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的无忧一眼就看见站在床边表情古怪的碧儿,不由得疑惑,“怎么了?”
碧儿走近,将洗漱的毛巾递给她,眼神朝外间瞥去,“风公子在外边等着呢!”
“风烬?”
她轻声说道,“对啊,风公子今天一早就来了,不过脸色不是很好,小姐你要小心些。”
“噗嗤——”无忧擦拭着脸的手忽然停住,轻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他哪有你说得这么可怕。”只是,昨日他不是已经负气离去,今日怎么会主动来寻我?他一向不会先低头的。
“总之小姐你要好好保重,若是他欺负你,你一定要跟我说,我——”
“你怎么?”无忧一脸戏谑。
“我就算打不过他,也不会让小姐受委屈的。”她那正经的样子倒让无忧忍俊不禁,“好啦,他又不是什么可怕的魔头,我不会有事的。你先下去吧。”
碧儿在心里腹谤,就只有小姐没有感受到他的可怕,他那低气压,哪个人不胆颤。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啊呸呸,想什么呢,我还是赶紧离开的好。收拾完东西,碧儿溜得比什么时候都快。
无忧整理下妆容,又在脸上点了些腮红,确保脸色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才缓缓走出。入眼即是他的背影,白衣银发,仿若雪山上的傲骨,清冷无霜。从她失去记忆睁开眼的那一刻,或许就注定自己这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身影了。
风烬听到声响转过身子,两人视线撞到一起,身影印入彼此的眸中,却一时失了言语的能力。察觉到气氛的僵硬,风烬破天荒地开了口,但说出的话却叫人哭笑不得,“昨夜睡得好吗?”
“恩?”无忧一脸疑惑,可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挺好的啊!”
一问一答,刚刚有些放松的气氛似乎又变得紧凝起来。沉默在这个小营帐中蔓延开来。风烬也意识到方才说出的话有多蠢,脸顿时黑了,几步就靠近了她的身旁,“你个笨女人,我说什么你就应什么吗?难道你就不会——”
“不会什么?”无忧睁着迷惑的双眼看着他。刚睡醒不久的眼睛还有些水雾,加上她此时的表情,更显得无辜。
“你,唉!真是笨。”
“你都没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你问我问题,我不能答吗?”无忧还是那副无辜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乐翻了。她还从未见过风烬这般模样,竟然主动求和。明明告诉自己不该这么沉沦,但还是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风烬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看不出来我是在同你讲和吗?”
“看不出。”无忧摇着头,实诚地说出了心里话,眼中略带笑意。
“你真是——”风烬的话还没说完,便捕捉到她眼中的笑意,瞬间明白过来,“原来是在捉弄我。”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将手伸到她的腰间,轻挠几下。
无忧一下子就笑出声,方才的无辜之状全然不见,慌忙地躲避着他的挠痒,“别,不要抓了,我错了。”微颤的嗓音听在风烬耳中别有一番滋味,但他却没有因此停下。这个女人竟敢耍我,若是不让她长点记性,下次不是更过分。
“啊!别闹了!”躲闪之间,无忧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身子难以维持平衡时急忙抓着风烬的衣服,这一拽倒将自己送到他的怀中了。
软香在怀,倒让风烬有刹那的失神。无忧正欲挣脱时,风烬忽然用力抱紧她,将这一份温暖留得更久。“不要生气了。”闷闷的声音在无忧的头上响起,风烬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说话时下颚微微颤动,无忧清楚地感受到,也感受到他的不舍。
看见这么低声下气的风烬,无忧不知怎的,忽然有些难过。她认识的风烬,不该是这样的,他傲慢,也不会在意他人的看法,有时候又有点小孩子脾气,但她不介意,也觉得没什么。可是这一刻,她突然感到难受,因为他的改变是为了自己。
而她的沉默在风烬眼里却是没有消气的表现,“昨日是我不对,那些话都是一时之气。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唯有你,我不想有任何差错,更不想有任何失去你的可能。你可明白?”
闻言,无忧顿时湿了眼眶,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心中的酸胀感堵得她说不出话。
“你不明白也没关系,反正你是我的,逃也逃不掉。就算你是块冷硬如铁的石头,我也要把你敲碎捂热。只要我在你身边一日,你就别想逃开了。”
原本温柔的话语忽然转变了风格,无忧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果然是风烬,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不过,为什么听起来明明很欠扁的话,却让她觉得那么开心呢?
“笨女人,你就没点反应吗?”风烬摇了摇怀中的女子。他说了这么多,怎么也得给些反应吧。
轻轻将她拉出一看,怀中的女子眼角已带了泪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他抹去她的泪珠,轻抚她的脸。
“我没事,都怪你,为什么要讲那些话呢?你若还像以前那样多好?”那样我就能就此放弃了,可你偏偏又给我继续呆在你身边的理由。
“以前哪样?”风烬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反问道。
无忧止住了眼中的泪水,将内心的想法压下,巧笑着,“毒舌腹黑,不留情面。”
“看来你的胆子肥了不少?”
无忧轻巧地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旁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我说的可都是实话。”风烬闻言,身上的冷息更甚。
“不过嘛,”无忧忽然话锋一转,“我倒不这么认为,旁人皆以为你毒舌腹黑,我却知你是刀子嘴豆腐心;而不留情面,那是因为你重视他们,若是不在意,你连脸色都不屑给。怎么样,我说得可对?”
听了她一番似褒似贬的话语,风烬的心情明显变得愉悦,“尚可。”
“才尚可而已吗?我都说得这么违心了,才换来你这一句话,真是亏大了。”无忧佯做委屈状,见他脸色似乎要变,忙收敛了戏谑之色,“好了,不玩啦,你还未用早膳吧?”
“我一夜未合眼。”
“你!”无忧既心疼又无奈,“先用早膳,再休息一番吧。你啊,怎么总是用这招苦肉计,看我难受你很开心吗?”
风烬勾起了嘴角,“因为唯有这一招,你永远不会视而不见。”你不懂,你为我而慌张的样子让我多欣喜;也不懂,唯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你对我的在乎。
明明听似很平常的一句话,却激起无忧心中的千层浪。她再一次心软留在他身边了。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无忧做不到像红衣那样果断,每次看到风烬受伤,她总是忍不住心软。可现在木已成舟,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在天策营的主帐,齐穆已经领命带兵攻城。天策军驻扎在京都外已有一段时间,他们也不能总是这样干等着。一向善战的齐穆主动请缨,愿为天策军打头仗。
齐穆这么做并非没有原由,一来是为天策军考虑;二来也是为自己考虑。他一开始是刘钰的对敌,后来才投诚,虽然刘钰对他并无嫌隙,但时日一长,难保不会有人以此大做文章。所以这一战至关重要。不仅是攻城的头仗,也是他证明自己的一战。
刘钰没有多加揣测他的用意,只是觉得天策军进攻在所难免,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罢了。恰巧齐穆主动提出,他也便允了。
京都城门前,两方人马已蓄势待发。齐穆没想到,他一来便碰上了骁勇善战的北荒军。翼军虽然是精锐部队,但与北荒军相较,还是逊色了许多。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纵使面临的是强敌,他也得迎战。
反观北荒军,洛轩荣见到齐穆,眼中不乏失望之色,他以为此战定会是刘钰或刘天玄领军,不曾想竟是齐穆。不过就算失了兴趣,这一战也得打不是吗?
擂鼓三声后,对阵双方开始发起进攻。伴随着怒马的嘶吼声和刀剑相交声,战争拉开了序幕。齐穆率领着翼军直击北荒军内部,一开始的确分散了北荒军的战力,但渐渐地,分散的北荒军朝两侧进发,进而形成了新月形的包围圈,将翼军困于其中。
这时,齐穆也意识到战局的不妙,命令翼军成左右之势,朝着两侧的北荒军向突破。而洛轩荣哪里会让他逃脱,抢占他之前命两侧的北荒军向中间靠拢,形成包围之势。
陷入包围圈的翼军只能浴血奋战,企图杀出一条生路。一边是破釜沉舟的决一死战,一边是瓮中捉鳖的必胜之心,这一战持续了许久。血流成河,分不清是哪一方的人马,但无疑这是惨烈的。
洛轩荣没有料到实力悬殊之下,齐穆还能撑这么久。看来这天汉也不是毫无人才嘛。不过他向来没有惜才之心,周旋了这么久,他也累了。站上擂鼓台,拿起战鼓敲起了急促的鼓点。
北荒军闻声,情绪更加高昂。这是北荒的战歌,此刻更是由他们尊贵的王奏出,这是一种无上的光荣。原本拉平的战势瞬间倒向北荒军,翼军的抵抗已渐显无力。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天策军这一战已经败了。如今还在坚持的,不过是一个战士的尊严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