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明眼人当然看得出罗正道说得在理,大约是不想在随行而来的手下面前落下与罗正道被人驳倒的负面印象,高德·尼达姆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转而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好吧!我祝伯爵阁下好运,希望下次再见时,你还能如此风趣。”
目送着这位在罗正道看来明显属于中二病超龄患者的贵族武士拂袖而去,不禁回想起了流传在旧世界的一句流行语,小声嘟囔着说道:
“我们都是祖国的花骨朵,只不过后来有些人长成了鲜花,有些人却长成了奇葩。唉!”
既然大家谈不拢那就干脆别谈了,双方草草结束了这次不欢而散的非正式会晤,罗正道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随后,他回想着适才发生的种种情景,迈步推开了船长室旁边那间单人病房的门。最近这段时间以来,他每天坚持来此探望维娜·杜波夫,半精灵美女的伤情恢复状况不错,一时半会也不可能跟正常人一样起居坐卧,只能由罗正道迁就对方的作息时间,在固定的时间段前来探访。
“谢谢你的鲜花,威尔,听说那位高德男爵刚刚来过了?”
对于在个人感情方面最为亲近的半精灵美女,罗正道倒是没必要故弄玄虚,略过那些味同嚼蜡的套话不提,他重点复述了两人的会面过程和冲突起因,神色苦恼地说道:
“维娜,你知道高德这个人的过往经历吗?”
“当然了,高德男爵曾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冒险者,宁祈男爵封邑陷落之后,他率领一个重装骑兵大队从地精大军的包围中冲杀出来,战力强悍得不像是人类呀!”
闻声,罗正道不禁面露惊讶神情,他十分感慨说道:
“噢,原来是这样吗?怨不得他那么有自信心,说起来那只骄傲的大公鸡还挺有自傲资本的。”
听到罗正道的调侃说辞,把高德比作公鸡,维娜·杜波夫忍俊不禁,恰好牵动了她背部的枪伤,不由得咳嗽起来,她脸上泛起一片绯红。
见状,罗正道连忙递上水杯,喝了几口水,维娜的呼吸也平顺下来,她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的学生,说道:
“呃,你这个比喻很可疑,不过也没什么错误啦!”
被维娜打趣调侃,罗正道也不好说什么,摇了摇头岔开话题说道:
“好了,安心休息,我要继续监工修船,如果有什么事就立刻派人通知我。”
“嗯,你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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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快点,快点,别站在那偷懒。哎,下面的杰克,把锤子给老子扔上来。”
叮叮当当的修船噪音持续不断,经过一番简单修理,海盗们集中力量解决了折断的前桅这个大麻烦,舰体部分的损伤修复工作继续按部就班展开。
这事说白了,海盗就是一帮穷逼合伙出门打劫,要说劫富济贫,那也是劫别人的富,济自己贫。他们不同于在背后有着整个国家力量提供后勤支持的正规海军,你想要出海讨生活那就必须是多面手,选择了海盗这个职业也不能指望遇到困境之时得到别人救助。因而,类似修船这种航海者必备的手艺几乎是每个人都要学会的,差别仅在于个人的技术水平高低如何。一般来说,假如能在专业木匠的指导下修复被暴风摧残过的战舰,维修能力就基本过关了。
此前战舰扬威号在“龙之峡谷”一战中被折腾得很惨,好在龙骨等主体结构并未出现破损,折断的前桅修整加固之后也问题不大了。
敲敲打打的修补工作似乎卓有成效,起码从外观来看这条船没什么大碍,随后扬威号重新踏上征程,这次战舰驶往的目标选择了托雷斯岛。或许是应了否极泰来这句老话,一路上顺风顺水不说,临近到托雷斯岛附近时,海盗们还顺手逮住了一队商船。
在地精追剿舰队横行无忌的特殊时期胆敢冒险出海赚钱,这样胆大妄为的家伙没几个是善类,被堵住的这批要钱不要命的商人是从外海贩运乳制品到主大陆附近几个小国的走私贩子,因此罗正道舰队抢到战利品是满满的三船奶粉和奶酪之类的特色货品。除了一部分奶制品搬到扬威号上改善水手们的伙食之外,这些货物只能准备在托雷斯岛脱手变现,多少能为罗正道近期持续缩水中的荷包提供一点点助益。
“真的很对不起,本地交易所已经关门了,我们这里暂停营业。”
被吃了闭门羹的海盗们粗鲁地砸开了大门,这位哭丧着老脸,试图跟这群海盗解释自己有不得已苦衷的交易所老板很有几分讨薪农民工的草根气质。他那一把山羊胡在被水手长揪住衣襟之后,抖得都不成点了,讲起话来也是颤颤巍巍的。
即便如此,佐拉·黑格尔此时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同情,反倒气势汹汹地继续质问他说道:
“喂,你说不做生意了,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水手长的严厉喝问,面无人色的交易所老板哆嗦着说道:
“地精舰队警告我们,谁跟外海来的商人交易,它们就要杀光整个岛上所有的人,不管是什么种族,一个活物都不留。”
托雷斯岛的位置恰好是在地精舰队定期巡逻海域的边缘地带,类似这种自身力量勉强可及,又难以彻底掌控的飞地岛屿,对于地精而言是如鲠在喉,明显令它们感到不快。
由于前期地精舰队对这些海外殖民地采取的军事行动,促使地精第二帝国与雅灵帝国和精灵联邦出现了外交关系紧张和武装摩擦增加的趋势,暂时不想树敌太多,地精们在眼下无意进一步火上浇油了。雅灵舰队业已在内海方向与地精舰队多次交手过招,计算战果是大家互有胜负,不过地精明显吃亏更多一些,雅灵方面只用了很小一部分力量,地精却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精灵联邦本就为了被地精夺占的殖民地表示了不满,措辞严厉的外交照会发了厚厚一摞,不希望同时挑衅两个强敌的地精只好改用威吓手段,而非更为简单粗暴的武力方式解决问题。
旁边始终没作声的罗正道听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福尔·肖邦和布兰多·绯炎干脆破口大骂起来,说道:
“这些该死的绿皮!混蛋透顶的池塘底泥,生烂疮的蛤蟆皮!”
交易所老板没胆量接下替海盗们销赃的这桩生意,这批奶制品的价值也不值得专程跑一趟海盗补给港或是海盗集市一类的地方,佐拉·黑格尔郁郁不乐地说道:
“那咱们该怎么办?难道要我们替那些走私贩子出去兜售乳制品吗?那可就成了同行们的笑料了。”
闻声,同样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罗正道只得站出来劝慰众人,打气说道:
“别着急,我们总归能找到办法的。”
前日缴获的那三船奶制品外销受阻,这件事对海盗们来说不算什么新闻,据说曾有一位辛辛苦苦抢到整船草纸的倒霉蛋前辈,事后他在手上积压了三年时间都没能顺利卖出去,最后他在一气之下干脆放火烧掉完事,因为这事他又被人嘲笑了三十年,直到这位海盗船长金盆洗手后很久,这件糗事还时常被海盗们提起当作笑话来调侃。相形之下,罗正道和手下们已经挺走运了,即使他们卖不掉这些战利品,大不了自己留着慢慢吃,反正奶酪的储存期很长,估计吃不了三年。
“啊!你说亚莎不见了?你告诉我,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在船上消失的?我不是告诉你严密监视她的行动了吗?”
屋漏偏逢连夜雨!当罗正道一行意兴阑珊地回到码头,他立马又收到了一条坏消息,在短暂的神色木然过后,罗正道愤懑地咆哮起来。这不是因为手下们没能看住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亚莎,而是他本打算顺藤摸瓜挖出幕后主使者的计划落了空。
话虽如此,那位负责轮值的水手班头也很委屈,他极力替自己辩解说道:
“伯爵大人,所有值班的人我都询问过了,从今天早晨靠泊港口就没人见过那女人,她该是一早就逃走了。”
在新世界的血腥拼杀中,被杀戮和危机磨砺得愈发敏锐的直觉告诉罗正道,亚莎失踪这件事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单纯,这个神秘失踪女人不仅身份很值得怀疑,她的突然消失很有可能是更大阴谋的前兆。
事已至此再发火也于事无补了,等罗正道冷静下来,他想到了应当安慰下属的紧张情绪,于是故作轻松地一摆手,说道:
“那就算了,也许她自己想要离开,来不及跟我们道别吧!”
正事总是要做的,扬威号的损伤需要进行彻底检查,罗正道不喜欢凑合着过日子。位于托雷斯岛上的船厂虽没有造船能力,好歹维修水平还说得过去,负责监工维修的水手长佐拉很快回到码头,他一见罗正道就表功说道:
“船长阁下,我们更换了新的桅杆,其他的小毛病也都修理完毕,需要出去试航兜两圈吗?”
罗正道正被亚莎的神秘失踪搅得心神不宁,再加上托雷斯岛上又无法销赃,他也无意在此地久留,摇头说道:
“不用了,咱们马上出发。别在浮光之海耽搁太长时间,那些绿皮和赏金猎人的鼻子都像猎犬一样灵敏,随时可能追上来。”
佐拉·黑格尔又何尝不明白这层道理,他露出了灿烂笑容和两排洁白的牙齿,说道:
“那好,我这就去召集人手准备出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