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本名云林禅院位于西湖西北灵隐山上乃是中原最负盛名的佛刹之一。而由于苏杭一带的日益繁荣它也同样是香火鼎盛兼且此处千峰竞秀万壑争流香客既多前来散心的有钱人也同样不少。
这一日正是初一因此一大清早山道上便出现了稀稀拉拉的香客。此时已是年前的隆冬时节因此来此礼佛的人无不裹着厚厚的棉衣饶是如此仍旧有人冻得面色紫。由于灵隐寺乃是数百年的古寺因此那条香客往来的山道也颇为平坦纵使是马车也行得。不过此时日头刚刚升起登山的虔诚信徒中大多都是衣着寻常的平民。
正当人人都盼望着能够烧到这一日的头香时一阵马蹄声突然远远传来。不多时一辆马车便疾驰而来。那车四周包着深浅两色的绸缎围子镶边包角处还有精美的花纹边上还有流苏网格等装饰。那拉车的两匹马也同样是毛色鲜亮不用那车夫如何吆喝脚下步法竟是丝毫不乱。马车后还有两个骑手跟随看那骑在马上纹丝不动的架势便尽显豪门护卫本色。
在一众香客殷羡的目光中马车缓缓停在了寺门口。此时寺门口已经有不少新来的香客闻声便往那马车上望去只见车帘一掀下来了两个十六七岁使女打扮的女子紧接着又抱下来了一个约摸三四岁的小男孩。见那小男孩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绫罗绸缎便有旁观者眼睛亮了起来看那光景今日是大户人家的家眷前来上香了。
果然等到车厢中又下来了两个中年仆妇之后一个裹着裘皮披风的年轻女子便轻轻巧巧地下了车。她左右环顾了一阵又抬头看了看那灵隐寺三个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举儿过来
白玲弯下腰示意儿子近前。轻松地把人一把抱起伸手在他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记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原本她和伊容说好一起带子女来灵隐寺游玩谁料前一天夜里先是高鹏越热然后高嘉一早又闹腾着人不舒服高蘅更是死活不愿出门因此她只得一个人带了儿子出来。
此刻见寺中殿阁雄伟她不由兴致高昂。转头吩咐了一声便当先往寺内而去。
她虽然是汉人和乌蛮的女儿但是却秉承了母亲的美貌因此久在京城竟从未有人怀疑她这个德阳县君有什么问题。一路走进寺中她却不像别的信徒那般虔诚礼佛竟只是抱着儿子在殿门口驻足观赏竟是毫无礼佛地架势再加上她的富贵装束以及十分的美貌竟引来不少人偷偷围观。
玲夫人旁边那中年仆妇见势不好便上前一步劝道。这里人多。还是先进殿拜了菩萨然后让这里的知客僧带您去见主持再到后院逛逛吧。这里都是些寻常的景致。后头还有更好的
和伊容一样白玲虽然嫁了人却依旧是少女时脾气本有心不听那仆妇的却也觉得四周那些目光烦人得紧。既然这样便去大雄宝殿先进香吧省得回去之后高郎说我入寺不拜没有规矩
她这一吩咐随行的两个护卫连忙随侍上去护着她进了大雄宝殿然后便在门口客客气气地一拦。来此地上香地香客都是司空见惯的人。见这架势便都在门口等着只是议论纷纷自然难免。闻讯而来的一个知客僧上前一问讯立马吓了一跳几乎是连奔带跑地往内院知会主持而耳朵尖的几个香客同样听得清清楚楚。
是高相公的二夫人
怪不得那么气派看那些仆妇使女的架势寻常人就差远了
嘘小声点看刚刚那位小公子。虎头虎脑的生在这顶尖富贵的家里真是好命啊
正在人们压低了声音议论的时候得了音讯的主持法明终于带着几个本寺长老匆匆赶来。这仓促之间几人地袈裟便有些不甚齐整。大宋虽然尊佛信道但是对于佛道地管束也极其森严富贵人家不得赠送道观庙宇田产寻常人没有度牒不得轻易剃度种种规矩下来似那种乡间小庙破败的不计其数就是如灵隐寺这样的大寺院那一年地开销有时也捉襟见肘若没有本地大香客的慷慨解囊以及放利钱的收入日子也同样是极其难过的。
可是这仅有的几条生财之路便在高俅上任之后断去了一条。大观钱庄的开张让百姓拍手叫好却让放利钱的人大受其害寺院更是如此。只不过法明等人背地里虽然怨声载道却也知道这有关朝廷法度在外却不敢声张此时听得高府家眷前来上香自然是连忙前来趋奉。
白玲一出来便看见几个身着袈裟的老僧站在门口顿时眉头一挑信步上前一一见礼。按照惯例大户人家进香往往要事先通知庙宇或是派人净寺或是派人守道似她这样随便的着实不多。只是高府家规一向对女眷绝少约束因此她自然不以为意。
高鹏举毕竟已经三岁因此也不肯老是呆在母亲怀中见母亲与那些僧人谈话他便好奇地往中间的那个大香炉跌跌撞撞地走去。几个家人正忙着防范周围那些百姓一时竟疏忽了他。
白玲随口应付了法明等人几句便拿目光四处搜索儿子见其在那香炉便好奇地打圈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然而下一刻她脸上地微笑便完全凝固了。
只是一刹那的功夫那香炉后面就窜出了一个人影一把将高鹏举抱在怀中随后撒腿就跑。见此情景率先反应过来的竟是白玲情急之下她也顾不上什么惊世骇俗足尖一点地便飞一般地向前冲去。而两个护卫终究还算机警看见情势不妙也慌忙追上一时间只见一女两男三个人影紧随最前面那个人影而其他人全都呆若木鸡。
眼看那人影到了寺门口白玲顿时急了随手拿下束玉簪看准了那人右腿运足力气往前掷去。她虽然多年未曾动武但此番准头竟是半点不含糊那玉簪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径直没入那人小腿一瞬间血光乍现。
一听到那声凄厉的惨叫又见那人身躯往前倒去白玲右足重重往地上一点整个人立时腾空而起这一跃就是数丈的距离。就当那人正怀中利刃试图加害时她的右掌恰好重重击上其右肩随之而来的左手则一把抓起对方的衣领左右双足则接连踢上对方腰背顿时响起了一连串脆响。
等到白玲将高鹏举抱在手中地时候那人已经是软软地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一只手仍然抓着孩子的半幅衣裳眼中怨恨显露无遗。直到此时两个护卫方才先后赶到一个挺身护在白玲跟前另一个则小心翼翼地去查看地上那人的情形。
此时人群中方才反应了过来顿时出了一阵山呼海啸似的叫好声。平时在大街上看杂耍看多了看无赖打架看多了但是像这样的场面大多数人却从未见过。一个富贵人家的夫人竟然有这样的好身手居然能够从抢走孩子的凶嫌那里把自己的孩子夺回来这要是说出去岂不是说书人最好的题材。就连一旁的法明等僧人也都呆在了那里事出突然尽管寺中也有少数几个武僧但是刚刚全都不在要是这位夫人在自己的地头上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整个灵隐寺谁负得起责任
阿弥陀佛法明真心实意地高宣一声佛号长长嘘了一口气这才带着一帮僧人赶上前去待到现那人尚未死去时他方才放下了心。佛门净地虽说事急从权见了血光但能不伤人命总是好的否则传扬出去这名声就不好听他这个主持更是难挡其咎。
那护卫查探了半晌方才站起身来脸上既有怒色也有骇然:玲夫人此人该如何处置
这种人死了活该白玲恨恨地吐出一句话旋即又觉得不对。
她不是那种心机浅薄的女子这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带的人虽少刚刚身份却已经抖露了出去若仅仅是那些拐子决计不会这样大胆。想到这里她立刻吩咐道你们先用马车把人押回去然后再带人来接我务必要看好他别让他死了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小孩没有人指使绝对不可能一句话说完她怀中的高鹏举突然大声哭闹了起来。
白玲低头哄起了孩子两个护卫拖了人正准备走法明身后的一个僧人却突然咦了一声然后便蹦出了一句话:贫僧见过他他曾经到此地做过一阵杂役要求剃度时主持没有同意后来他便没有了音信此次到这里来是不是存心报复
白玲闻言立刻转过头刀子般的目光登时落在了主持法明脸上。只不过她却不信此人仅仅因为对灵隐寺怀恨在心就出此下策可是有了灵隐寺僧人的这句话查起其人底细就容易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