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海军战舰必须在适航性、速度和火力这三大核心要素之间作出适当取舍，那些性能太偏门的跛脚战舰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如何根据实际需求进行调整，这则是考验船舶设计师的一道坎。

浅水炮舰适用于河流与近海环境，特别是在水文条件复杂的水域活动独具优势，可能在速度方面比较吃亏，不过战舰在空间局促的内水环境本来就跑不快，水面下隐藏的礁石和沙洲甚至要比敌舰射出的炮弹更为致命。

此刻，随着罗正道下达的作战指令，人类舰队以六艘浅水炮舰作为突击箭头，舰队本队列成了三路纵队缓缓向下游迫近。隔着老远一段距离便看到人类舰队正拉开阵势一路顺流压了过来，自信心不足的地精舰队充分感受到了这股无形压力，虽然它们嘴上不会讲出什么服软的话，只看地精战舰纷纷减慢航速这个事实就能清晰知道，它们心虚胆怯的内心活动了。

“抢占阵位，准备开炮！”

“嗵嗵嗵嗵……”

承受着太大心理压力的地精舰队顾不得尚未进入到己方的最佳射击范围，止不住疯狂对人类舰队发射出冰雹般密集的弹雨，试图在人类战舰抵近之前击沉对手，但这个如意算盘不是那么容易打的。

不论是传统实心石弹也好，新式爆炸弹也罢，强行在最大射程附近开火，准头就相当糟糕了，要不是偏离了目标一大截，再不然就是被一马当先冲在头里的浅水炮舰坚实装甲直接弹开落入水中，侥幸击中顶部装甲的炮弹在爆炸后也只在船体上留下一块黑色污渍。浅水炮舰虽不具备铁甲舰那样大倾角的金属装甲板保护，同样采用了标准的重防御设计，在防护力方面还是很值得期待的。尤其是在船首位置照搬了铁甲舰成功经验，全封闭式炮塔的牢固程度不比正牌铁甲舰差多少，纵然此时违反常规以船首对敌也不存在吃亏问题。

“啧啧，真看不出，地精下了不少本钱哪！”

从陆战队临时被罗正道抽调来担任自己旗舰的司令官，佐拉·黑格尔放下望远镜嘟囔了几句，他显见是不看好地精的前途。

见状，罗正道也来了几分兴致，笑呵呵地打趣说道：

“不，我看它们还是太吝啬了，多加几倍兵力的话，或许今天就能把我留下。”

听了罗正道这看似是在感慨，实则是在炫耀的一番话，水手长不肯买账，他翻起了白眼，鼻孔朝天地说道：

“哼，都说是或许了，这赌局绿皮们下.注输掉的机会太高，不能随便打赌。”

没等罗正道和佐拉闲聊结束，由舰內通讯的铜管里传来了布兰多·绯炎气急败坏地呼喊声，说道：

“……全体防冲击准备！”

“咚——”

受过严格训练的水手们本能地一把揪住附近的船体设施固定住自身，没等他们的头脑反应过来，这艘作为旗舰的浅水炮舰猛然一下降低了速度，紧随其后是一阵剧烈颠簸，那种销魂滋味就跟过山车疯狂老鼠什么的差不多了。

牺牲了速度换来的坚固船体给予浅水炮舰如钢铁堡垒般强横的防御力，发生猛烈撞击过后，浅水炮舰宽大的船身从一艘业已倾覆的地精战舰上直接碾过，此刻船上的人们能清晰地分辨出脚下那条倒霉地精战舰龙骨折断发出的嘎嘎恐怖响声。浅水炮舰确实很厉害，一个能打十个，问题是地精派来的战舰不止是十倍那么多呀！更要命的是，麻烦还不光来自于水面。

不一会，布兰多·绯炎迈开大步闯进了休息室，气喘吁吁地问道：

“陛下，您的幻术还能维持多长时间？”

“怎么了？”

瞧着罗正道的惊讶表情，绯炎司令官的脸抽搐得跟生啃了两斤苦瓜似的，叹息着说道：

“绿皮比我们预计的聪明一点，它们把重炮藏匿在出海口附近的制高点，这些炮火配合战舰，对我们威胁很大。”

人类舰队拔除要塞的第一秘诀就是依靠空中力量，这次为了把地精空骑兵废掉，罗正道破例使用了广域幻术阻断视野，现在叫己方的海盗战机升空，那也跟瞎摸是一个意思，所以这一招就不必指望了。

意识到自己的疏失，罗正道懊恼地握拳砸在掌心，不无郁闷地说道：

“唔，我们的飞机也不能用了，这的确是个大.麻烦哪！”

前线战况紧急，拖延时间不利，下令强行突围损失又会很大，如此两难的选择摆在面前，罗正道也开始犹豫了，不过很快他就不必纠结了，因为地精帮他下了决心。

“嗡嗡嗡嗡……”

低沉而又无处不在的嗡嗡声响起，只听得人后背一阵发麻，好像有什么奇怪的虫子正从背后爬过似的。

这时候，一名海盗抬起头仰望天空，仍未解除的幻象使他不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东西，嘴里喃喃地嘟囔说道：

“那是什么声音？”

不到十分之一个沙漏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奇异的声音由远及近变得越来越清晰，好似是豆子在容器中剧烈摇动碰撞发出的噪音，旗舰瞭望手发出了堪称为凄厉的呼喊声：

“是地精火箭！拉响防空警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看清了天空中冲破云雾陡然出现的诡异飞行物，海盗战舰甲板上的人们亦是操着近乎于绝望的口吻哀叹说道：

“噢！不，我的天哪！”

“我的主哇！请救我远离灾厄！”

“妈妈！妈妈！”

弹体直径如合抱巨木，成年人张开双臂都抱不拢的巨型地精火箭，毫无疑义地刷新了新世界的飞行道具历史记录，当然这是特指一次性飞行道具。

在飞行过程中发出奇异唰唰咔咔声响的巨型怪物继承了地精火箭准确性不高的传统缺点，但也有了一些相应的新改进，那就是丧心病狂的装药量和令人胆寒不已的尖利呼啸声。分别装填了石松粉与石脑油的弹头战斗部破坏力惊人，随便一颗命中目标就能把战列舰以下标准的战舰砸成一堆劈柴，或是一堆漂浮在水面上燃烧的篝火。即便是战列舰等级内的大船，乃至于铁甲舰和浅水炮舰也挨不了几下就会完蛋，唯一值得庆幸的仍是准头依然烂得可以，而且还是概略盲射，今天将是一场双方豪赌人品的竞赛。

“轰——”

一枚长度超过十米的巨型地精火箭在赤水河面附近爆炸，强劲冲击波掀起的环形波浪令不远处的浅水炮舰横宽船体都晃悠了两下，在司令塔里感知到爆炸的破坏力，罗正道不禁手抚着额头说道：

“这些绿皮学聪明了，前面那些手法是在佯攻啊！它们在这等着我呢！”

地精在战前业已布置好了发射阵地，在作战地图上标定了射表，此时全部撤去伪装网，多达一千枚巨型地对地火箭同时发威，这些飞行道具仿如漫天坠落的流星雨般散播死亡和火焰的恐怖气息，地动山摇的磅礴气势令赤水河面上的海盗们吓破了胆。在这样高密度的火力打击下，任何人都不敢说自己能全身而退，由罗正道引入到新世界的火力致胜论这篇题目，这回算是给他的一生之敌地精第二帝国吃透了。

多就是美，大就是好，旧世界的RPG神教信徒们要是能看见这个壮丽绝伦的辉煌场景，想必会激动得痛哭流涕吧！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既然靠计谋不行，罗正道只好赤膊上阵跟地精分个高下，他走出司令塔来到了弹片横飞，水雾和白烟弥漫的上甲板，张开双臂大声喊道：

“狼人变身！”

“权杖！”

“我在此宣告，此为我之领域，一切权柄当归于我之手。”

极为中二地表演了一把变身秀，切换到狼人形态只下，长出了尖耳朵和长鼻子的罗正道敏锐地感觉到这次变身似乎与此前历次有所不同的细节。某些东西正在从他的身体里逐渐抽离出来，另外一些说不明白的东西则开始缓慢地渗透进去，他似乎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而是某种难以形容又无法表述的诡异存在。这些微妙的感触在罗正道的脑海中旋生旋灭，很快他就进入到了无喜无悲无爱无憎，绝对冷静理智的状态也无暇顾及这些细微感受。

立足于炮火连天的水面之上，狼人罗正道感觉每个细微念头都能追索下去，直至清晰地理出头绪，每一丝回忆片段都活灵活现，真切得恍如就在眼前，更有甚者连自我意识都慢慢淡漠下去，意识中仅余的是一份俯瞰众生与世界的超然独立。

四周不断飞来的弹片携带着哨音，身处险境的罗正道根本来不及有什么感想，直接把思路切换到了战斗状态。

“律令——震慑！”

随着罗正道的一声大喝，处在半径十哩范围的所有活物都感觉到了一阵异常的心悸，仿如一双冰冷的大手正在捏住他们的心脏，这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感足以唤起生物们的畏惧情绪。

“灵魂收割者！”

一个若有若无的庞大身躯在空中隐然浮现，这个手持着巨镰的银色狼人看似漫不经心地挥动了一下镰刀，紧接着这个巨大的虚影便消失在空气中。直如适才那一幕景象只是人们生出的短暂幻觉，抑或是与周遭其他幻术制造出的虚无影像一样，纯属念过不留痕的梦幻空花。然而，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