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还是当年大火后残破的老样子,因着灭门之灾,附近的人家都搬走了,唯恐受到殃及,所以也就造成这一带异常冷清。
看着这般衰败的情景,无忧不禁有些唏嘘。若是没有那场大祸,这里定然还是一片繁华,热闹非凡,附近会有许多商贩吆喝着,吃的用的应有尽有。将军府门前时常会聚集着一堆人,因仰慕父亲英名而前来求教。可这一切都不存在了,留下的只是满目疮痍。不过没关系,很快将军府的威名就会重振了,这里一定会恢复以前的样子的。
风烬与无忧并肩而行,推开了那扇残旧的门,封尘的气味扑面而来,带着那时候的绝望和忧伤,飘荡在整个陆府的半空。
“我还记得那夜是中秋节,原本是举家合欢的日子,不曾想一个谋反的罪名扣下竟成了满门之祸。我们甚至没有辩驳的机会,屠戮便开始了。”
无忧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反应的时间,我看见陆府的家仆就那样一个一个倒在我面前,他们的眼还睁着,似是不相信自己的死亡。鲜血就那样喷涌而出,在那之前,那都只是父亲口中战场才会出现的情景,可它就那样在我眼前发生了。”
“娘亲带着我往内院而去,我只来得及看父亲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失望。是啊,怎么能不失望呢?父亲戎马一生,换来的却是灭门之灾,或许失望都不足以形容父亲的心情。”
“我被送进了暗道之中,而娘亲却做好了与父亲一同赴死的准备,或许这个结果他们早就料到了吧。后来我被回京的景亲王救下,便成了他手下的杀手之一。那段日子,没有爹娘,没有朋友,为了活下去,只能努力地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直到王爷肯定你的能力。”
“陆家的仇我忘不了,也无法原谅,所以追查到李义的线索时,我毫不犹豫地递了密函。只是没想到,这些不过是假象罢了。”说到这,无忧顿觉有些苦涩,“我一直执着的仇人原来就在身旁,而我从未发现。”
风烬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没有说什么。他知道,陆无忧需要的只是接受的时间,她比任何人都明白,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静默了一段时间后,无忧从他怀中退出,指着院中的一处角落,“那里原来有一个秋千架,以前父亲常推着我和娘亲一起玩,那个时候我觉得或许没有什么比那更幸福了。”
“你若喜欢,回谷之后我们便做一个。”
回谷吗?
“好啊,”无忧听着自己的话脱口而出,心里却抽疼着。“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去左相府吧。”
这一次风烬没有再拒绝,拉着她的手往门口走去。陆无忧对他的坦诚,让他又有了几分安心,他想要的不过是她的信任。今日看来,她已经在试着敞开自己的心扉了。
而刘天玄一行在风烬他们的掩护下已顺利离开皇宫,往左相府而去。抵达左相府之后,一直闷不吭声的刘礼再次停下了脚步。
刘天玄回望着他,皱着眉问道,“五弟,你怎么了?”
“你不会是想过河拆桥,想反悔吧?”叶倩也追问着,看她架势随时可能上前暴揍他一顿。
“叶倩,”刘天玄按住她,摇摇头,“不要冲动。”
方才因为情况紧急,刘礼没有办法多想什么,只能先应付当前的困境。而如今他已脱困,很多事情他终于冷静地想想了。他没想到自己已经被控制这么久了,久到他已清醒过来,外边的天已经变了。
目前他难以接受的是,原本帮助他的皇叔却成了敌人,而他竟要帮助刘钰。多可笑啊,他不过睡了一觉,这世界就都变了。难道我真要帮助刘钰吗?帮了他之后,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哪一个帝王像他这样昏昏沉沉被人控制,而清醒过后却要助曾经的敌人。“哈哈——真是可笑!”
“喂,你怎么了?”叶倩被他的样子吓到,转过头拉着刘天玄的衣袖,“他是不是疯了?”
刘天玄瞪了一眼,走上前抓住刘礼的肩膀,用力摇晃着,“醒醒,五弟,你冷静下来。目前已经到了很紧急的关头,你要顾全大局。皇宫的事很快就会惊动皇叔,我们若不早些采取应对方法,到时候刘氏的江山就要覆灭了,那你之前做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刘氏江山?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已与皇位无缘了。”
刘天玄闻言,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将他按倒在地,揪起他的衣领,怒吼道,“你说这话对得起刘氏的列祖列宗吗?对得起身上流淌着的血液吗?什么无关?!你姓刘,你是刘氏堂堂正正的子孙,是天汉的五皇子,如今更是天汉的圣上,你岂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刘礼愣愣地看着上方一脸怒气的刘天玄,喃喃道,“圣上?”
“对,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你都是天汉的皇,就该为了天汉的百姓而想,而不是在这里计较个人的得失,难道你忘了我们从小的训导吗?为君者,当以天下为重!”
为君者,当以天下为重。刘礼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仿佛看到往昔他们几兄弟一起接受训导时的情景。那时的他们还小,还未曾反目,父皇请夫子为他们授课,而最重要的训导便是这句话。
没想到岁月如梭,时光的变迁便蒙了他们最初所想,以至于如今让刘氏江山岌岌可危。若是他再不醒悟过来,怕是真的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二哥,对不起,是我魔怔了!”
从刘礼口中再次听到‘二哥’这个称呼,刘天玄心情复杂非常。自古以来,皇城中人就没有感情可言,从懂事以来,所想的便是如何争权夺利。他们几兄弟的感情早已只停留在表面上。而此刻,他知道刘礼这声称呼是真心的。
“没关系,”刘天玄站起身,向他伸出一只手,将他拉起来,“不管之前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此刻我们都是为了刘氏而战,为了天下而战,这就足够了。”
刘礼的手与他紧紧相握,重重地点了下头。一旁的叶倩见了,也收敛了原本的嫌弃之色,露出友好的笑容。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左相吧。”冰释前嫌后,刘天玄连忙带头进入了左相府,而赵绝早已在大堂等候许久。
“五弟。”“四哥。”
两声叫喊同时响起,刘礼歉疚地看着刘启,“四哥,对不起,若不是我,你也不用受那牢狱之灾,是我一时自私了。”
早已看淡这些的刘启不在意地笑了笑,“我早就不介意了,你也是被皇叔蛊惑,所以不必再自责,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保住天汉。”
“我知道,二哥已经说过了,还请左相大人带我们去皇陵。”刘礼恭敬地请求着赵绝,表现出以前从未有过的谦卑姿态。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让他们都有所成长,有所感悟,也让他们的心靠近了。
“好,三位殿下,请随我一起前往皇陵,请守护军相助!”赵绝拿着太上皇的信物,领着他们往目的地而去。
此时的京都因着皇宫逃脱的几人而陷入了极度警戒之中,收到消息的洛轩荣和刘景皆相视一笑,“阿景,看来有趣的事就要来了。”
“这不就是你我所期盼的吗?”刘景反问,“不过刘礼对他们而言有何作用呢?竟能为了他而深入敌营。钰儿的心思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他无奈地摇摇头,看似忧愁,可眼里却是一片轻松。
“反正刘礼于我们也没用了,救走便罢了,我倒是期待与刘钰再次交手。上回败在他手上,倒是成了你一桩闲时笑谈了。”
“钰儿的能力我从不小觑,你败在他手上,我亦不会笑你。我何曾不是被他摆了一道呢?”想起刘钰死里逃生的那次,刘景都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缜密。
“王爷,”青羽忽然出现,打断了两人的闲谈,“天策军有异动,此刻正往城门方向而来。”
“哦?他们往哪个城门而来?”
“天策军分为两路大军,齐穆率领翼军往南城门而去,而太子则率领剩下的兵士往北城门而来。”
“太子?刘钰来了?”听闻刘钰亲自上阵,洛轩荣顿时兴致大涨,“阿景,看来我要暂时离开一下,这城中的漏网之鱼就交给你了。”
刘景见他这难得的急色样子,不禁一笑,“不必担心,你去吧。希望此次你能得胜归来,不枉你北荒族的威名。”
“那是自然。”洛轩荣告别了刘景,匆匆回府准备,领着北荒军朝城北方向进发。而城南一片,刘景也不曾落下,吩咐了青羽着人驻守。他一向不喜亲自出战,比起那些,他更喜欢坐于幕后,静看战局的发展。若将战争看成一盘棋子,那他定是执棋之人。况且,这城中不是还有几条落网之鱼,他便陪他们玩玩吧。
无忧他们赶到左相府时扑了个空,赵绝他们已经离开了,但却遇上了傅敏。对于傅敏,无忧也只是听闻,还不曾接触过。但许是因为此刻他们身处同一阵营,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了。从傅敏口中得知了此刻城中和天策军的情况,无忧沉默了一会,仔细思索着对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