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日后

一场秋雨

一场葬礼

雨是从凌晨开始悄悄下起来的, 和木叶每年秋天一样, 之后的天气便凉的更快了。宇智波富岳的葬礼也和别人的葬礼没什么不同, 大家来了，把份子钱交上，排排站听听生平, 然后围着棺材看几眼, 等把人给埋好，有空的就去和家属说几句没用的闲话, 没空的也就能各自散去了。

而此时才是刚刚开始讲述生平。

雨一直下, 我们并不太有空的四代目火影却已经提前出了宇智波主宅的大门。他板着脸走下台阶, 踩上门口空地上湿漉漉的石板，紧跟着他出来的卡卡西和鸣人就要轻松多了, 毕竟死的又不是自家老爸和自家老师。

“木叶的夏天, 真要过去了。”我们的火影站立住，感受着丝丝雨雾, 目光有点远。

“是啊, 天冷该加衣服了。”卡卡西见老师似乎不打算开伞, 马上把他手里的大黑伞高高举起, 把火影罩了起来。

火影没理卡卡西，依旧远着目光。

卡卡西叹口气, 也没有再动作。

不过鸣人就不干了，他瞪住卡卡西，传着情报码，“我爸又发呆了。卡卡西, 你去戳一下。”

“你来，我不行。”卡卡西解析完密码也眼神飞过去，他的老师刚刚可是亲手给宇智波的墓坑挖过土，就卡卡西所知，整个木叶还是第一份。这就足以见得……他老师脸上是真心乌云密布，而且以卡卡西多年的经验看来，通常这种时候，火影有很高机率会随时找茬泄火，他才不要去触霉头。

“那怎么办，不戳任由他发呆啊。”鸣人继续瞪回去，“他这回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伤心总比伤人强。”卡卡西默默再瞟，同时条件反射般夹紧了大腿，他被老师啪啪抽出来的伤口虽然已经飞速痊愈，可他还是想想就疼啊。

“卡卡西，你那是啥表情。”但鸣人明显察觉到了卡卡西的敷衍，他继续瞅，“我不喜欢我爸这种表情，你快给我解决。”

“我解决不了。”

“卡卡西～我就知道卡卡西哥哥最好了。”鸣人转换策略。

“别，我算老几啊。”卡卡西眨眨眼，“嘿，你叫我啥么都没用。”

“呸，没良心的，你都不担心你老师我爸爸么！”鸣人觉着自己被气到了，他磨磨牙，“你可别忘喽，你还欠我的债。”

“我什么时候欠你债了。”

“我帮你藏违□□刊，你帮我安排我喜欢的任务。”鸣人愤恨恨的瞪着卡卡西，“可你看看，你这回是帮我安排的什么任务，我们小队没走到边境呢就被抓回来了。枉费我一番豪言壮志热血沸腾就硬生生给浇成了火山灰。”

“我真不是预言家，我真不知道佐助他爸爸怎么会真病死了！而且这回任务是真的，正好，需要两个下忍！况且我答应你那个见鬼的条件的时候你那年才5岁！5岁！你还没上学，我就是开个玩笑哄你开心算不得数的！”卡卡西也磨牙，他觉着帮火影撑伞的那只手冷，“好了，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安慰你那刚送朋友去西天了爸爸吧！”

鸣人不说话了，狐疑的看着卡卡西，“卡卡西，你似乎有事瞒着我呢。”

“你成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多疑。”卡卡西掏掏耳朵。

“你不会刚刚在佐助家里安排什么恶作剧了吧。大家都知道你和富岳叔叔看不对眼。”鸣人眼睛一转，瘪瘪嘴，“这样可太糙蛋了。”

“你当我是你啊！”卡卡西稳住雨伞，兜起下嘴唇吹头发尖，“别说脏话，你老爹心情不好，让他听到小心挨骂。”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脏话啦，我用的眼神密码好么，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怎么知道我说啥。再说我爸才舍不得骂我呢。”鸣人呲牙，“挨骂我就是说是卡卡西教的。”

“不要试图激怒一个比你强大的成年人。”卡卡西有点怒。“不要无理取闹。这是人家家门口，葬礼还没结束呢，不长个还不长心的小鬼！”

“你才不长心。”鸣人垫了垫脚，“佐助是你学生，他哥是你同僚，他爹是你前辈，可是你呢。来参加前辈葬礼居然不知道准备份子钱。”

“你爸有准备两份啊。”

“其中有一份是我的，那是我做下忍任务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任务奖金。”鸣人冷哼一声，转身往宇智波主宅里面走，“算了，不跟你计较，我去找佐助。”

……

“厄。”卡卡西闷哼一声，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怎么了卡卡西。”于是这一声就惊动了思考中的火影。

卡卡西没敢接话。

火影动动耳朵，听到了隐约的哀乐远远的传来，“这时候是该遗体告别了吧。”

“要回去看么。”卡卡西偷偷看着自家老师的脸色，一如葬礼开始时严肃，“今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着急的工作呢。”

“算了。”火影回头看着自家弟子，把手里的伞塞给卡卡西，顺手夺过那把大黑伞，“鸣人回去看了啊。”

“啊。”卡卡西挠挠脸，“佐助严格算起来可就鸣人一个朋友，你就让他们两个孩子一起多待一会吧。”

“也好。”火影点点伞，“那我就先回办公室了，既然你说今天工作不忙，那就等在这里吧，等鸣人和佐助聊完了，就帮我问问鸣人中午想吃什么。”

“……”卡卡西差点就脱口而出，喂喂老师，现在是葬礼吧，为什么要关心菜谱这种玩意。而且今天是火影办公室不忙，你弟子我的暗部可是每天都忙的可以钻木取火了，要不随便压寨劳工啊啊啊啊。但他看看老师依旧板板的脸，最终还是默认下了今晚可能会加班很久的命运。

“你不愿意？”

“不，大人。”卡卡西听着老师语气中的不耐烦赶紧大声回答。

“嗯。”火影又点点伞，金光一闪。

卡卡西也只能等着，打开鸣人那把小黑伞往门廊里缩缩。今天雨到是不大，可架不住有风啊。当然，身为暗部长，对于火影各种可有可无或带有戏弄性质的命令也不必完全当真，只要在火影问起来的时候执勤暗部愿意给他打个马虎眼。

卡卡西其实经常常这么做，毕竟他老师自己也很少真和他们计较这些。但现在，卡卡西有点不敢随便这么干了。卡卡西闭眼感受着四周，隐在暗处的暗部们有的查克拉很熟悉，有的却全然陌生。卡卡西很清楚，那些被混编在执勤班组里的陌生人都是根。曾经属于志村团藏的根。

卡卡西咬咬牙握住拳，又忍不住想起了7天前。7天前的那个早上，在准备去开例会之前，他的老师终于和他“认真的谈一谈”了 ，可卡卡西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谈的不是关于鸣人的教育和未来，也不是宇智波家问题的余波，更不是划分暗部在宇智波富岳之死事件上应该承担的责任。

而是，“毕竟暗部是特殊暗杀部队，按照现在的职权划分来看，是外勤部门。这是我的错，让外勤来兼职内勤保卫平时还好，但一遇到点意外果然还是勉强。而根呢，你不能否认他们实力并不比暗部差，而且人才储备很多样化，要什么样的忍者都能找到。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最纯粹。卡卡西，不要否认，整个木叶眼里最不揉沙子的就是团藏了。不过既然你和暗部不愿意他们出外勤抢生意。别否认。不然他们也不会成天跑任务大厅。所以我决定改组一下暗部。外勤任务还是由原暗部去做。暗部的内勤安保就由暗部中不适合外勤的人与根来负责。至于火影卫队，那是内勤吧，我打算让止水试试看把内勤和卫队放在一起管理。就这样，你听明白了么。”

是的，以上就是火影那天的原话，不是“你觉得怎么样”，是“你听明白了没有。”

卡卡西记得自己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愤怒和屈辱。当然他也据理力争过的。可他怎么说的过被火影技能加持后的老师呢？况且他也确实气短。暗部在内勤任务中犯过的那些错误，火影不打算追究到也罢，要是想追究……以前拦不住大蛇丸来，现在没拦住宇智波死。可换成根就能拦住了不成？卡卡西不信。更何况根可曾经是敌对一方啊。

但可惜，火影只是风轻云淡的让他选面具－－“卫队已经把狗脸挑走了，你的外勤是喜欢狐狸还是猫呢？”

卡卡西每每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要飚查克拉，至少要□□个雷切扫过去，才能稍微平息一点他的憋屈啊啊啊！

可卡卡西，根据宇智波止水大人最新更新的暗部内勤安保条令，随便在住宅区飚查克拉会被请去拷问部队喝茶哒～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等着我们可爱的鸣人少爷吧来点中午菜吧。毕竟你唯一的生路就是我家少爷的枕头风了。（友情提示，此副本有几率开启讨好作者的支线任务，人生大奖等着你哟～）

任重道远。

而那一边我们的鸣人少爷其实心情也是不怎么好。死掉的固然是火影的下属，暗部长的同僚，可也是下忍漩涡鸣人最好的朋友的父亲呢。就像自家爸爸常常抱起小时候的佐助一样，鸣人也曾经爬上过那个叫富岳的大叔的肩膀，在他家蹭过饭，还摔过他家的碗，拿过那个有钱大叔的厚红包，被拍拍后背夸奖过，被随手教导过手里剑，等等等等。所以这样一个人死了，于情于理已经成为下忍的鸣人都该有所表示。可份子钱已经写了卡卡西的名字了。再看看一边的三代爷爷，门炎爷爷和小春奶奶，再看看其他爸爸的朋友们。似乎今天他的爷爷叔叔们都没有带过来自家的后辈？这让独自留在这里的鸣人感觉尴尬，更加后悔，他刚刚或许应该和爸爸一起先回去，而不是听见哀乐就忙不迭的跑进来。毕竟进来了，他不是也没能看见佐助抱着棺材痛哭流涕的场景么？

鸣人悄悄的叹口气，目光穿过层层跌跌的团扇背标，悄悄的看着棺材边上的美琴阿姨，鼬大哥，还有面无表情的佐助。佐助微微低着头，他今天难得穿上了一身黑色传统正装，刚刚见的时候还有点小孩穿大衣的滑稽，但转过头来，就真的有了木叶大家族小少爷应有的气派了。鸣人忍不住扯了扯身上有些短了的黑西装，这让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应对一个似乎全新起来的佐助。或许他应该装作还不懂事的样子在佐助耳边私语一声－－嘿，哥们，遇事多往好处想，至少你爸以后不会为点小小事就把你吼的和孙子一样了。或者可以装作一个已经成熟懂事的大人，板着脸来一句“请节哀”就转头离开。再或许，鸣人更应该选择和佐助一样？只要安静的站在自家家长身边，把一切都交给那些大人不就好了么。这样的话，即便没有那些熟悉的人离世的经验，应该也不会犯太大的错吧。

不过即便犯了错，鸣人觉着自己可能也不知道错在了哪里。

“请大家默哀。”

随着哀乐起伏，愣神的鸣人随着人流排进了和遗体最后告别的队伍里，现在他的前后都是团扇，反而三代爷爷他们都看不见了，鸣人有些不自在，可还是坚持着不失礼的随着队伍慢慢挪动。终于，鸣人已经很清楚的看见了黑色棺木里的富岳叔叔。这位大叔一如既往的往下撇着嘴角，面瘫的样子也根本没有什么大变化。但鸣人这时候却真的意识到了，那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鸣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或者讨厌这个大叔，可鸣人绝对不喜欢这个人变成尸体。或者换句话说，鸣人认为，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随随便便的就变成尸体。鸣人曾经这样和爸爸说过，但爸爸说，有的人死得其所反而是更幸福的。那么宇智波富岳是死得其所的么？

鸣人继续随着人流慢慢的挪着，他想起了就在7天前。就在那一天中午，他们小队又被大和老师带到了一个路边小饭馆繁荣火之国经济，可还没等吃几口，卡卡西就突然从小饭馆后厨里跑了出来。简直是……大和老师和那陌生暗部倒是还一脸淡定的问卡卡西要不要一起吃。可他和佐助就差点吓尿了好么！鸣人记得自己当时第一反应就是，不好，不会是我老爸生病住院遇刺了吧！不过幸好，卡卡西张嘴是对佐助说的佐助，你家出了点事，我飞雷神带你回去。然后，他就和佐助一起，被卡卡西一手一个提溜回了木叶。

说实话，鸣人真心觉着卡卡西用飞雷神带人可比爸爸差的远了，他落地晕了好一会才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卡卡西说，他和佐助之所以会接到这个半夜的紧急任务其实就是佐助他爸爸对火影要求的，只是单纯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的狼狈，仅此而已。

具体说呢？因为那天晚上那老头看到月亮很大很圆很美，他突然感觉人生豪迈需尽欢，他要喝酒。就真的趁着劲头自己个痛快豪饮了一番。豪饮不是罪，可问题是佐助爸爸的旧伤伤了神经根本就不能喝酒，喝多了酒的话，会半身不遂会口歪眼斜会大小便失禁。所以喝了酒的佐助爸爸真的就除了眼神彻底的不能动了。医院说，要不然就躺床上这样等断气，要不然就拼一把试试新药新医疗忍术重塑神经。结果富岳大叔选了拼一把，好了就不用儿子们伺候，不好，喝酒喝死这么豪迈对忍者来说，也不算是太丢人的事嘛。

可真的是死得其所么。

“请大家再默哀。”

长长的队伍终于渐渐的都离开了那具棺木。鸣人往佐助那里凑了凑，他听到有人对佐助说，“来，再看一眼吧，要盖棺了。”那似乎是鼬大哥的声音，然后鸣人又隐约的听到了一个“嗯。”

盖棺真能定论么

…………………

木叶61年9月26日

小雨转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