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秦照后,她又回到那个阴暗的家里。
此时王婆子刚刚出门,对她投来意味深长的笑。
姜映儿感觉这个笑容有点奇怪,让她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但出于礼貌,她也对那人笑了笑。
进了门,她对父亲道“灵兽找到了。”
父亲道“嗯,不错,”
姜映儿有些讶异,父亲很少对她这样和善的说话,何况他眼底的情绪竟然是温和的。
姜映儿道“我先去把它关上,大抵是饿极了才跑出去的。”
父亲点头“快去吧,等会儿快点过来,有事告诉你。”
姜映儿心底微微疑惑。
她将那灵兽关进房间,想了想,又拿了个破碗,将自己的吃食装了些进去。
这样应该就不会跑了吧
她关上门,来到了里屋。
父母彼此对望一眼,母亲轻声开口“映儿,今日我要跟你说一件好消息。”
“是什么”虽然母亲这样讲,姜映儿心底还是咯噔一下。
“映儿,你也慢慢长大了,又出落的越发漂亮,你知道镇上那个张仙师么,他对你有意思,今日王婆婆来提亲,我们已经应下了。”
姜映儿身体一颤,睁大眼睛。
张仙师
那个镇上荒淫无度的张仙师
此人年龄已大,但偏偏越老色心越强,总是喜欢对年轻貌美的女子下手。
而且对方还有妻室。
他们怎能让自己嫁给这样的人
姜映儿感觉自己有些站不稳了,她望着眼前的父母,他们神情似乎都很满意。母亲还道“你过去就能享福了,不用做这些粗活累活,听说张仙师家,仆人都好大一群呢”
姜映儿突然从他们的对话中明白了什么。
冬天要来了,粮食更少。
之前家里就不景气,哥哥饭量又大。
而之前听他们的意思是说,要将哥哥送入镇上,找一个什么神医治疗,据说能治好他的痴傻之症。
那个神医毛发稀疏,据说年轻时是某个大宗门的弟子,后来不知怎的被逐了出来。
姜映儿觉得那人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罢了,品行也不见得有多好,可是父母不信。
现在家里的情况,肯定是拿不出灵石治疗的。
若是将自己卖了,那就不一样了。不仅可以少一个人吃饭,还能得到许多灵石,那张仙师荒淫无度,人却大方。
自己在他们心中原本就不重要,打发出去,百利无一害。
姜映儿感觉身子有些站不稳了。
她身体微微颤抖哥哥都已经这样了,他们也不愿放弃,自己为这个家奉献这么多年
她的命就不是命么
要是嫁给那人,她一辈子就完了。
眼前,母亲还在跟她说话,语气是那么温柔,印象里,她从未见过母亲这么温柔的跟自己说话。
“映儿,若是你嫁给张仙师,肯定能过得很好。张仙师家里灵石富足,你这么懂事,又这么好看,他定会好好对你。虽然他年龄大一些,但年龄大的会疼人啊”
“我不嫁。”姜映儿低声道。
母亲神情惊讶,印象里,这个在她眼底一直逆来顺受的女儿,是第一次反抗她。
父亲瞬间被激怒,大力的拍着桌子“你再说一遍。”
“我不嫁。”姜映儿抬眼,满眼通红。
她就这样死死的看着他们,眼底充满不屈与愤怒。眼泪凝结起来,滴落于地。
在被父母冤枉,父亲殴打的时候她没有哭。
在寒冬腊月砍柴洗衣服,手指冻得发痛的时候她没有哭。
在每次面对秦照的目光,可却只能硬下心来让自己拒绝的时候,她没有哭。
可是她做了如此之多,却还不能掌控自己命运丝毫的时候,她忍不住流泪了。
是啊,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件物品,一件若是能换得更大利益,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姜映儿此时情绪已经冷静下来,她感觉全身冰寒,血液逆流。
有时候她觉得即使父母过度偏爱,可是心里应该还是有一点在意自己,毕竟,她也是他们的骨肉啊。
如今,听到这些话,她心底再也不存任何希冀。
父亲看到他的样子,怒从心起,伸手又要打她,被母亲拉住了。
母亲望着他,摇摇头。
父亲深吸一口气,要不是过些天就要将她嫁出去,害怕打伤了留脸下印子,他一定要狠狠收拾他。
他挥袖,狠狠道“不孝。”
姜映儿咬破了唇,生平第一次对他们声嘶力竭“是,我不孝,从小到大你们给过我什么哥哥有的我从来都没有,小时候几乎都吃他剩下的食物活下来。
只要稍微有点什么事,你们不分对错,动则打骂我就不是你们的骨肉么我就不是人么”
她这话时浑身颤抖,眼泪不停滴下。
父亲惊呆了,他第一次见姜映儿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以至于他微微张口,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母亲也愣住了,她轻轻道“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什么叫为了她好他们就是把她卖了
姜映儿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父亲怒道“反正我们已经答应了王婆子,过些天张仙师那边就下聘。你这段日子就在屋里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许去,乖乖等着出嫁”
姜映儿没有说任何话。
她呆滞的坐在地上,像一具失去生命力的玩偶。
母亲见她这样子,心底一酸,难得想起自己在怀胎生养她的时候。
那时候所有人都期待她是个男孩,包括她丈夫,婆婆,都是。
知道是个女孩后,她痛哭一场,听婆婆说要将她送走,她宁死护住她。
即使是个女孩,那毕竟也是她亲生的孩子。
想到这儿,母亲也有些犹豫,轻声道“要是映儿实在不愿意,要不就”
姜映儿听后,眼底闪过希冀的光。
可她还没等母亲说完后半句,就见父亲瞪了母亲一眼,于是那后面的话也消散于风中,就如这原本就不深厚的母子情谊。
父亲低声道“为了这个家,你懂事点吧。”
姜映儿低头望着自己那双长年累月的劳作下,并不细嫩的手。
眼泪滴落在红肿的手指上。
她明白了。
自己即使做的再多,他们都是看不见的。
她这愚蠢又可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