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
慕酒酒目光一凛,顿时感觉到了什么,一剑便往斜后方刺去!
那里并没无人,就在慕酒酒以为自己辨错方位的时候,刺破那道空气的瞬间,突然便浮现了一个人的形状。
男子眼底阴霾之色一闪,喷射出一口鲜血——
那瘦小男子的身体慢慢弯下去,他捂住自己的胸口,神情难以置信。
他这招曾经刺杀过很多人,甚至是功力比他高出无数倍的大能,他有个优势便是能将自己的气息隐匿到极致,对方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即使刚刚那道惊呼声提醒了她,可是她应该没有看出自己的方位才对。
慕酒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然后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竟然开始……
扇巴掌?
是的,对方没有任何的灵力,仅仅只是用手扇对方的脸。
只听一阵阵“啪啪”声,台下的人一阵无言。
段千晓扶额心想,这难道是她消磨敌方心志的方法,恐吓第三个要上场的人?
台上。
慕酒酒低下头,看着对方那种胆颤惊心的目光。
一抹极淡的笑意勾勒在唇间。
“这是替她还你的。”
……
眼下,慕酒酒已经连胜两人,台下之人先是静默片刻,随即议论声起。
真是让人没想到。
这人的实力已经远远出超出他们的预估,本来以为盛沧澜之徒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美人,没有想到此次出手,竟然有几分其师的风采。
“接下来,便请第三个人登场吧。”慕酒酒一字一句道。
中年人眼里掠过狠厉之色,此时他的属下突然上前在他耳边附耳说了什么,中年人面色一变,随即用一种微妙的目光看了眼慕酒酒,点点头。
慕酒酒面上不动丝毫,但她的情况看起来也绝不好。她的衣袍之间落了灰,隐约浸出血迹,头发还有些凌乱,唯独那双目光仍旧亮而坚定。
她将及腰的墨发高高束起,维持着一个抱剑的姿态,静静的等着上场的人。
此刻,她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女子的柔美和洒脱结合在一起,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然而无人知道慕酒酒此时心中在想什么。
她之所以一动不动,是因为之前出剑太快,腰似乎扭到了。可是此时她也明白,发型不能乱,姿势不能不帅,于是只能维持一个睥睨的姿态,四十五度仰天望前。
然后趁下面的人交谈声起,注意力没在她身上时,眼疾手快的从储物环中拿出一个灵药瓶,默默磕药。
就在她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出了铜铃之音,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接着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上前。
对方身着黑色术袍,但慕酒酒总感觉她上来的姿势似乎有点奇怪。
慕酒酒没有犹豫,豁然出剑,然而对方的身形却躲避的极快,接着刹那间拉长,以一种奇异的姿态向她劈向一掌——
她立即躲开,一道风刃向对方激射而去,对方却突然身体蜷缩,瞬间滚向一旁!
慕酒酒被她这种扭曲的姿势给震惊住,此刻,她的身躯弯到一个可怕的弧度,像没有骨头一般。
这人不似常人,就像个橡皮泥精似的。
两人一来二往之间,耗费了极大的精力,慕酒酒突然有些不耐烦,她趁着对方喘息的空隙,手指结了一道印。
接着,令人惊叹的一幕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灼眼的白光凝起,空气中隐约有龙吟之声,接着一只白色的巨龙盘旋而出,直冲对方而去——
这道攻击之下,鲜血爆炸,对方的面具直接被掀翻,露出了她本来的容貌。
慕酒酒神情刹那间震惊。
这人她认识。
竟是当初妖界客栈内,那个名为阿圆的女子。
对方眼里带着怨毒的笑,她的身上满是血迹,可是只听“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骨头重新被接好,血肉重新长出。
此刻她身上红一片白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配上她的姿态,让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慕酒酒看到这样的她,恍惚间想起当初客栈相遇,阳光照射之下她望见的那个清纯可爱的女孩。对方天生带着笑意的眸对她眨了眨,清纯可爱。
如今的她不人不鬼的活着,眼底含着阴霾之色,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洗不尽的戾气。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而且当初,她不是已经……
对方冲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接着用一种嘶哑的声音开口道:“我如今为何这样,你不是一清二楚吗?”
说完这话,她五指成爪,身上逐渐冒起黑气,一股可怕的气息瞬间笼罩下来……
慕酒酒顿时升起一种心悸之感,之前连战两人,持续的消耗让她有些应付不及。
她眼底逐渐变得凌厉,正在想计谋时,台上的光芒却在刹那间熄灭!
瞬间而来的黑暗让慕酒酒一脸愕然,接着她便听见台下传来惊呼之声,接着是铁笼破开的声音……
就在她在无措之际,耳边却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你的小友我已放走,并且给予她了解毒丸,地面之下埋藏了许多爆破石,将在不久后爆炸,迅速离开——”
这声音是……
温无归!
慕酒酒几乎在瞬间反应过来,她连忙想要寻找出口,可是眼前的情况实在太过混乱,地面已经可见细碎的火光。
耳边隐约传来段千晓高呼的“快走”之声,她感觉背后有人一推,依稀是个骨瘦如柴的手,一道强劲的灵力射入她的体内,接着她便往外一飞——
恍然之际,便来到了黑云阁外。
此刻,夜幕之下,无数人群不停往外,慕酒酒已经闻到了硝烟的味道,片刻之后,一道刺眼的光芒在其间爆炸,烟雾弥漫——
她几乎是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沉默了很久。
一只手突然拍了拍她的肩:“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没逃出来。”
慕酒酒回头一看,发现是段千晓。
“刚刚,究竟怎么回事儿……”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艰涩。
“谁知道呢,我也是看你打斗到一半,身边突然走近一个人,他告诉我这里有异常,然后撕开了面上的人皮面具……吓死我了!”
段千晓一脸心有余悸。
慕酒酒此时心中如同灵犀一般,她总感觉这场爆炸,是针对她而言。
还有之前推自己的手,绝非温无归,究竟是谁?
段千晓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开口道:“好啦,没事儿了,大多数人都逃出来了——如今我要回越剑宗,你准备去哪儿?”
慕酒酒沉默了很久,努力将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抹去,才缓缓道:
“……绿植岛。
……
一天后。
岛内。
谷绮雨望着铜镜前的自己,她的墨发披散开来,已经画上了清淡的妆容,眉似远山,眼底像注入了魂魄,顾盼神飞,唇红齿白。
从外貌上根本看不出来她的年岁,加上天生身姿清丽,体态轻盈,看起来跟二十出头的女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侍女也在一旁赞叹道:“夫人看起来真好看。”
谷绮雨听后却摇摇头,外表虽看不出,但是她的眼眸深处已经暴露出了这些年的疲惫与沧桑。
她再也不可能露出当年自己年少时那种心无旁骛的笑意,再也说不出当年那些心甘情愿的话。
她任凭侍女拿起一个珍珠打造的头饰,放在他的鬓发之上,微光之下那珍珠散发着五彩缤纷的动人光芒。
这珠玉也是不俗,是一种特殊的灵珠蚌产成,这种灵兽培育也很是困难,对方能拿出这些东西,看得出来这次是费了心。
此时耳边却传来侍女的通报。
对方手中拿着一个锦盒,蹲下身行礼道:“谷主,这是有人送来的,对方自称是夫人的故友。”
故友?
谷绮雨闪过一些什么,她没有说话,淡淡吩咐一句:“退回去。”
侍女眼里浮现为难之色:“禀告公主,对方已经走了。”
一片沉默。
侍女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却久久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她的冷汗冒下,正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的时候,却感觉掌间的托盘一轻。
谷绮雨伸手,将锦盒拿到掌间,纤纤玉手将其打开——
这光芒让屋内的人都晃了晃,眼前的锦盒的黑绒布上放着一个天蓝色的玉石,纯粹的如同被清泉洗过,上面雕琢完美,每个角度都散发着动人的光芒。
这东西应该别在鬓发上,侍女惊奇道:“这东西实在太美了,让我来给夫人……”
她话说到一半却顿住了。
因为她发现谷主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儿,她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饰品,眼底并非是惊艳之色,那一瞬间像是回忆涌现,她的神情略微恍惚。
接着,她的肩膀竟然开始颤抖,眼底晶莹一闪——
现在这情况让屋内的人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印象中的谷主向来是沉稳的,自从前任的谷主退位之后,对方一直研制新的丹药,似乎沉迷于此,很少在其他事情上心。
身后,唯独有一个嬷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跟随谷主时间较长,虽然是想得起当年,对方还有个未婚夫的时候,也曾送给她一个蓝玉配饰,那是一个手饰,记得谷主天天都待在身边,很是喜爱。
“可是想到了从前?”嬷嬷站在她的身边,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
“不是……”
谷绮雨摇了摇头,她的眼眶有些红,也有些词不达意……
一直以来她都是狠话说的最绝,可是最希望对方留下的人,而他是从来不置一言,走的时候不带走一片风声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止住了自己的情绪,在一屋子人的手忙脚乱中,沉默的坐着。
过了一会儿嫁衣也被人用托盘端出,里面镶嵌了无数宝石,光芒流转,侍女在她耳边小心翼翼的问道:“现在换上吗?”
“……换上吧。”
最终她像是与自己和解了一般,语气轻得像一声叹息。
……
苍穹之中白云飘浮,晕染出一层层动人的霞光来,一层层的光线从树叶的缝隙中洒向大地,照亮了这座岛屿。
今日注定是热闹非凡的一天。
慕酒酒在盛烈的阳光中微微仰头,看着苍穹之间掠过的一只灵鸟,伸了个懒腰。
绿植岛上有许多人,应该有一些是岛主的朋友,大部分人都喜笑颜开。
慕酒酒是作为南景书的朋友来的,对方相当于这岛内的二当家。
这时正逢岛主结婚,一开始她纠结自己到底应该送什么礼物,后来索性选择了自己在妖界买的一套玉饰,女人嘛,就送这种东西总是不会出错的。
她啃着手边的灵果,酸甜可口的汁液顿时沁润了干涩的喉咙。
慕酒酒发现这灵植岛正如它的名字,特别适合植物生长,就连灵果都要比其他地方更好吃些。
之前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彤彤在这里适应的挺好,而且南景书发现对方甚至有辨别药材的天赋,对种植灵花也格外得心易手。有些娇贵的植物很难存活,可是彤彤仿佛天生知道它们适合什么,
岛屿一段长长的路被铺上了红丝绒的毯子,前方缓缓走来两人,新郎牵着新娘的手。
这是慕酒酒第一次看到这岛主的模样,眉目舒展,眼底一片温和之气,看得出来是个好相处的人。
周围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声,慕酒酒也被其间的气氛所感染。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开心。
人群之中,有人平静而立,他的五官没有任何出挑的地方,因此众人没有也没有将目光注意到他的身上。
可是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人的气质很是独特,只要有人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转念之间,便会下意识的移开视线。
这人用了独特的隐匿手段。
他抬头,望向前方被众人拥簇的两人。
她的头帘是一道若有若无的轻纱,对方略微低着头,带着轻微的笑意,新郎在看她,满眼都是欢喜。
曾几何时,他也带着这样的幻想,以为可以和喜爱的人直到耄耋之态,可世道实在是变得太快,总有一些让人猝不及防的事情。
此时身边有人推搡,想要挤在前面凑热闹,可是有人惊奇的发现,只要靠近这个粗布麻衣者,就会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弹开。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
那人刚发出一声质问,被对方轻飘飘一个眼神望过去,顿时便不说话了。
他跟谁那两人的步伐,顺着人潮上前。
一颗心仿佛飘浮在高处,他看她眼角带笑,看她如明珠一般熠熠生辉,看他戴着自己送给她的头饰,牵着另一个人的手。
以前得知自己身体的情况时,不是没有想过这种情况。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如此让人……
他眼底难得浮现出迷茫之色,轻轻抬手,抚向心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