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门没理会一直喊“老师老师，我们坐下来谈一谈啊, 单独谈一谈你会有惊喜哦”的带土, 而是盯着无声抗议的卡卡西好几秒，然后默默走出审讯室。

不杀就不杀, 老师对卡卡西重要，带土一样也对卡卡西很重要。他只但愿卡卡西问出了当年九尾时的真相以后, 能更坚强一些，不要像他的倒霉老师这般直接崩塌了信念, 体会到人生彻彻底底的挫败。不过死了深爱的妻子, 和老师深爱的妻子死了，毕竟还是不一样吧。水门忍不住想，要是卡卡西和带土之间没有夹杂着一个还活着的他, 没准再次相见，人家小哥俩还能亲亲蜜蜜并肩作战呢。至于他和奇奈的仇？也不知道鸣人如果是被三代或者自来也或者卡卡西养大, 长大后会是更在乎活人们的感受还是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年, 根本就没尽过一天责任的父母呢。

金色闪光拼死拼活这么多年，一步不敢后退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谁？木叶么？怎么可能是木叶！初代二代带领族人建立了木叶, 当然要为了自己的理想之国拼命。三代从小来到木叶, 看着他的前辈父兄族人为了木叶而战而死，他当然可以坚定的继承遗志。可四代目火影波风水门，是一个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从哪里来的孤儿啊。就像大蛇丸曾经对他说过的那样，在他们成为木叶的孤儿之前，他怎么能确定他的父母到底是被木叶忍者宰了, 还是他只是与父母亲人意外失散？他怎么能保证，出门去村外做任务的时候，自己究竟有没有斩杀过自己的亲戚兄弟乃至父母？

所以，金色闪光之所以成为了金色闪光，真的只是单纯的为了身边的人，身边每一个人他认识的人……朋友队友老师上司下属妻子儿女当然还有，弟子，“红豆，给倒我杯水。”

红豆看看正往审讯室里走的几个，再看看明明捧着杯子却被拒绝的红眼暗部队长，倒水，追出门十几步才找到了靠在楼梯口的火影，“你还好吧，很多汗。”

“审讯室有些闷。”水门喝过水还是很难受，也依旧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当你努力奋斗就是为了他们，结果多年以后你发现或许他们根本就不需要你去做任何事……真想自己不是火影而是个普通人，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管不顾遵从心意，直接一个螺旋丸管他青叶还是带土一起干掉拉倒。或者，干脆昏过去？继续什么也不问什么也别让他知道，就让他当自己中了幻术。只是昏倒也突然变得不那么容易了，明明以前眼前一黑浑身发冷就能人事不知，可现在他就只有浑身冷……早知道就该把战术马甲和披风都穿出来，“红豆，外套借我披一下。”

红豆一脸担忧的把外套脱给火影，“你到底热还是冷啊。”

水门试着穿上了红豆的外套，依旧冷，“你是不是又胖了。”

“是你太瘦了。”红豆拉住水门的胳膊，“水门大哥。”

“抱歉，让我们的红豆小妹妹担心了。”水门看着和小时候一般圆圆脸的红豆，突然觉着自己好孤单。曾经的日子也不比现在轻松，但那么多人都还在……肚子饿了馋了就跟着丁座去白牙前辈家里蹭饭，受了伤去找纲手姐和静音，忍术上有问题还能随时问到大蛇丸。当时大蛇丸做实验就不把人命当人命了，可整个木叶连带三代也没人闲得去制止呢，“哼。”

“我帮你喊医忍吧。”红豆听着水门一声闷咳更是发慌，“最近都说你身体不太好。”

“没事，谁半夜被喊起来都不会好。”水门弯下身子，疼痛却依旧没有任何缓解，他不知道是该等它自己不痛，还是马上叫医忍来给他打一针，或者……看着走廊里的白炽灯，水门突然很想去地面上看星星，他的新火影楼，晚上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能透过大块的玻璃看到美丽的天空，“红豆，你觉着新火影楼到底怎么样，很奇怪，大家都没什么评价。”

“每天擦玻璃擦玻璃，谁有空说话。”红豆假装拽拽身上的制服，余光寻找着在暗处闪烁的红眼。

“擦玻璃有那么难？”水门很想再说说他的新火影楼，但又觉着自己已经快痛到失去理智，手脚也被抽去了力气，呼吸更艰难。

“水门大哥？”红豆真的很焦急，她小时候最喜欢缠着自来也家的大哥哥。大蛇丸老师……听伊比喜也说过，大蛇丸老师从前一对她不耐烦就把她打发到水门大哥那里……红豆觉着自己要语无伦次了，总之，身为大蛇丸的弟子，虽然和卡卡西他们是同龄人，但她在小伙伴中的地位其实很高的，但是她又比水门大哥静音姐年纪小，从来都是别人照顾她，她没有照顾过人！

“镇静，带医疗包了没？”宇智波止水赶紧从暗处闪现身形，他就知道自己强硬跟出来是对的，什么让他安静一下？波风水门身边就一刻都不能离了人，“给四代开个氧气袋。”

红豆愣了一秒，赶紧掏出压缩氧气罩在水门脸上。然后看着廉价塑料的氧气罩内呼呼的白气手抖，“不对啊，刚刚水门大哥电梯下来的，又没有频繁的飞雷神，为什么会影响到呼吸。”

吸到氧气的水门感觉稍微好了一些，以及，他讨厌故旧这个词，大蛇丸只是让红豆忘记了她曾经有一位很好很厉害的老师，却没有让红豆忘记别人的一切……弱点。

止水却是在犹豫，四代的手势确定是“没事，不许声张”，但四代现在对自己的身体状况真的判断正确么？他到底要不要学刚刚的卡卡西，直接无视火影明显有问题的指令？可他又不是卡卡西。卡卡西现在毕竟不一样了，一旦手臂系上火影披风，他就该把自己当五代目，对局势有自己的考虑，判断和坚持而不是一味听从权威和上级命令，这是一个木叶火影难能可贵的品质……但是他？保卫部还无所谓，可秋道丁座和早先被抽的卡卡西都有前车之鉴，如果一个暗部长，连最简单的服从命令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以后。止水真的是不想失去四代的信任。

不过很快也轮不到止水多想，因为就在短短几秒钟，他就和红豆一起看到火影慢慢的顺着墙壁往下滑的身影，“四代，四代？我帮你叫医忍好不好。”

波风水门很想说，这时候你还问什么问。

止水也确实没再问，用从来没有过的速度结印消失出现，手上抓着穿着睡衣抱着药箱的加藤静音，赶紧说明情况，“四代胃痛的很厉害，并且影响了呼吸，刚刚突然一下就顺着墙倒下去了。”

静音赶紧拿出止痛针，但针头都戳到水门手背了瞬间脑子清醒了过来，大汗淋漓肌肉抽搐呼吸急促到倒下，“不对，不是胃痛赶紧放平喂，四代？波风水门，水门大哥！别睡，千万先别睡！我知道你现在肯定特别不舒服，可你一定要坚持，你还没有看到鸣人娶妻生子，你还有没有抱到孙子和孙女，想想你从前和奇奈表白的时候你们两个都是怎么说的？你说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奇奈大姐说，她可不能死了丈夫就不管孩子，她最多给你守寡。但既然活着的是你，你就有义务替奇奈看着鸣人一点点长大，直到他娶妻生子永远的幸福生活下去！所以，现在，睁开眼看着我！”

然而水门还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他想告诉静音，不，他现在一点也不觉着难受，反而从来没过的舒服，尤其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躺在地上，被疯狂的查克拉电击，任由你拿从纲手那里继承的拳头锤他的小胸口也感觉不到痛……诶呀呀，不好了奇奈，你的老公，好像，一不小心，死掉啦。

不过，死亡似乎也没有想象的这样可怕呢。水门感觉自己轻飘飘的飘起来，很快就到达地面，然后穿越了每一层的透明玻璃……后半夜的木叶闪亮着偶尔的几颗灯光，他的新火影楼从上往下看依旧让人迷醉。如果没有楼里面那些慌乱的人，他想他会更加惬意的欣赏如此美景。

可惜，他清楚的看到了各个楼层里加班的家伙们向下狂奔的腿。志微顺着楼梯跑，鹿久直接跳了窗户，玄间笨死了，结印飞雷神手也会打结……还有鸣人，他可怜的儿子在电梯里疯狂的按着下的按键。水门犹豫了一下还是飘过去，他想对儿子说，不要难过不要伤心，你的父亲只是去和你的妈妈团聚了，团聚明明是一件让人开心快乐的事，所以笑就好了不必哭。而且他这一辈子活的好累好难，他真的觉着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解脱了也不错。

只是水门现在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没有嘴，他开不了口，他开始后悔没有像富岳那样，一有点什么事就写遗书，来来回回都不知道写过多少版本。所以现在水门就只能寄希望于九尾。他又飘进了红色水牢，活着的时候尝试过很多遍都进不来，倒是变成了阿飘可以随便闯了。只是九条尾巴的大狐狸也看不到他啊，查克拉生物果然也没什么大不了。

最终，水门还是离开了焦急的儿子，继续向天上飘。他一点也不想看到鸣人面对父亲尸体时的表情。去看那个，他还不如趁着未消失，满木叶多转转。

他先去了三代那里，不管这位熟睡的老人今生到底故意隐瞒了他多少事情，既然比他先死了，也就没办法知道了。还有自来也老师，果然这个人血统不一般呢，被三代打那么惨这才几天就好的七七八八。倒是那边那只幽灵……去年就死翘翘连尸体都被兜拿去做实验的老管家，大家都是鬼，你没必要被吓傻了一样。

水门又赶紧去了旗木老宅，他早就在木叶看到过那么多的鬼，但证实真有鬼还是让他很兴奋。而且他觉着他应该试试销毁一些东西，他活着没人敢去他屋里翻，死了可是什么都能拿出来研究了。只是鬼果然拿不起东西，但是白牙前辈，为什么就能捧着茶杯喝茶呢？

水门开口问，白牙前辈，原来这就是死后的世界么，居然还能喝到茶，你看没看到我家奇奈？然而白牙和那边的老管家一样，只是晃动的和水草一样，张大口似乎想要和他说什么，却扭曲的根本对不上口型。

水门无奈的离开了旗木老宅，他突然想起来，既然老管家和白牙都还留在家里，奇奈或许是在波风宅？

然后水门飘遍了波风宅，依旧带不起一粒灰尘，并且连床底下都没有找到奇奈。水门缩在卧室的吊篮里，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或许他该试试再回火影楼？虽然不想看到儿子或者卡卡西他们哭的稀里哗啦，可之前好像在审讯室看到过奇奈打带土，老管家和白牙都是动的，那个会动的奇奈没准不是幻觉？毕竟，从审讯室里他就开始不舒服，在死去。

于是水门飘啊飘，终于又钻回了审讯室。带土依旧被困在大房子中间的铁凳子上絮絮叨叨，只是没有人理了，奇奈也不见了。

水门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失去期待。飞雷神是时空间忍术，现在全世界对时空间忍术研究最深刻的就是他了。他分析，他现在和活人隔着一层，和死人也隔着一层，这大概就是新死的问题了？等到死得久一点，应该过了头七什么的，大概就能真正到那边去了吧。

所以还要等七天么？

水门再一次向上飘，他决定这七天就不下来了。不过这次他却飘着有些费劲，回头一看哇！奇奈的冤魂！正抓着他脚！虽然他感觉不到妻子的温度，妻子也依旧像一根水草在水波中摇摆，听不到她说什么。但是能接触到！能接触！水门这次划着手臂的飘下去，他试图和奇奈说话，但奇奈就像打带土一样，手拿炒勺和锅铲死命打他。为什么要打他？而且，好像打得到的样子，好痛！鬼原来也是会痛的么？水门觉着自己的整个灵魂都亮起来了，被老婆抓着打诶，真是好怀念……但是，奇奈，平底锅哪里来的！平底锅会打死鬼的好么，“奇……奈。”

好像又能出声了？水门只感觉眼前一黑，然后就被胃和胸口的疼痛束缚了，身体……奇奈让他回到身体里的么？水门努力想睁开眼，再看一眼奇奈，他奋力的呼吸，呼吸反倒比死了还让他害怕不是幻觉吧，他刚刚看到的不是幻觉吧！确实是奇奈的冤魂吧！

而加藤静音听到火影的呓语和对疼痛的挣扎，总算松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只有她的一双手，能把一个几乎已经死掉的人抢救回来，还真是幸运，“叫担架，回医院，情况还很不稳定……胃痛胃痛，跟我说他是胃痛痛昏过去，看清楚这是心脏骤停，猝死！胃痛，差一点止痛剂我就给他打进去了！一群蠢货！”

但看起来暂时是没事了。止水红豆一脸羞愧，鹿久志微感觉虚脱，玄间吓的直喘着粗气，鸣人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过短短数分钟，差一点就要和爸爸生离死别了，“住手，卡卡西，你干什么！”

“跟着去医院啊，你爸爸战场下来的，普通医忍和护士根本进不了他的身。”

“我爸爸有我就够了。”鸣人把失魂落魄的卡卡西推开，自己拉住担架上爸爸的手。他环视还没缓过来的几位前辈觉着爸爸这个火影做的累也是应该的，再看卡卡西，更是觉着选择卡卡西做五代是个错误。刚刚情况确实危急，但最后不是救回来了么！他这个做儿子的都没吓哭呢，卡卡西在那掉眼泪，“现在是一点整，还有七个小时中忍考试最后一场，我爸爸要出席，然后全天都是谈判。我觉着你们现在该考虑的是，先把正事干了，行不行。”

不行啊还不到可以放松的时候

……

木叶62年4月14日，艳阳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