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即将放亮。
澜县东城门外,客栈。
杨轩和周明洋坐在椅子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喝着热茶。
此时。
赵卓和杨清推门而入。
杨轩和周明洋两人抬眉而视。
“阁老,杨师,你们看。”赵卓将左手摊开,其上半块腰牌显露出来。
腰牌用特殊木料所制,虽然随着上任县丞入棺十来年,可仅是些边角显得腐朽。
其上的刻字虽然掉色,但印记依旧清晰可见。
其中右下角的印章中写有‘澜县令’三字。
杨轩和周明洋看了一眼,杨轩微微笑道:“很好,到时候看魏均如何解释。”
“杨兄。”杨清说道,“府城驻军校尉韩忠已经将方夫人及一双儿女送至东城门外地界,最多一刻就能来此。”
杨轩点头道:“咱们也走吧,不用耽误时间了,与韩将军碰头,然后入城,去大牢审审那名监银官,带上张然。”
赵卓微微一愣:“杨师,不用再继续调查了?以目前的线索……”
杨轩摇头道:“应该调查不出什么来了,此事布局二十年之久,如若要彻查,还需耗费大量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估计那魏均又会搞出什么事来,没必要跟他墨迹。”
“估计魏均和秦朗也想不到我们在他们有所动作的第二天就直接入城,这正好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能找到破绽那便更好。”
“如果不能,那就将这二人分开,逐一击破。”
“没有证据,那就从人心入手。”
人心?
赵卓心头一怔。
杨师对人心的把控他是领教过的,如今铁证难查,如果通过人心让他们二人主动开口,也不失一个好办法。
最主要的是,不耽误时间。
正如杨师所言,此事布局二十年,真要从头查到尾,那需耗费的人力物力众多,如果一直暗中调查,给予县令魏均反应的机会,或许就得不偿失了。
“杨师,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入城?”
“正好天色还未亮,百姓未起,行人稀少,不会引人注目,魏均也不会趁此搞事。”
赵卓说道。
杨轩跟周明洋相视一眼,好似在询问他的意见。
周明洋微微额首道:“你们去吧。”
闻言。
杨轩起身,跟赵卓、杨清一起冲着周明洋抱了抱拳,以示告退。
旋即,数名凤炎军士留下保护周明洋的安全。
杨轩等人出了客栈,与护送方夫人的韩忠汇合后,直接入城。
……
澜县,城北。
一处附近鲜有人住的偏僻地带,有三丈高的城墙围起来一方地界,如此封闭的地方,便是澜县关押犯人的大牢所在位置。
城墙上多衙役,防守森严。
而在此处大牢的地下,道路纵横交错,两侧尽是金属栏杆,栏杆里头是一个又一个被关押的囚犯。
大牢深处。
有一个牢房不一样,该牢房较大,好似是专门看押重要犯人的地方,且附近皆是墙壁,无别的牢房。
因此,此处显得十分幽静。
牢房里头,有一人,正是伪装的监银官,魏七。
如若不知道具体情况,或许没人会知道他是伪装的。
毕竟,身形样貌,言行举止,皆跟府城派来的监银官几乎一致。
此时的魏七,双手双脚都由铁链固定,如此待遇,只有重犯才有。
他神色木然,双目黯淡,披头散发,显得很是凌乱。
他蜷曲双腿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双膝,一言不发。
他知道,他已被魏均放弃。
他也知道,他成了一枚弃子。
他伸手抚了抚粗糙的脸颊,他更知道,当他换了这张脸时,那便生死由天。
“踏、踏、踏……”
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虽然很细,但在这大牢幽闭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大人!”
一阵肃穆般的恭声响彻这方空间。
魏七抬眉,只见看守他的凤炎军士和巡捕齐齐低头抱拳。
而地道上,迎面走来三人,且目光直视着他。
魏七低头,他虽不知这三人是谁,但发颤的内心告诉他,他将大祸临头。
“唤何名?”
一道清冷的声音落下。
魏七抬头,见那三人于铁栏杆之外,一名年轻且散着威严的人居于正中,刚刚的问话就是从此人口中说出的。
“方伟。”他低声道。
虽然只是说了两字,但他的语气却是死气沉沉,好似是看不到任何希望一般。
“以前唤何名?”
这道清冷的话音再次落下,问话有些古怪,但听在魏七耳里,却让他浑身微微一颤。
“方伟。”他重复一遍道,这次的语气虽依旧死气沉沉,但明显有点底气不足。
“再问你一次,真名为何?”
清冷的话音第三落下,这次不同方才两次发问,其声音中含有十足的冷意。
“方伟。”魏七不敢抬头,双手紧紧握住,藏在腹部与蜷曲的双腿之间。
因为他的双手是在发颤的,他不敢暴露出这一幕,让眼前这位大人看出他的心虚。
“为何职?”
问话之人好似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话锋一转,就连语气都变得平和了下来。
“南海府府城遣澜县督银矿事之第五任监察使。”
“官居几品?”
“从七品。”
“以前任何职?”
“南海府府城农房从事。”
“夫人唤何名?”
话音刚落,低着头的魏七猛然一抖。
他突然有个预感,他要暴露了!
他猛地抬头,与位于栏杆之外问他话的年轻大人相视一眼,但这大人目光虽是平静,但压迫感非常强烈。
他咽了咽口水,转瞬垂下了头。
“张兰芝。”
“可有儿女?”
“一男一女。”
“年岁几何?”
“儿五岁,女六岁。”
“唤何名?”
“儿,方想;女,方馨。”
“奶娘唤何名?”
“周……”
“咳!”魏七话音未落,便被干咳声打断。
“我问的是你的奶娘,不是你儿女的奶娘。”
霎时!
魏七面色刷的一白,久久不能言语。
“忘……忘了。”他突然变得结巴,即便是低着头,也隐约能看出他的紧张和急促。
“忘了?”
“把你从小喂大的奶娘的名字都忘了?”
“你是在跟本官开玩笑?”
魏七努力平复了下紧张的心绪,让自己保持平静道:“时间太过久远,确实忘了。”
现场陷入沉默。
魏七的心一下又提了上来,他低着头,并不知栏杆外的大人在干什么,或许是考虑着什么问题吧。
“时间太过久远?”
“那本官问你,伺候了你多年的丫鬟和仆役唤何名?”
“你才来澜县赴任四年,别告诉本官这你也忘了。”
魏七心头一沉,沉默不语。
该来的还是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