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机会了吧,大概是的,阎君说了,回去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成为死神,要么战死沙场。我没来由地觉得,蜜儿一定会成为死神,这样在我死亡后,会在冥界重新见到蜜儿。经过彼岸花,我会想起生前的种种,然后对蜜儿说:“蜜儿大人,请为我戴上手镯吧。”
当一件东西有了别的含义,它就是一种充满感情的东西。
手镯,现在就是。
中午白雪从医院回来。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我虽然没照镜子,但当时我的形象一定是糟糕透了,白雪的惊呼就是最好的证明,她问我:“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十分迷茫地看着白雪,她穿着一套米色衣服,说道:“我……蜜儿,走了。”声音中的有气无力让我自己都惊讶,这是我发出的声音吗?
“蜜儿走了?蜜儿去哪了?”白雪坐在我身边,低声问道。
“再也不回来了。”我说道。
我像跟自己说话。
在那几天中,白雪忙前忙后。既要照顾我,又要照顾二龙师兄。她每天穿梭于家中和医院。关于筹建集团的事情被一拖再拖,再也无人提及。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床上睡觉和在沙发上发呆。
老普和列奥在次日一起来看我。我请他们坐下,但是并没有起身招待他们。桌子上馊掉的剩饭残羹早就被白雪处理掉,因此家中不至于显得太过难看。我们三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下午呆。他们临走的时候,老普拍拍我的肩膀。我知道这就是老普表达安慰的方式了。然而我还是没有起身。
牛顿在第三天来了,他来的时候居然焕然一新,让我眼前生光,这是我从来没见到过的体面的、干净的牛顿,像是一颗红透的苹果终于洗掉了上面的泥土,露出还算比较可以的颜值。但我仍旧无力提起兴趣。牛顿只引起了我两秒钟的注意,然后我就又开始对着电视发呆。
他走到我面前看了看,呆了一下,说道:“你比我以前还要脏。”这句十分实在的话让我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牛顿在这里坐了只有几分钟,又匆匆忙忙地走了。他说他要去看看他的实验结果。现在正是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我看着他充满急切的脸说不出来话,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试验结果那么感兴趣,就像他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对蜜儿的离开这么伤感一样。
希特勒和叶小青在牛顿走后也来看我。叶小青带着从外面买回来的菜,下厨做饭。希特勒坐在我身边,陪着我一起看电视。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扭过头看见一张和我一样伤感的脸,这种时候我心中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或许,只有希特勒的感受和我的是一样的,其他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感到我们的痛苦。此时此刻,我才感觉到语言是多么苍白,很多时候他的表达都是错误的。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一个老男人的歌:
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义表达千万分之一,为了这个遗憾,我在夜里想了又想不肯睡去。
这是多么心痛的领悟!
在我们唏嘘感叹的时候,叶小青做出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我还是没有兴趣,虽然我很饿,但是这几日来一直都是食不知味。我吃不出来叶小青的饭菜到底是好吃还是难吃。叶小青笑着问我好吃不不好吃。我木然地点点头。叶小青的笑容很尴尬,她一直试图在打破这种沉闷的气氛,然而没用。两个人像是比着沉闷一样,一个词儿都不说。叶小青的努力也只是徒增尴尬而已。
很快,她就放弃了这种无用功,也开始沉默着吃饭。这顿饭吃得很快,全都是因为这沉闷的气氛。在它的淫威之下,谁没有心多吃一点。叶小青起身收拾干净,而我和希特勒又回到之前的状态。叶小青从厨房里出来后叹口气,虽然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我想,可能她对我很失望,对希特勒也觉得有些失望。觉得我们都无可救药了。
两人吃完饭以后就走了。
我又恢复了这种平静。
这种日子我一直过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神奇的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平静地像一潭死水。快乐和期待全都随着蜜儿的消失消散了。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事情发生,除了他们经常来看我,我没出门任何一步。
在新的一天到来的时候,白雪从医院里回来,为我做饭。我仍旧坐在沙发上发呆,然后我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一阵乱响。咕咚一声,接着就是盘子摔碎的声音。我一下有些发呆,站起身走到厨房,只见白雪昏倒在地上,我摇了两下没有任何动静。这时我才突然觉得活了过来,心中的忧伤被焦虑代替。
我慌忙打了电话。焦急等着医生来到。
医生们来到的很快,我打开门。一个年轻的男医生和两个年轻的女护士站在门外,他们诧异地看着我,不过很快就觉得这样不太礼貌,稍微回避了一下目光,问我:“病人在哪?”
我带着他们到了厨房。
我不住地让他们小心一点,生怕碰着小白。小白柔弱的像风中的树叶,随时都可能会飞走,我的心中一阵阵痛。
救护车在闹市区里穿行,我在里面紧紧盯着医生们救人。我生怕一个不注意他们就会把小白弄死。
我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一路上到了医院,上一次是二龙师兄,不过那时候我还空间手镯,还有一个救命的药丸,现在是小白,我已经是一穷二白,重新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的高中生。如果小白真的出现和二龙师兄一样的问题,我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好在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生,小白进了医院就被送进急诊室,一群人推着她走进亮着手术中三个大字的房门。我被阻止在外面,无力做些什么,只能干着急。这种感觉真是太让人不爽,无奈的感觉就像一种痒,你知道在哪里痒,也知道怎么去解决,但就是没办法达到那个条件,那是多么让人心碎。
我独自一个人在病房门外转圈,像是小时候等着发考试卷子一样,分数高,我就能有奖赏,分数低,我——也有奖赏,不过奖赏的内容可能就是皮鞭了。
孙勇的电话正在这时打来,铃声在空荡的病房中响起,让我吓了一跳。我迅速接起来,生怕铃声会惊扰到医生,他们可能很快就会出来,然后严肃地告诉我:“这里禁止接打电话。”
我悄悄地跑去一边,轻声地喂了一声,孙勇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阳总,医院来电话了,说现在有匹配的肾源。我师父可能需要做手术。”
听到这个消息我首先惊喜了一下,接着就是惊吓了。做肾脏移植手术,这一笔钱并不是小数目,这几日来我沉溺于悲伤之中,倒是都没在意现在手中还剩下多少钱。但是无论如何,也要为二龙师兄做了这个手术。
我轻声说了一句:“嗯,我知道了。等我去医院问问,马上为二龙师兄安排手术。”
孙勇那边明显高兴了起来,说道:“谢谢阳总。”
我也笑了一下,说道:“不用客气。”
放下电话,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哎,生活真的好困难。
我放下电话没多大一会儿,白雪的病房门被推开。我迅速迎上去,问那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看我,说道:“这是你女朋友吗?你也太不小心,她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劳累过度,血糖太低造成的,你看你这么大一个男人,不好好照顾他,你看看你的模样,你对得起她妈?”
这一瞬间我好像是面对着丈母娘一样,连忙低三下四的不停道歉,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疏忽,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那医生大妈看我的态度还算诚恳,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现在你可以去看看她了。”
我顾不上道谢便急急忙忙地推开病房门,进去看到白雪躺在病床上,她穿着病号服,虽然脸色稍微显得有些苍白,但还是那么漂亮,一头乌黑而带着自然蜷曲的长发铺在枕头上,看见我进来露出一个笑容。
我略带歉意地笑了一下,走到她的床边坐下,说道:“你没事吧。”
白雪轻轻摇摇头,说道:“阳森,你该洗澡了。身上都臭了。”
我很尴尬。一个星期我什么都不管不顾,白雪一提醒我不由有些脸红,想想白雪平白遭受了这么多的苦,十分过意不去。于是我便说道:“好,一会儿我回去就洗去。”
“不,你现在就回去洗,不然我很不舒服。”白雪撒娇一样地说着。我看着她的脸,明白她的苦心,于是点点头,说道:“好,我嚷老普过来,然后我再回去。”
白雪乖巧地点点头,说道:“好。”
我走出病房,给老普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这边的事情,老普一听立刻便放下电话赶来。我也放心了。
这段时间多亏有他们这一群人,否则我可能真的要垮掉。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