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凛,自然反应的回过头去,见得恭亲王木着脸站在背后。脸色虽依然冷淡,眉宇间却也不轻意的溢上笑意。
我冷声道:“恭亲王躲在背人听人谈话,似乎非君子所为。”和贵妃自戕的事是个天大的秘密,若被传了出去,后果定不堪设想。我暗暗责怪了自己如此的粗心大意。
恭亲王听得,不以为然道:“贵妃娘娘误会了,小王并没有躲着偷听,而是大大方方的听。”说罢,指指一旁用几张椅子拼起而成的临时塌床。
我又羞又恼道:“反正偷听就非君子所为。”
我出言训斥,他非但不怒,反而微微一笑,道:“那贵妃娘娘与月娴姑娘在背后谈论别人可又是君子所为?”
我涨红了脸,又气又急,道:“你……”
恭亲王含笑看我们一眼,片刻,又回复到以往那冷漠的表情,道:“贵妃娘娘息怒,小王并非有意冒犯娘娘。只是小王在这恰好听到娘娘与月娴姑娘的谈话,发个警醒罢了。”
我听得,脸色才悠然有转。道:“罢了。事已至此了,既然王爷在此,本宫就不多打扰了。刚才王爷听到的话,还请王爷守口如瓶才好。”
恭亲王诚恳道:“常宁不是多嘴的人,绝不会胡言乱语,还请贵妃娘娘放心。只是,今天这样的好天气,放眼整个皇宫,如诗今也只有玉宇楼的景色最别致。撇开君臣关系,常宁还要称贵妃娘娘一声嫂嫂。”顿了顿又道:“去年中秋,常宁还留了些桂花酒在此,不知嫂嫂可愿意与常宁在此把酒欣赏这宫里最美丽的一角?”语句尽是谦恭,眼里尽是诚恳。我心头也不自禁的松了口,转而便是一股出不也的轻松。
我轻轻的撇一眼月娴,见月娴脸微红,眼神却透露出欣喜。心里暗暗叹口气,月娴待恭亲王的心,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可是,恭亲王无意,我又能如何?总不至于硬是求皇上赐婚吧。再说,月娴一宫女身份,纵然我认了她为义妹求皇上赐婚,也只能进王府做个格格侍妾的。这样也着实委屈了月娴。转念一想,罢了,既然读懂了月娴的心思,那就成全她一回吧。
见我尚在沉吟中,恭亲王又道:“小王并没冒犯娘娘的意思,只是如此美景,又巧遇娘娘,小王一时意起的兴致罢了。”
我见状,淡淡道:“本宫也是来欣赏美景的,呆会儿也无妨。”
恭亲王听得,惊喜道:“谢娘娘,那小王这就下去取酒就来。”说罢,退下了。
不大一会,就提上两小坛子的桂花酒与三只杯子上来。
月娴见状,道:“奴婢来倒酒吧。”
恭亲王微笑制止道:“还是常宁来吧。常宁甚少到宫里来,难得与良贵妃娘娘与月娴姑娘巧遇,今天咱们就只当是普通的朋友相遇。既然朋友相遇,那么常宁作为男子,自是该彰显男子风度呵。”说罢,熟练的把三只酒杯满上酒。
风清,云淡,美景与美酒。凑和在一起,自有一番别样的风味。我顿了顿也端起酒杯道:“在这样的天气和美景里饮桂花酒,的确别有一番风味。”说罢,端起酒杯,轻轻的饮下半杯。
月娴也甚是开心。却只是含笑陪伴在我身边。
恭亲王微笑道:“甚少见娘娘如此轻松悠然。”
我笑道:“身为后妃,比不得王爷,能闲云野鹤的列国周游呵。”
恭亲王举杯与我对饮一杯,叹息一声道:“小王相信娘娘也是个贪图自由的人,可惜却被拘禁在这豪华的笼子里,当真遗憾。”
我听得,微微一迟疑,道:“王爷,你似乎言语过了。”
恭亲王眼中溢上真诚道:“娘娘别介怀,常宁并无他意,只是常宁视娘娘为知已罢了。”
我听得,转念一想,一个主意掠上心头,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本宫已是深宫中人了,可是本宫的好姐妹月娴却还是自由身。月娴跟在本宫身边多年,本宫已误了她不少的青春,不知王爷可愿花上些许心思,为月娴的将来作一番打算?如此,本宫定感激不已。”
我含笑看着恭亲王。我知道,我这话说得仓促了,但这么多年了,月娴总是执心于恭亲王,今天就摘日不如撞日吧。恭亲王也是位不拘小节的男子,他若有心便好,他若无心,这也让月娴死心吧。
恭亲王许是意想不到我会这样说,微微一愣,道:“既然娘娘嘱咐,小王他日多加留心便好。”
月娴听得,涨红着脸,跪拜下去,道:“奴婢只望能终生跟在娘娘身边。”
我执起月娴道:“起来吧,刚才恭亲王都说了,现在我们这里只当是朋友,现下不过是朋友间说的一番玩笑话罢了。”
月娴起身,垂眉敛首的站着,不再作声。
恭亲王见得气氛有些许尴尬,便端起举杯,道:“常宁敬两位美丽的朋友一杯。”说罢,便微微抬头,饮尽杯中酒。
回到毓庆宫,月娴依然面色依然绯红,可却更多的是失落。我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晚上,我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便忍不住起身披了件披风去月娴的寝室,果然,她也还没睡。
夜晚的气候到底有些凉意。凉风吹来,我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敲门,月娴就忽的开了门了。月娴见着我,问道:“涓儿,怎么站到门口呢?外面风大,可别着凉了才好。快快进来吧。”
我点点头便进了去。佯装不经意的扫视一眼月娴的寝室。虽比普通的宫女的寝室好,但也依然很是简朴。心底不自禁的叹口气,以我今时今日在宫里的地位,月娴完全有能力把自个儿的寝房弄得别致点。可她就是这么谨慎低调的人。
月娴给我倒上杯茶,道:“喝口茶吧,不过可能有些凉了。要不我再去冲一壶热的来?”
我轻轻的摇摇头,道:“不用了,咱们在辛者库时,连这样的茶都是奢望呢。”
我话落,月娴也苦涩一笑,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辛者库就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我定睛看她一眼,当真岁月不饶人。与至清那种小女孩相比,我们的确是老了。我晋封为嫔妃,是必然的了。可是,月娴呢?真要老死宫中,做个名副其实的白头宫女么?
我轻轻的执住她的手,道:“月娴,对不起,今天是我仓促了,你的心思我自是明白的,可是,这个毕竟是要两情相悦的。”
月娴听得,深深的呼吸口气,抬头轻轻的扫视一眼上方,沉吟片刻方道:“涓儿,我与你之间,不必说对不起。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心,我又怎会不知道呢?我很早就知道这只不过是我痴梦一场罢了。”顿了顿又道:“这也好,我也彻底的死心了。”
见得月娴失落绝望的样子,我知道无论我再说什么都是空洞无力的了,可是,我还是不得不说,道:“月娴,你也已青春不再了,难道真的还要这样拖下去吗?真就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下吗?”“我晋封十一年,眼看一个个嫔妃倒下,说不定在不久的一天就是我了。若我有个好歹,八阿哥是阿哥,自然不怕,但你呢?该如何是好呢?”
月娴摇摇头道:“生死由命,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也就是我的命吧。随命就好。”
我道:“不,月娴,你听我说,人生,除了情爱,还有很多东西。你除了恭亲王,你还有别的选择的。”
月娴坚定道:“涓儿,你当初牺牲自己,不就是为了让我与小意幸福吗?如今小意已然离世。我们是无能为力的了。可若要我嫁个不是自己心爱的人,我宁可一辈子守在你身边。至少,这样是听从了我自己的心。”
月娴话已至此,我无话可说了。只道:“希望你的选择不至于令你的下半生陷入孤寂中才好吧。”
月娴见得我如此担忧,安慰道:“涓儿,没事的,若你遭遇不测,我天上人间都陪着你便好了。你看苏麻剌姑姑,不也是一辈子陪着孝庄太皇后吗?太皇太后离世,她也跟随去了。”
谈及苏麻剌姑姑,我心里又是一阵心酸,所谓忠仆,莫过于此了。太皇太后离世后,苏麻剌姑姑相送了太皇太后的灵柩入土,便留下遗书,自溢随太皇太后而去了。康熙念其忠心可嘉,便给她赐了封号,风光大葬。
我佯装生气的瞪她一眼,道:“苏麻剌姑姑跟随的可是太皇太后,而你跟随的只是贵妃,你若随我去了,别说是赐封号了,可能皇上还会怪罪下来,到时让你横尸荒野。”
月娴听得,忍不住笑了,道:“那你也争取做上太皇太后便好啦,这样我死了也能得以赏赐封号了。”说落,知道自己失言了。便抱歉的看着我。
空气仿佛瞬间静止,我们两人都沉默了。良久,月娴才问道:“涓儿,如今立后呼声越来越高,你可有打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