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人上书想让圣上把当初司马相公那批人的名字刻在石头上还说他们都是奸臣
胡说八道要是司马相公他们是奸臣恐怕朝堂上就找不出一个好官了。
现在税那么重再这么下去都没法活了
切天下乌鸦一般黑司马相公他们要确实是好官怎么不见他们废了免役钱元祐的时候看似那些新法的条条框框都废了唯有免役钱照收不误还不是挂着羊头卖狗肉
人都死了有什么好说的往死人身上泼脏水也只有那些龌龊官员做得出来
议论归议论当现一群护卫簇拥着一辆马车经过时众人还都是闭上了嘴目光中既有殷羡和敬畏也不免夹杂着些许不屑。他们当然知道马车的主人是谁那个俨然是当朝宰辅的年轻男子也曾经是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市井中人。
咳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听说蔡相公和高相公在朝堂上把那个上书的家伙骂得狗血淋头事情不会那么严重大家看着好了说话的是一个一身短打扮的中年汉子他一边抠耳朵一边没好气地道反正我们小民百姓只要能过活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
这句话一出周围众人便渐渐散了只是不少人仍旧在摇头叹息。大宋虽号称只收两税但在此之外还有名目众多的苛捐杂税甚至连打仗都往往要在边地摊派各种名目的钱款对民众来说负担极重。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一日不做工一日就可能饿肚子。因此闲话归闲话谁也不敢误了正经营生。
准备上朝的高俅在车厢中闭目养神心中转过了千万个念头。若是按照当年旧制御史中丞一旦弹劾宰相则宰相必定去职由御史中丞进位宰相那么蔡京绝对不会这么快舍弃钱遹这么一个好不容易扶持上来的人。只是如今钱遹显然投靠了另一边那么蔡京便只能快刀斩乱麻了。就在昨日的朝会上赵佶颁布了张商英以保和殿学士出知真定府地诏令。而自以为得计的钱遹公然出来叫嚣结果当场被自己和蔡京言语挤兑了一番再也不复那种嚣张的气焰。
入了禁中高俅一路便遇到了不少打招呼的人自然是一一含笑应了。正当他预备走进文德殿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唤。
高相
看清了来人之后。高俅方觉心中一动连忙点头回礼道:陈谏议
陈次升微微拱了拱手然后便示意高俅到一边说话。高相我只是想通知你一声今日我们几个台谏准备弹劾钱遹。
终于开始翻旧帐了高俅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但说实话这个时候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来劝阻陈次升的做法。更何况连蔡京和他自己都想要让这个不知轻重的御史中丞走路。他沉吟片刻便问起这一次参与的官员。听到有宗泽等好几个御史台的御史之后更是觉得荒谬。要不是钱遹趋炎附势的嘴脸太过明显堂堂台长又岂会遭到属下御史弹劾
陈谏议你们这么做是否会不合规例
横竖眼下早已破了诸多规矩弹劾一个钱遹也没什么大不了地陈次升的脸上露出了激愤的表情突然冷笑了一声。当初邹浩大人的事情便有钱遹在背后捣鬼这一次他又公然违背圣上心意上那样的奏折。分明是居心叵测。若是不能让他丢官去职我们这些台谏又哪里能对得起那些被迫去职的同僚
高俅闻言无奈地一摊手道:既然如此陈谏议就放手去做吧
陈次升本以为高俅会像以往那样劝阻两句见对方一反常态不由感到大愕。随即才恍然大悟:高相地意思是说
昨日的朝会上生了什么陈谏议应该很清楚才是。
原来如此。陈次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看来这一次我无须有所避忌了
看着陈次升独自入殿的背影高俅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屡屡劝阻陈次升的做法虽然为朝廷留下了一个诤臣却未必符合陈次升自己的心意。身为言官而能够畅所欲言地上书言事这大概才是陈次升最想做的。只不过大宋的台谏制度虽完善展到后来却已经畸形了从唐代的规衡内廷到大宋的完全针对外官台谏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宰辅攻击政敌的武器再这样下去恐怕就失去了太祖设台谏地本意了。正在他胡思乱想时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伯章时辰快到了怎么还不进去
原来是元长公。高俅回头见是蔡京便语带双关地笑道该来的总要来的元长公你说是不是
狂风骤雨来的是那么突然朝会之上当陈次升陈瓘席旦宗泽等十名台谏联名弹劾御史中丞钱遹时所有的官员都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先前由于拿不出证据哑巴吃黄连的张商英认承了那份奏折落得出知真定府大多数人都以为赵佶即将认可钱遹地上书谁都没想到其后蔡高两人居然会对钱遹表现出了深重的敌意。这也就罢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一次居然是十位台谏官一起弹劾钱遹此时此刻不少人便偷眼打量起最前面地两个宰辅见他们面色自若更多的人便开始揣测背后的玄机。
以一对十是怎样的局面钱遹此时算是完完全全体会到了。虽然晋升御史中丞但一直以来他都没办法影响宗泽等几个御史和担任谏官的那批人更是水火不容所以理事本就不太顺利。之所以会上那样一道奏疏一来是受人撺掇二来他自忖摸准了蔡京地心意想要借机再立一功谁想到竟会遭到如今的结局。他越辩越觉得理屈词穷根本无法应付陈次升等人的诘问最后索性撩袍跪倒连连顿。
圣上臣之所以上书完全是一片忠心。想圣上承大位于先帝正该承继神宗哲宗法度岂可容元祐时那些毁谤新政的奸臣倘若不能让天下子民知道圣上的心意难保还会有更多的人指斥政令此风不可再长臣既然为御史中丞便当谏人所不能谏陈次升等人结党营私所言绝对不可信
虽然钱遹说得异常动人但是当御座上的君王拂袖而去时文德殿中的群臣便都明白了一点钱遹的御史中丞怕是已经做到头了。深悉内情的人不免都疑惑于蔡京的撒手不管联想前一日蔡京的态度再看看高蔡两人的谈笑风生一众官员不由感到了深刻的战栗。以蔡京的智谋才干加上高俅的宠眷信任这一对组合的强强联手对于凯觎着政事堂空位的人来说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刚刚在都堂坐下没多久的高俅便接到了赵佶的传召匆匆又赶到了福宁殿。对于为什么没叫上蔡京他自然是心知肚明。堂堂一国之君自然不可能在当朝相面前泄情绪自己之所以被叫过来恐怕也不是作为宰辅而是作为当年的藩邸旧人。
全都出去
厉声吩咐了一句之后赵佶方才疲惫地倒在了御座上.等到大殿中再无旁人他方才长长叹息了一声。伯章当初钦圣太后权同处分军国大事的时候曾经对朕说过朕的父皇神宗皇帝虽然锐意改革却对不少旧党中人欣赏有加只是迫于形势也无法任用。朕当时还觉得父皇顾虑太多如今自己坐上了皇位方才现确实不能事事遂心。朕下令将元祐故臣迁出岭南安置于佳地仅仅如此便有人不能容忍甚至连其人子弟都不肯放过。你说说他们究竟在怕什么
圣上他们自然是怕他们的子弟有朝一日能够入朝得君王任用到时候沧海桑田说不定元祐故臣的遭遇便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仅此而已。高俅知道赵佶的心结在于何处也明白自己的心结在何处思量片刻便毅然建议道政不分新旧人只问贤德这既然是圣上即位以来的宗旨那么就应该一步步坚定推行。似钱遹不过是趋炎附势的投机小人处置一个便能令天下看到圣上的决心便可平息百姓的议论。眼下朝廷的重心虽然放在西北军事上但内中政事关系重大圣上若要改革军制便不可对此掉以轻心。
赵佶却一直沉默不语过了许久他方才斟酌着语句说道:伯章张天觉的事朕已经命人去查了。有内侍回报此事有涉崇恩宫。
高俅心中一凛立刻想到了蔡京先前隐晦指出的疑点。崇恩宫太后刘珂干涉政事的端倪已经越来越明显可是赵佶无疑也在投鼠忌器。一来刘珂在其即位时颇有帮助二来那是皇嫂名正言顺的太后不可能轻易触动。想到哲宗当初早亡的内幕再想想那个老是指手画脚的女人他逐渐在心中掂量起了整件事。看来要是自己真的什么都不做光是干等刘珂事败自尽的那一天也许自己早就吃了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