个样子完全不像是很快就能干完。说不定要等一个时辰,打扫屋子还要半个时辰……
不行!要走,这地方活不下去!明儿一早就走!去师兄哪里蹭吃蹭喝,无非就是每天被念叨几句,能忍!
瞧着萧弘文越来越委屈的表情,肆年默默的加快了速度,用最快的时间将房顶修补好,用轻功飞身到了萧弘文边儿上。
三十岁的男人,为了一顿饭把自个儿给忧愁的快哭。萧弘文红着眼眶,委屈巴巴的扯着肆年的袖子道:“宝儿,跟着为夫受苦了……”
“……”不,我不辛苦,没有把你伺候到位是我的错,肆年在心里默念。
收拾好屋子,肆年替萧弘文泡制了新的茶水,摆上仅剩的四块糕点,盖上被子,送上话本,回厨房接着忙活。
白粥不好喝,青菜瘦肉粥还不错。可是没有青菜,也没有新鲜的肉。腊肉蒸饭?不行,太咸。白粥放白糖?不行,弘文不吃粗制的糖。米饭加上炝炒腊肉?不行,弘文晚膳不能吃上火的东西。
罢了!就煮白粥。
鹤山掌门说他在村子里买了一块地,已经提前找人种植了小白菜和萝卜。明日清晨去摘一些回来,可以包包子、做饺子。
白粥要熬制到粘稠才好,肆年忙活了一个时辰,端着煮好的粥进屋。
那人倚靠着墙睡着了,话本掉落在地上,糕点没动,茶水已经喝干。明明什么都没干,却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嘴唇显现出不正常的苍白色。
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肆年快步走去探了探鼻息。
呼……没死……只是睡着了。
给萧弘文盖好被子,整理了睡觉姿势。肆年端着碗蹲在床头喝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萧弘文的睡颜。
这人现在这么虚弱,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能看一天就是赚了,多看一眼也是赚了。看不到他生龙活虎的样子,这么睡着了也好看。总归是那么一张脸,有没有精神不都一样。
好看……看的口干舌燥,肆年伸手去拿水壶,不小心碰倒了杯子。好在里面没有水,咕噜咕噜转了一圈就停下了。
水壶里也没有水,肆年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萧弘文的嘴唇,总是让肆年升起一种想要抱着的强烈欲望。这一次逮着机会,肆年偷摸的凑上前去,轻轻地啄了一下。
好软!凉凉的!
正常人的嘴唇不应该是温热的吗?不对,再试一次!
还是好凉!是不是被子不够厚实?伸手进被窝,想要摸一摸萧弘文有没有将被子暖热。他一个人睡的时候经常暖不热被子。
手被握住,食指指腹被捏了捏。
“我体谅你辛苦,你却不领情……”萧弘文眼睛里带着笑,昏黄的烛光下,翘起的嘴角显得更加诱人。
“啊!还要喝粥!”慌乱的抽出手,肆年快速盛了一碗粥送上。“熬了好久,给个面子。”
“什么叫给个面子,为夫盼着宝儿这口粥好久了!”勺子和碗都是粗制的瓷碗,萧弘文用着很不习惯。可是耐不住嘴里的粥甜,萧弘文含泪喝了两大碗。
其实啊!这样的日子很好。
宝儿在外操劳,自己像个死人一样什么都不用干。
等哪一天自己真的死了,宝儿也已经习惯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肆年一早出门采摘青菜时,村子里静悄悄的。一路上只能听见几声犬吠和鸡鸣,伴着村子外围河水刷拉拉的声音,别有一番滋味。
那河几乎是在村子内部,河床很窄但是水流量巨大。耕地就在河的两岸,一面种植蔬菜另一面种植谷物。
鹤山买的那一块地肆年一眼便认出来了,草盛豆苗稀……拨开半人高的野草,勉强能看见底下巴掌大的小白菜。萝卜倒是长得不错,水灵灵的。
手里拿着的是农妇买菜的小竹篮,肆年拿着镰刀把菜一个一个割下来放进篮子。还要注意不能让泥土污了萧弘文送的新鞋子和新衣服。
这一颗一颗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也不知道多少才都两个人吃。
“公子一看就不是下地干活的人!这菜哪里用得到镰刀哦!轻轻一拽就起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的阿婆来河边洗衣,见肆年弯腰费力的割菜,忍不住提醒。
“啊!多谢阿婆,在家确实不常做活,日后还要仰仗阿婆多指点。”肆年没有接触过农活,往常出任务的时候遇见能吃的都是拔起来就往嘴里塞。可是现在与萧弘文同住一屋,做起事情来总想着要有模有样一些,有一个正经妻子的样子。
“什么指点不指点的呦!公子模样长得俊俏,去村口吆喝一声就来一群阿婆帮你做活!冬日里农活不多,都忙着话家常呢!”村里都是一些妇孺儿童,年轻人都出去外面找活干了。冬日田里收成少,不找些补贴家用的活计,很可能撑不到来年春天。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肆年虚心求教了一些耕田的方法。瞧着村子里各家屋顶上飘起了缕缕炊烟,村子渐渐地被纱幔似的薄雾笼罩。肆年紧忙挎起篮子向阿婆道了别,往家的方向走去。
别家房顶上都飘着炊烟,自己家里也不能少!
远远瞧着,只见家门口的水井旁不断有人去打水,早起的孩童裹着厚厚的棉袄被家人提溜着擦脸。小孩的哭闹声、妇女吆喝着开饭的声音、公鸡的打鸣劈柴的声音全部变得清晰,肆年的心情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嘴角慢慢的翘起。
这才是向往的生活啊!融于闹市,感受着世俗生活的酸甜苦辣。没有刀剑没有血腥,有的只是柴米油盐。
推开院门将青菜放进厨房,这些菜在河边已经清洗干净,只待下锅翻炒。
昨日打的水还剩下半缸,肆年打了半盆冷水又烧了半盆热水。确保水温合适之后端着脸盆往屋子走去。
萧大王爷这会儿铁定是睡不醒的,但是今天是第一天,能够早起见一见各位邻居最好。不能给人留下懒惰的印象。
推门往里瞧一眼,肆年被惊的心里一个咯噔!
黑眼圈很重,头发乱的像是鸡窝,眼睛半眯着,嘴角还有干了的口水,光着脚丫……萧弘文抱着外衫站在门口,野鬼似的冲着肆年道了一句:“早。”
“早……”,惊魂未定的肆年努力平复自己乱跳的心脏,浸湿毛巾给萧弘文擦脸。没有早起习惯的萧大王爷站都站不直,哼哼唧唧好一会儿,还是靠在肆年肩膀上睡着了。
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肆年凑过去听,只听萧弘文迷糊中一直念叨着:“好吵……吵死了……我要回家……吵死了……”
嗯?吵闹?在军营里一大早就能听见士兵训练的声响,各种口号震天响也没见萧弘文嫌吵闹啊?怎的院外吵嚷了一些,就被扰的睡不着了?
细心的把萧弘文脸、手、脖子擦洗干净,肆年看了看时辰,距离萧大王爷彻底清醒还有两个时辰……做些什么好呢?
把人喊醒出去打招呼是万万不可能了,扛着人出去晃一圈倒是可以想象。
坐在床边玩萧弘文的手指头,见他的指甲有些长,拿来剪刀一个一个的修剪完毕,又拿着锉刀将断面磨光滑。
他两只手上都是练剑磨出的茧子,左手的更厚一些。
萧大将军善用左手剑,一把软剑能挥出百万雄师的气势……这些场景现在永远停留在传说中,再也不能见到。他练习了那么多年,却在最辉煌的岁月被迫斩断双翼,失去了翱翔的资格。最初是不甘心的吧!所以苦练右手剑,不愿意接受现实。
三年便将右手剑练到急速,一定是废了极大的功夫、受了很多苦。却再一次失败——败给了日渐衰弱的身体。
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胃口也越来越差,糖分不足总是眩晕。为了不影响办事强迫自己吃大量的蜜饯,每日的药加起来比正常人的食量都要多。
好心疼……好自责……
想着想着就捏起了萧弘文的手指头,萧弘文吃痛,不满的哼哼两声,把手缩了回去。身子也蜷缩进被子,妄图隔断外界的嘈杂。
见萧弘文睡得不踏实,肆年在萧弘文触手可及的地方放上茶水,轻轻的关紧门窗,钻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