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蔡攸一头扎进书房很有些兴奋地道听说彭汝霖已经上了奏折弹劾李清臣那个老家伙应该在政事堂待不长了
哦。蔡京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写着手下那幅字末了才无可无不可地问道奏折既然上了朝堂上其他官员是什么反应韩忠彦一向和李清臣互为表里李清臣这回落难他难道一点反应都没有么
蔡攸歪头想了想然后却有些奇怪地摇了摇头。韩忠彦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此事和他丝毫没有关系李清臣自己也只是上书自辩旁的举措就没有了。奇怪难道他们这一次就准备完全不做抵抗任由曾子宣占了上风不成
看来韩忠彦是不得不退让了。蔡京这才搁下了笔慨然长叹了一声比起韩忠彦来曾布更得圣眷这一点从这些时日圣上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陈佑之所以能够保住官职不过是因为高伯章的作用并非是圣上嘉许其忠直。而比起韩忠彦的保守来曾布在很多方面都颇对圣上的脾胃占得上风是自然而然的事。
曾子宣那点治国的本事算什么不过是夸夸其谈而已哪里比得上父亲蔡攸极度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便领受到蔡京一个不悦的眼神顿时悻悻地把剩下的话吞了进去。
蔡京不再理会儿子随手拿起那幅字吹了吹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到了一旁另外拿出了一张信笺略一沉吟便奋笔疾书了起来。他时而蹙眉沉思时而笔走龙蛇足足花费了小半个时辰他方才满意地看着书桌上那三四张信纸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直到此时一旁颇有些百无聊赖的蔡攸方才找到了开口的机会。父亲。您又给那个高伯章写信您用得着那么抬举他么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人亏了从龙之功方有今日您频频示好他却不领情您干吗还要和他如此热络他见蔡京沉默不语误以为自己的劝说有了效用越口若悬河地道曾子宣如今只有韩忠彦这个心腹大患。若他想独掌权柄一定会有需要借重父亲的地方到了那时父亲谋一个起复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住口蔡京见这个儿子越说越不像话不由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你懂什么事情若是有那么轻易我当初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下场从龙之功我和你叔父何尝没有从龙之功但唯独是亲疏之分而已曾布是想把韩忠彦赶走。但是。一旦韩忠彦去职政事堂一定是曾布一家独大圣上怎么会容许这种情况生你看好了。李清臣一旦罢职韩忠彦一定会上表请辞那个时候圣上一定会留住他地
谁知道蔡攸低声嘀咕了一句再也不敢在面有愠色的父亲面前多待很快退出了书房。他虽然野心勃勃却不像乃父那样少近女色对于汴京的风月圈子来说蔡家大少可谓是名声在外。
唉攸儿的脾气若是不改改。我难免会后继无人啊蔡京怔怔地扫视着空荡荡的房间许久才叹息了一声随即便聚精会神地看起自己写成的那个条陈。他最推崇的便是王安石不仅因为其锐意变革的决心更是因为王安石和神宗皇帝君臣相得地默契因此他最最希望的便是找到一个能够采纳自己意见的君主而今看来年轻的赵佶正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蔡家两父子在书房争论的时候。高俅正坐在曾布府中喝茶。如今人人都知道他和曾布交情不浅这点往来自然不会引来他人诟病。凯觎曾布权位的人难免顾忌到高俅在天子官家面前的分量反之嫉妒高俅的则要掂量掂量是否对付得了曾布这个帮手。因此曾高增高的传闻也就渐渐广为人知。
老弟要不是看在你地面子上这一次我一定把那些讨厌地台谏官一撸到底曾布品了一口江南刚刚送过来的新茶便愤愤不平地抱怨道。话虽如此他心中其实也清楚得很如今的天子官家虽然年轻却并不是容易糊弄地人因此只能在嘴上泄泄。
曾相若是对这些事情耿耿于怀岂不是告诉人们你有失宰辅风度高俅不以为然地置之一笑随即正色道今次我来其实是有一桩要事知会你一声
什么事曾布这下子再也不敢怠慢神色陡地一变难道是圣上那里又有对我不利的风评
高俅仔细回忆着日前赵佶对自己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最后才郑重其事地警告说:圣上并不喜欢李清臣将其罢职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是韩忠彦如今还不能去职所以曾相你不可逼得过紧。
从内心深处而言他自己也不想让曾布大权独揽要知道如今两人的良好关系是建立在彼此互利互惠的基础上的万一曾布一人独霸政事堂那么自己这个赵佶最信任的人就只能是一个碍眼的绊脚石别看现在风光得很将来什么时候被一脚踢开都说不准。
我明白了。曾布心中暗叹随即岔开话题道向氏兄弟的那桩事情我也听说了着实做得过分了一些皇太后还未落葬时他们就作出这种事情未免有些伯章你若是有意就先把人迎进门吧或者让伊容拜在哪家名门下头也没关系。凭你如今地面子难道还有人会拒绝么
一听到向宗良兄弟的名字高俅的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向太后乃是真宗朝名相向敏中的孙女而向宗良兄弟却不能说有什么大材甚至曾经被御史弹劾泄露国家机密因此赵佶只是看在向太后的面子上予以优容待到听说伊容的遭遇后这位天子官家差点在火冒三丈的情况下下诏申饬更不用说高俅了。
算了借来的富贵不是富贵何况内子已经让伊容拜在了家岳膝下好歹也不会让她受委屈高俅长长嘘了一口气末了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曾相放心他日我迎娶伊容的那一天不管怎么说也会让你喝一杯喜酒地你可不能借故不来
好好好我一定来曾布甜掌大笑尽管知道伊容即便嫁入高门也不可能为妻但是冲着高俅的那点面子他便不会拒绝这样的顺水人情。到时候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礼这总行了吧
从曾府回到家中高俅还没坐稳管家高丰景便亲自送来了一封厚厚的信函。他接过一看只见上头工工整整地写着蔡京的名字只得露出了一丝苦笑。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感慨造化弄人尽管知道蔡京在历史中是一个赫赫有名的权奸一个祸国殃民的脑但和此人相交越深便能更强烈地感觉到那种隐藏在深处的精明能干这一点恰恰是他最需要也最忌惮的。所谓蔡京九分权臣十二分能臣之说其实一点都不假。
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封信笺他立时陷入了沉思。自己府中的资深幕僚只有宗汉一个剩下的那几个北院学生尽管都是可造之材但别指望短时间之内要他们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条陈所以他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了蔡京头上。而现在蔡京果然把这样一份经过深思熟虑而又沉甸甸的东西送到了他高俅手中可他敢用么
尽管曾经听蔡京提过其酝酿已久的茶法大改革但是将实行了五十年的嘉佑通商法再次进行这么大的一次改革其风险仍然让高俅不寒而栗。须知茶法自宋朝开国以来就更改过许许多多次而每一次无不是动辄伤筋动骨百姓怨声载道。蔡京的这个条陈看似能为中央带来极高的财政收入但是其苛密却是很可能逼死人的。
用还是不用摆在高俅面前的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对外贸易固然是一个敛财的大好方法但是在市场只限于高丽日本琉球以及南洋诸岛等地的情况下迟早会遇到一个瓶颈问题而茶法一旦监管得当则很可能立竿见影地让朝廷税收上去一大截不仅如此还能够为将来将茶叶引入欧洲创造基础。
仔仔细细又将那份条陈看了一遍高俅终于将其收了起来。眼下时机还不成熟而对于自己来说要吃透蔡京这样的人物根本不可能。既然如此与其放任其在京城上窜下跳左右活动还不如想想其它的法子。总而言之让人在背后捅一刀子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容忍的。既然如此那就很有必要使对方变成像曾布这样一个坚实的盟友。
沉思良久他终于在书桌前坐了下来下笔如有神地写起了回函。所谓茶法倒可以略微放一放至于钱荒的问题他倒是很想听听蔡京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