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白色身影在黑夜中显得那么遗世独立,只见他的足尖轻轻点着木桩,几个起落之后,已稳稳站在许愿树下,专注地看着无忧。再看那些木桩子,长短不一,作为陷阱的已经没入水中,有些已倒在一边。
有些回过神的围观百姓热烈鼓起掌,“好,小兄弟功夫好俊!”
“好厉害!英雄出少年啊!”
方才的壮汉也羞愧地低下头,钻入人群中。
无忧为百姓的反应所诧异,他们......其实这世上也不是尽是冷漠之人吧,他会不会高兴呢?
“姑娘真是好福气,你家郎君这么厉害!可要好好珍惜啊!”
“啊?”无忧被身边大姐的话噎到,郎君?“不是你说的那样,他不是我郎君,我们不是......”她极力想辩解,奈何架不住大姐的热情,“哎哟,姑娘就别害羞啦,我不会取笑你的啦。瞧,你家郎君正看着你呢!”
无忧闻言,往他的方向看去,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周围的喧闹好似听不见了,整个世界就只有眼中的这个人。
挂着红丝绸的树下,他的白衣迎风飘动,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那双如墨的眼瞳就像黑夜中的星星那般耀眼。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约就是这样吧。许多年后,当无忧再次回忆起今夜的情景,还是不由自主怦然心动。
“公子,你可以在木牌上写下你的心愿啦!”一个老叟突然喊道。
风烬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木牌,对他而言,这种无聊的事他是不予理会的。只是,走过桌子时,还是拿了两块木牌。
走到无忧身边时,将其中一块木牌塞到她手中,眼神示意她快点写。无忧拿着手中的木牌傻傻地走过去拿笔,脑子里还是云里雾里的。今日的风烬实在太出乎她的认识了,就像是不理凡事的仙人突然闯入了凡间。
她的脑子就如同木牌上空白的地方,一片迷茫,写什么?
一旁的风烬拿起毛笔,快速地写下了字,片刻便放下了,直愣愣地盯着她,仿佛在说怎么还不写。
无忧硬着头皮下笔,草草地写下两人的名字,翻过木牌递给他。
“这么快?”风烬一脸怀疑,刚才不还写不出吗,这会倒这么神速了。拿起树嘛,你看了就不灵了。”
风烬狐疑地盯着她,还是没有翻开瞧。对准不远处的大树一掷,木牌便稳稳挂在上方,垂下的红丝绸轻轻晃动。无忧见状,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没看,不然估计又要生气了。她不知道的是,风烬的木牌上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走吧。”风烬拉着她走出人群。在他们的背后,树上的木牌微微晃动,隐约可见“忧”,“烬”两字。对他而言,很多东西不需要言语来表达,也无需寄托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他若想要什么,就会自己去寻找,去留住。今日之事,权当是一种纪念。
无忧默默地跟在他身边,不知该怎么开口。
“有什么话就说。”风烬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
“恩?哦。你刚才为什么会上去呢?你不是一向不会理会这些事的吗?”无忧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隐隐期待着什么。
“你很好奇?”
无忧按捺着心里的激动,“没有,我就是有点疑惑。”
“哦。不过是一时听不惯他的话罢了。”
“没了?”他停歇下来的话让无忧微微失落,暗骂自己笨蛋,到底在期待什么。
“不然你以为呢?”
无忧摇摇头。
似察觉到她的情绪起伏,风烬接着道,“我一向不出谷,如今不也在外头;不喜欢人多,现在不也在陪着某个笨蛋,这也想不通吗?”
什么意思?无忧停下脚步,细细体会他的话。
“还不走?”
看着他略带温和的表情,无忧突然灵光一闪,他的意思是为了我吗?因为是我,所以有些原则可以改变吗?“嘿嘿——”她不禁傻笑出声。
风烬轻弹她的额头,“你这样子真让人担心,鬼医谷尚未有可以治愈痴傻的前例啊!”
无忧一听,心中的喜悦减了不少,唉,再怎么变,他还是风烬啊。
沿着街往下越来越热闹,前方更是一座挂满红灯笼的楼阁,女子的娇笑声不断从里面传出来。
这是什么地方?
无忧心中疑惑,而风烬的表情有些微恙,怎么走到这了?他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看她的反应,发现她没有特别的表现,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侥幸。
走到正门时,无忧终于看清了上面的牌匾“烟雨楼”,那种心慌的感觉又涌入心头,脑海里闪过韩修文说过的话“幽姬”,“烟雨楼”。这里就是他说的地方吗?
隔着面纱,无忧的嘴轻轻念出那个名字,“幽姬?”
“怎么了?”风烬握紧她的手。
“没事,走吧,只是觉得这里很漂亮。”
风烬笑讽,“青楼你觉得好看?”
无忧表情一僵,囧囧地走开了。原来烟雨楼是青楼?那幽姬呢?她是?
夜渐渐深了,街上的小贩也忙着收摊,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无忧他们也回了客栈。见他们相携归来,红衣也放心了,这两个祖宗,一天到晚都不消停,看得她这个局外人干着急。
“我休息了。”无忧小跑着到了红衣身边,拉着她上楼,避开了他的目光。
躺在床上,想到烟雨楼,无忧的怀疑越发深,担忧也加重了。如果她真的是幽姬,那她......不,不会的,她是陆无忧,肯定是他认错人了。
一夜难眠,天又亮了。
今日是苏府宴请答谢他们的日子,用过早膳不久,他们便前往苏府了。苏府异常热闹,不仅邀请了他们,就连当地稍有名望之人都来参加了,可见苏富却有一番本事。
刚踏入苏府,那吵闹的声音就让风烬皱起了眉,他突然有些后悔出席这种宴会了。无忧察觉到他的抵触,却当作没看见,不然肯定少不了他的毒舌,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风谷主,你能来真是苏某的荣幸啊!”苏富熟捻地说着场面话,风烬连个表情都没表示,他也不觉得尴尬,哈哈地圆了场,便将他们领入席。
宴会很快就开席了,对于这些,无忧其实也是排斥的,只是她不想风烬在外人眼里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她知道,风烬其实心底还是很善良的,不过外界的人都不懂他。她希望有一天,风烬可以不必再带着兜帽出门,他可以为世人所接纳。
眼神没有焦距地扫过堂下之人,无忧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天的那个人。他的目光也正好与她对上,韩修文激动地洒落了杯里的酒,努力平复自己想上前的心情。
无忧的目光有些闪躲,跟红衣说了一声,起身离席,往后院而去。
“幽姬!”韩修文紧跟其后,到了人少的地方后出声叫住她。无有没有停留,直到他又喊了声“无忧”,不得已停下了脚步。
“韩公子,真是巧。”
韩修文走上前,没有戳破她刚才的忽视之举,“无忧姑娘,许久不见,韩某找了你很久,却遍寻不得。”
“韩公子为何找我呢?上次不是已经说过你认错人了吗?公子又何必穷追不舍呢?”无忧语气微冷。
“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不是幽姬,又何必避开我呢?你心里其实也有怀疑不是吗?”
“没有,我就是陆无忧,这一点我很确定,公子也不要再纠缠了。我还有事,先离开了。”无忧心里微慌,急欲离开此处。
不曾料到的是,这一次韩修文没有阻拦,他看着她的背影道,“无忧,你若不信或者还有怀疑,便来兴安巷吧。你可以忘记过去,但是却不能阻止旁人对你的思念。你可曾想过,若你真的是幽姬,那些一直在等着你的人会有多难过?兴安巷的孩子们很想你。”
无忧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加快了速度,想将一切都抛于脑后。
回到席中,风烬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不对,又想到方才看到的人,明白了什么。“这宴席着实无趣,回去吧。”
无忧闻言抬头,诧异道,“可是刚开始不久,我们现在离开不太好吧?”
“何时我做事需要看别人脸色了。”风烬目空一切的样子让无忧突然意识到,鬼医的身份有多尊贵,他的确不必在意这些。
“走吧。”风烬站起身,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欸。”无忧还没想好,身子已离开座位,歉意地看了苏富一眼,剩下的就都留给红衣应付了。
回去的路上,风烬没有说什么,也不曾问过她什么,两人都保持缄默,也许现在这种方式对他们而言是最适合的吧。
各自回了房间后,无忧脑海中不断响起韩修文的话。他的笃定让她越发怀疑自己。如果她真的是呢?
想了许久,无忧还是打开房门,盯着风烬房间的方向站了一会,走出了客栈。
她向门外的车夫询问了兴安巷的位置,满怀心事地朝着那出发。
在她的上方,风烬站在临窗之处,默默地看着她,眼中意味不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