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赵玉道:“你继续说。”
“孙嗣供认,他不久前受刘四女所托写过契约,是补半字契约。刘四女对他说,是他一个侄子把契约丢了,使女要造反,这才让他临摹。”宋提刑道:“孙嗣所默写下的契约内容,和张金儿契约除了四字不对外,全部一样。并且从笔记对照,两张契约为同一人书写。”
赵玉问:“难道他没看见下面的印章和签名吗?”
宋提刑道:“外面只知道欧大人叫欧阳,而欧大人签字和私印全是签宏学之名。再加皇家报虽然对外披露,但没有将契约详细抄录上报,孙嗣自然对不上号。直到其将被灭口前还是蒙在鼓里,还以为帮了朋友一个大忙。”
赵玉问:“那为何说案只破一半?你别告诉我,刘四女死了。”后面一句话带了几分杀气。
宋提刑冷汗下额回答:“陛下圣明,抓捕这几人当天中午,刘四女居住在东京东郊的屋院失火。一家八口全部身死。至于死因,京畿提刑衙门还在查询,暂不可知。”
“混帐东西。”赵玉大怒:“借朕杀人,又在朕面前灭口。难道当朕是死人不成?还有,这张金儿是怎么死的,谁杀的?燕七呢?又是谁杀的。还有那个……张氏之死又是怎么回事?”
一串问题责问下来,唬得提刑跪下来道:“微臣有罪。”
欧阳忙出首道:“陛下,宋提刑乃是刑狱好手。如无其仔细勘验,恐怕微臣还洗脱不了罪名。但此案纠结错杂,每节都是一人环扣,死一人则线索全断。看来此人老谋深算,已经想到了各种退路。”
宋提刑跪在地上道:“微臣和欧大人均认为,此幕后凶徒必然精通或者是有左右手精通刑狱之人。”
“起来吧!”赵玉还是很给欧阳面子,虽然光天化日之下,刘四女一家被杀让她非常不高兴。理智想想,确实和京畿提刑衙门一点关系也没有。即使欧阳也没想到这事和刘四女有关系。牵扯到刘四女,就不能不让人怀疑宋徽宗。那些内卫干什么吃的,赵玉眉头一皱,熟悉的臣子都明白,有人要倒霉了。赵玉道:“此案已告一段落,京畿提刑司全力追查元凶。三日后回京。”
……
展铭完全按照欧阳的吩咐,去东京广德宫找了王文卿,而后听说东郊失火,找开封府几个熟知打听后,立刻返回了阳平。早上到,稍微休息一会,接通知和刑堂衙役一起到新县衙。
人自然是欧阳召集的,虽然自己没事,案件也由提刑司接手,但在自己地盘发生这么连环三死案件,这是非常严重的大事。欧阳让大家来就是分析案情。
展铭先汇报了东京消息:“失火是刘四女在东京住处。那是刘四女被迫离开阳平后,还是皇上的太上皇赠送的院子。地处偏僻,左右一里外才有其他住户。火场总共发现了尸体八具,据了解,刘四女的儿子、老婆、仆人、丫鬟恰巧八人。虽然无法辨认面容,但是尸体数吻合,身材也搭配的上。据查,刘四女全家都是死后焚烧,全是刀伤。初步估计凶手最少有三人,看伤口,怀疑凶手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禁军。”
一名衙役道:“按照去杀孙嗣的人招供,刘家并不知道有燕七此人。所以可以推断,刘四女不过是一粒棋子而已。真正幕后人是杀燕七凶徒的头家,刘四女所负责就是联系造假契约。”
另一名衙役道:“昨天兄弟几个连夜分析案情,如果在刘四女火灾没有发现线索的话,这条线十有八九就要断了,无法再追查下去。”
“不一定。”欧阳道:“其实我有几个疑问,想请大家给点意见。第一个疑问是:刘四女住在阳平,天天要看见我,可能心里不太舒服,我理解。但是他这样的身份去东京,那就更不舒服。太上皇的岳丈,又是庶民,一般官员是不会和这样身份敏感的人有来往。刘四女也不是傻瓜,他身份居住东京,难道就没想过会让人以为他另有所图吗?但是他真住了,还住了很多年。并且在太上皇到阳平之后,他的衣食住行并没有太大改变。据展铭先前和我说,从火灾那可以看出刘四女的生活阔绰。大家也知道,阳平和东南商会都会给我点面子,刘四女要经商成富恐怕比较难,太上皇出行都是公费,也没有多少家底。那你们说,刘四女为什么住东京?为什么能衣食无忧?”
“这点确实奇怪。”展铭小声道:“大家都知道皇上是什么样人,这太上皇可信任的外戚不多,刘四女是其中一个。而刘四女居住东京仔细分析来说就不合常理,皇上要知道刘四女居住东京,必然会派人监视,看和刘四女交往都是什么人。”
一衙役更小声道:“莫非这幕后人不仅是朝中大臣,还是朝中重臣,或者是显贵王爷,甚至是大内的人?”
“这样一来就更复杂了。”
欧阳点头道:“如果这问题还有答案的话,还一件事就匪夷所思。凶手比我估计提前一天对孙嗣灭口。这案子很关键人物孙嗣,此人和刘四女是单线联系。孙嗣篡改契约后没被灭口有两大原因,第一,他们不认为我能一眼破解契约之谜,想想也是,我一个读圣贤书的人,从来没闯荡江湖,哪懂这么复杂的伎俩。第二个不灭口原因是,刘四女和孙嗣交往密切应该不是秘密,孙嗣身死,迟早要指到刘四女头上。但是,大家想想,从阳平到东京,快马不停也需要将近一整天。当天中午我去印刷厂,下午揭密。但是为什么第二天东京早上他们就对孙嗣下死手了呢?”
展铭道:“如我这样身份人,一天不停够了。但换了其他人……我们假设对方使用是绝世好马通报消息,再假设消息是当天清早到了东京。那就是说前一天的夜里马是不停蹄的。但是官道必经上谷,而这时间上谷城门早关。即使有千里马没有公文路碟,也是过不去的。昨天去上谷的兄弟回报,那天夜里上谷城门没有开过。据我所知,没有任何马匹能从中午到一更时间,到达上谷通过城门。”
一老衙役点头:“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对方为却保险先下手为强。第二个可能只能是有比千里马还快的马。”
“第二个可能是不成立的。因为要监视大人的行动,一见其去印刷厂,立刻识破大人的意图,并且还要立刻上路,难道灭口这事情就不用通知头家?下属自己做主?或者是头家直接监视?所以即使是有万里马,也不可能接消息后当天通过上谷。”
欧阳点头:“那就只有第一个可能。不过我认为,凶手既然布局严密,不会仓促到临时起杀心,动用刘四女人不说,还要将其杀在家门附近。我觉着,凶手走这步,已经决定牺牲刘四女。所以第一个可能几乎是不可能。我推断必然是知晓我看破契约之迷后,再通知下手灭口。除非有第三种解释。”
一干人皆点头,展铭道:“我同意大人的说法。但是对方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内知道阳平的事呢?”
所有人苦思不解。别说是欧阳,就是他们在江湖打滚过的,也不知道契约还可以那么糊弄。当时知道这契约,所有人第一念头是,契约是假的。从来就没去想契约的签名是真的。而且在连环死人案中,契约只是比较不起眼的一步而已。
展铭眼中寒光一闪问:“大人,之前是否有和他人说起,契约有这方面的可能?或者说谁知道大人派人去东京联系张玄明张大人?”
“恩?”欧阳想想后摇头:“这个可能似乎也……”
展铭打断道:“大人,只有这个可能。”
“张三李四是知道的。白莲找人去的东京,也是知道的。派去东京这个人应该没问题,否则张大人不会得手。”
展铭点头:“那就是说……张三、李四,还有白莲中如果有一个人是不可靠的话,那事情就能说通了。”
“我不相信。”欧阳摇头:“张三李四陪我去过西北,到过玉州。两人父母都早逝,生活无忧。和我如同兄弟一般。”
“那就是白莲?”
“不可能,白莲也去过玉州。最重要一点,如果是她,她可以找个手脚慢的上路,而后对我说,只有此人最可靠。”
“也许……”
欧阳举手,让展铭不用再说了:“虽然有燕七这样的败类。但是我相信大部分官吏都是好的。一个坚固的堡垒被攻破,只有可能是内部出了问题。猜忌是一个团体最不稳定的一点诱因。还有一点,这次你们工作态度……”
展铭很坚持问:“大人,是不是把张三、李四调离外勤?”外勤是专门一个部门,第一是陪欧阳出门,第二是对外打点关系,第三是查访衙役清廉。属于欧阳的直属部门,人不多,就七八个人,但都是非常可信的人。
欧阳有点烦躁道:“不用。”
下面人看在眼里,知道并不是欧阳没有怀疑,而是他不愿意去怀疑。更不想因为自己的怀疑而导致内部不合。被人冤枉是一件让人非常难受的事。欧阳自己有体会。再说如果是这三人,很有干掉自己的机会。再则白莲刚结婚不久,要出这麻烦很不好。一个不会为下属着想的上司,绝对不是合格的上司。
这时候门外有人敲门,欧阳道:“进来。”
白莲进来道:“大人,有两名内卫找你。”
“有请!”欧阳道:“我看今天就到这里,任何消息不可外泄。”
“是!”
……
欧阳拱手:“两位大人找下官,可是皇上有什么事?”
“大人误会,不是皇上的事。”一内卫苦笑一下道:“卑职其实是私下来找欧大人帮忙的。”
“找我帮忙?”
内卫点头:“昨天晚上,负责太上皇安全的内卫全换了回来。而后全部锁拿,听说是要问罪。大家都觉他们挺无辜,但是说一个就被打一个,皇上还说,事情还没查明白,你们怎么就说上好话了。但卑职看皇上那态度,似乎……”
“宁可杀错?”欧阳小心问一句。
“恩!”内卫点头:“其实卑职看,本案计划甚久,刘四女又牵扯其中。太上皇内卫无一点风声,也难怪皇上疑心。只不过……”
原来牵扯其中的是内卫一名指挥使,这个指挥使在内部的名声很好,对下属和其他人都非常不错,内部有事,多是找他裁决,一副老大哥的样子。但是这次赵玉火气真的很大,九公公求情赵玉都不理会。所以大家无奈,才来找欧阳。毕竟欧阳可以说是赵玉最信任的官员。
欧阳为难道:“这是大内之事,我这外官不好办的。”欧阳再傻也知道,皇帝最不喜欢就是别人干涉他私生活。发现梁师成这内侍和外官来往,宋徽宗就把他给贬了。虽然宋风比较开明,但是后宫、大内的事,确实是外官不能问及的。那相当皇帝的家事。
内卫恳求道:“大人,一旦明日回京。那就更没有人敢说话。他们轻者革职驱逐,重则赐死。”
“好吧!午饭后我去拜访皇上。”
“多谢大人。”
……
赵玉笑道:“这么说来,展铭是怀疑张三、李四还有白莲了。”
“是哦!”欧阳道:“所以微臣来寻皇上决裁。”
赵玉道:“这样小事找朕决裁?好吧,按朕的意思,就按展铭说的办。既然没有证据,但是又有疑虑,就调开好了。”
欧阳摇头:“如此不妥。而今是坏人出阴谋,结果导致我最信任人离我远去,那坏人不是也得逞了?还有这三人和我闯南走北,一点证据都没有就说不信,那其他人会怎么看我?”
“倒也有些道理,但是留在身边已经放心不下。”
“所以微臣就要抉择,是信还是不信?后来微臣细想这么多年来发生的事才发现,他们一直用忠心照顾着我,没有发现不了一丝的背叛。陛下看,这人谁能没有过错,圣人都说做错事可以原谅。可是我在他们身上没有发现有任何背叛我证据,反而就不信他们,我个人认为这是对他们,还有对自己都是一件不公平的事。”
赵玉听出点意思出来笑道:“欧大人,莫非你另有所指?”
“没有啊!”欧阳茫然道:“虽然百多衙役出了个燕七,但这么多年来只有一起。微臣所以打算继续信任。”
欧阳话里有话,赵玉也听明白了。阳平数百衙役这么多年出了一个燕七,他欧阳还是继续信任。而自己大内还没出过燕七,自己就开始怀疑上了,那不是自毁长城?赵玉侧了下身子对一边九公公道:“知会下去,刘茫一干人失职,杖十惩戒。”
“是!”原本生死不明,到现在一句话定了,不过是失职罪名,没有造成后果,连解雇信都不用收的。
“朕是不想某些人得意。”赵玉道:“欧阳你来得正好。朕本次来阳平主要是想看看你这白云区,一直都不能成行。”
“陛下如果方便,不如现在去看看?”
赵玉犹豫下问:“会不会过于扰民?”
扯淡,你会来阳平还会担心扰民吗?欧阳回答:“自然不会,陛下驾到,蓬壁生辉。哪有什么扰民。”
“没想到你欧阳也会拍马屁?还是被人说烂的段子。”赵玉道:“吩咐下去,禁军就不要跟随了,免得有人有意见,朕看还是微服的好。”
九公公点头:“是!欧大人在外稍等,陛下换好衣服就可出行。”
……
微屁服,大家一见到欧阳跟在一顶轿子旁边,前后左右十几名带刀大汉,猜也猜到轿子里是谁。如同欧阳是瘟疫一般,走过去就是清空一大片,所有人都把路给让出来了。上轮渡更是夸张,已经上船的全部下船。欧阳忙解释道:“阳平晕船的人还是比较多,他们想是过几个月阳平大桥建成后再过去。”
“罢了,落轿!”赵玉出轿子一看,这是一个没有船舱的平板大木船。可以容纳两百人左右。而行船依靠岸上青壮拉扯。河面不算宽,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对岸。
欧阳介绍:“从早到晚一天十班。如果是晚上有急事,还可以雇私船,但收费由衙门统一管理,价格比较高。”
赵玉问:“这大船一次几文?”
“为避免孩童玩耍,成年一文,婴儿免费,孩童五文,不足开销由衙门每月补贴。”
赵玉笑道:“我可没见大人你给船资。”
欧阳回答:“阳平公务人员可免费使用轮渡。”
“那朕呢?”
“……”欧阳汗道:“这个微臣还没规定。”
“算了,给船家二十两白银。”
“是!”
不乘坐轿子这么一走,白云区震动。谁都没想到,皇帝这么年轻和漂亮。还好这边衙役都接到指示,再加路面宽广。本是车行道全给赵玉一人走了。赵玉看这边的布置,眼睛一亮。东京再宽的街道也不足人家这主道的三成。当看这路面,就能看出阳平的阔气。而后还有中央隔离带。欧阳介绍,所有进出人力畜力车辆,都朝左走。这样一来,南北车辆没有交汇,运输方便快捷。还设置有私人马车停点,任何车辆不许乱停乱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