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来自血珊瑚港的新移民下船后一路沿着用厚木板铺设而成,宽度可容四辆马车并行的简易道路前进,艰难地步行跋涉了十多哩才来到了位于内陆腹地的威克礁定居点。
在这一路上,新移民们被头顶射下毒辣阳光和燥热风沙折腾得全都萎靡不振,这边刚一到了地方,他们便忙不迭地排队在水泉边的溢水口痛饮起来,任由着清凉甘甜的清水溅湿了自己的头脸和衣裳,估计不少人这辈子都没喝过如此甘美可口的饮料。虽然说白了只是区区一捧清水而已,但极度干渴正是最好的催化剂,今天的这一捧清水,大概是许多人永生难忘的一幕记忆。
“你们当中有裁缝、铁匠、石匠,或者其他的手艺人吗?工匠可以得到更好的待遇,伯爵大人许诺给与你们工作的机会和比一般人更高的报酬。”
罗正道预先安排好了人手负责宣传工作,他们在水泉旁边举起了薄铜皮卷成的扩音器站台喊话,第一步是把新移民中诸如纺织、铁匠、厨师等手工艺人单独筛选出来,再以福禄伯爵家族的名义借贷给他们一笔钱,帮助这些人在威克礁定居点重新开业经营,这就是罗正道的既定方针。尽量维持定居点的自然经济循环,这是他目前期望做到的头等大事,这些举措目前看不出多大成效,总归是让威克礁定居点从纯粹的军管状态朝着一座正常城市的生活方式又迈进了一步。
从琼州岛上逃出来追随罗正道的这些流亡者,不乏此前在福禄伯爵领地中担任各类行政司法职务的死忠份子,多亏了这批人及时接手日常管理工作,为罗正道分担大部分的琐碎公务,他才得以从文山会海的日常事务管理中抽身出来。
这段日子里真切体会到什么叫累得跟条死狗似的,罗正道好不容易摆脱了繁重枯燥的案牍工作,他愈发明确了不能贪大求全的既定方针。别看威克礁只是一座不到三万人口的小型城邦殖民地,鸡毛蒜皮的无数小事已经搅得他焦头烂额了,如果占领了更多城市叫罗正道拿什么去管理这些地方?何况事情最后搞砸了,挨骂受累的还是他自己,旁人谁又能理解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难处?
没等罗正道乐呵几天,回头他就收到了一个好似晴天霹雳的坏消息,震得他忍不住摸了摸耳朵,不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反问说道:
“什么?你说在岛上有其他势力的间谍混进来?”
独眼龙船长福尔·肖邦在受命追随罗正道出海之前是负责老伯爵安全的警备队长,清查间谍和刺客也是他份内的本职工作之一。
这时候,面对着罗正道那副难以置信的讶异表情,福尔·肖邦依旧板着一张老脸,沉声说道:
“是的,伯爵大人。昨天夜里我们的巡逻艇截获了几只漂流瓶,您请看。”
说着,福尔·肖邦把专程带来的缴获物品摆在办公桌的桌面上,这是几只普通的土陶瓶子和一些刻画着复杂符号的小木块,拿出了确凿的物证后,福尔继续介绍说道:
“陶瓶外面涂抹了一层蜂蜡可以防水,长时间浸泡在海水中也不会被浸湿。”
罗正道面色凝重地拾起一块木头,审视着上面用小刀刻画并且经过涂抹上色的复杂符号,低声说道:
“……不是文字,难道是用某种密码写成的情报?这些人的来头不小啊!”
尽管新世界是魔法与剑的奇幻世界背景,仍然有着接近八成的文盲比例,在不完全的统计数字中可以勉强达到这一比例,大半要托那些中生种和长生种的福。过份悠长的生命使得他们有着充裕的时间和精力去学习文化和接受教育,寿命短暂如人类和地精这样的短生种,文盲率近乎于99%就也不足为奇了。可想而知,在如此悲催程度的文盲时代里,竟然有一群使用密码传递消息的专业间谍,只用训练有素来形容已嫌太过轻描淡写,这也意味着此类有组织的间谍行为,不是一般情报组织和少数个人有能力做到的。
“是的,伯爵大人。我已经调集人手破译密码,暂时没什么结果。”
闻声,罗正道面色冷如冰霜地放下了木块,悻悻地说道:
“嗯,一定要把这些间谍挖出来,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不能再让他们搞破坏了。”
常言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亲。伴随着数以万计的新移民陆续迁入了威克礁,原本规模不大的定居点突然拥进这么多人,要说其中不掺杂几个其他势力派来的探子,这种事发生的概率不亚于某个逗逼司机闭着眼睛开车,居然没把自己撞死在马路上。
妄图把所有新移民全部过一遍筛子,这是非常不切实际的野兔脑瓜想法,诸如人人过关之类的审查行为,且不说是大而无当,耗费的行政成本就已经高到没谱了。因而,罗正道只是略微想了想就把这种白痴想法抛诸脑后,他好歹还没疯到这个份上。
打从光明王朝覆灭算起,幸存下来的人类贵族大多出逃海外,一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在地精血淋淋的屠刀下,他们只剩下亡命奔逃的份了。尽管如此,像是纳杰夫那种职业阴谋家,以及高德·尼达姆那样自命不凡的英雄人物,从来不会缺席任何热点事件。即使眼下罗正道猜不出这个神秘间谍的幕后主使者究竟是何方神圣,及早铲除祸根,维护威克礁的正常社会秩序也是很有必要的安保措施。
比起在旧世界被电影等文化艺术作品近乎于神化了的谍报人员,新世界的情报搜集工作整体上尚处于一种相当原始落后的拓荒阶段。
在处于后工业时代的旧世界,据说95%以上的情报获取方式是依靠统计分析公开资料得来的,类似于报纸、广播、电视、互联网,乃至于截获的电话和手机通讯内容,这些信息统统是情报人员搜集信息的上佳对象。正因如此,白头鹰的棱镜计划什么的,对略有常识的军迷连个新闻事件都算不上。要知道,早十多年之前,网上的军事论坛就有不少人调侃说“你打电话时多说几个敏感词汇,比如台海和导弹、战备什么的,过若干年后,你跟女朋友甜言蜜语的手机通讯记录就能从cia的数据库里被人找出来”。
对于情报分析员来说,仔细分析那些官样文章一套一套的枯燥新闻节目,从不计其数的手机通讯录音中分辨内容,这是比一千个风流浪子詹姆斯·邦德更为给力的情报来源。
那些在三更半夜撬保险柜偷密码本,抑或是从背后用无声手枪干掉某个叛徒的戏码,其实是负责专职干脏活的非主流间谍所为,与那些从事情报分析统计工作的同行相比,他们的人数实在低得可怜。
目下,一切都处于草创阶段的威克礁干净得犹如一张白纸,压根没什么公开信息渠道可资利用,倘若在罗正道倡议下刚刚建立起来的新闻公告栏也算数的话,那间谍们好歹是有了一个不甚理想的情报来源渠道。面对着信息如此闭塞的社会环境,无论潜伏在威克礁的那些间谍想要探听什么讯息都只能采取最原始的工作方式,那就是主动跑到人群中去打听传闻和小道消息。如果胆敢跑来窃取海盗们的机密文书材料,甭说能否得手是个大问题,他们的行迹也一早就败露了。因而,要追查有着此类八卦癖好的人不算是多大难事,罗正道下达了调查命令没过几天,一份间谍嫌疑犯的名单便摆在了他的办公桌上。
“什么!这些人总不至于全是间谍吧!这数量也太多了。”
盯着这份足足罗列一百多号人的嫌疑犯名单,着实把罗正道吓了一大跳,随后他狐疑地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对此,独眼龙福尔·肖邦的态度倒也堪称坦率到家,摊开了双手说道:
“具体的嫌疑人不能锁定,但应该包括在这份名单里面。”
闻声,罗正道真是啼笑皆非了,不满地指着冗长的名单,说道:
“你们不会想让我把这些人都拉出去绞死吧?这样做也太夸张了。”
福尔·肖邦在执行力方面还算合格,忠诚度那就更不用说,不过要说动脑筋抽丝剥茧地分析问题,这活他就干得就不怎么漂亮了。见状,他低下头不吭声了,分明是知道自己没把事情做好。罗正道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心知肚明自己手底下没什么像样的人选,矬子里面拔大个就不能奢求太多了。当即,罗正道摆了摆手,继续低头审视这份名单,他得自己想个主意出来解决这道难题才行。
“伯爵大人,那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听到福尔的询问,正在埋头沉思的罗正道愁眉不展,说道:
“唉,这事等一下再说,你去告诉两位法师顾问,让法师塔这几天标定嫌疑人的日常活动轨迹,然后用排除法找出间谍。”
“是,我这就去办。”
没等福尔·肖邦迈步踏出办公室的门槛,罗正道又在后面补上一句,叮嘱他说道:
“记得告诉他们,不要耽误正经事,间谍可以慢慢查,供水的事不许出纰漏。”
抓几个鼹鼠和保民生,两件事孰重孰轻,福尔·肖邦没白跟着老伯爵混这么多年,他心里还是有数的,立马停下脚步应承说道:
“是的,伯爵大人,一切遵照您的意思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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