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姐……就是孟先生口中要找的人?”孙先生含笑看着三爷与僵立的凌晓, 愉快地问道。
“就是她。”闻言,三爷终于将目光从凌晓的身上移开, 温言回答。
“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孟先生还没有找, 凌小姐就主动出现了。”孙先生笑道,“那么,我就不打搅两位叙旧了,希望孟先生先前的话仍旧作数。”
“这是当然的。”三爷淡淡地点了点头,抬手按住凌晓的肩膀,带着她转了个身,“那么, 我们就先告辞。”
“慢走。”孙先生颔首, 目送着三爷携凌晓离开,随后有些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孙先生,那位是……?”随着三爷的离开,那股伴随着他的压迫感也自然就消失了, 少女们惊奇地围拢了过来, 询问那位让孙先生都以礼相待的“大人物”到底是谁。
“是我们未来军校的资助人。”孙先生扬起笑容,目光坚定而满是期望。
少女们一声惊呼,夹杂着喜悦与难以置信,欣喜过后才发觉邵杰的模样有些不对,似乎仍旧傻乎乎地反应不过来。
孙先生自然也知道邵杰总是将那位“晓晓”放在嘴边,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邵杰回过神来,探寻的目光眼巴巴的望向孙先生, 似乎想要在他这里寻求到安慰,却只看到对方了然且遗憾的目光。
邵杰抬起手,捂了捂脸:“我一直以为……晓晓从小被三爷看着长大,他们情同父女……”
“感情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孙先生干笑了一下——他的妻子比他小二十多岁,而当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呢。
“我现在终于知道,家里人之前为何突然改变态度了,明明最先是他们鼓励我追求晓晓的……”邵杰沉重地叹了口气。
幸好,过了这么多年,再深刻的感情也逐渐变得淡了,况且当初只是年少轻狂?邵杰在离开沪市之后就没有再对凌晓抱太大的期望,如今也只是感慨了一下,便释然了,随即又为了孙先生那句“未来军校的资助人”而兴奋了起来。虽然他也不清楚三爷具体能有多么大的能耐,但是他相信,只要三爷答应下来的事情,就一定能够成功!
显然,比起已经名花有主的初恋情人,还是近在眼前的理想才更为重要啊……
就在邵杰等人为了突然从天而降的资助人而欢呼雀跃的时候,凌晓也在为了同样的人而烦恼不已。当然,并不是她不想见到三爷,而是因为……这显然是一个最为糟糕的见面时机!
倘若能早上那么一段时间,凌晓自然会为了三爷的出现而感恩戴德,而若是晚上那么一段时间,凌晓就能以自己的能力逃脱,并且在三爷的面前好好炫耀上一番。只不过,可惜的是,三爷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是在此时此刻现身——凌晓已经获得了人身自由,又有了逃跑的道路,看上去特别春风得意,简直就像是“乐不思蜀”的真实写照!
看三爷许久都没有主动开口,凌晓偷偷咽了咽口水,决定努力自救,好好替自己解释一番。
于是,凌晓用最诚恳的语调、最认真的眼神,开始讲述自己在被弗伦掳走后所做的布置和计划,以证明自己绝对没有向“敌人”投诚的意思,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是三爷,是如何回到沪市,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听完凌晓的叙述,三爷仍旧保持着嘴角那似乎有一丝危险的上挑表情:“只是这样而已?”
“这个……”凌晓窥视了一下三爷的脸色,头皮有些发麻地思考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概……还是不满意?
三爷当然不满意。
凌晓看上去红光满面,活得特别滋润,显然即使离开了他,也总会有办法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利益。她不仅让弗伦对自己信赖有加,甚至连他的手下都对凌晓马首是瞻,以一只船队硬生生闯出了一片天地,显然,这让三爷在欣慰的同时,却又很是失落,总觉得凌晓这小丫头他是越发地抓不住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远走高飞。
她做得实在是太漂亮了,无论是计划还是行事,甚至对自己才能的利用都极有分寸,其老辣程度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第一次毫无准备就孤身一人被迫离家的女孩子,反倒似乎已然在艰难的世事中摸爬滚打了一番,圆滑而世故——甚至有几分令人心疼。
见三爷微微蹙眉,凌晓瞬时间有些慌乱,忍不住抓住他的衣袖,脱口而出:“还有……还有这番回去沪市之后,我们就结婚吧!”
三爷错愕,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是听错了。看着凌晓那急切间涨得通红的面颊,他挑了挑眉:“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积极?难不成你怀孕了?”
“怎么可能!”凌晓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不由得对三爷横眉立目。
三爷失笑,伸手将凌晓搂进怀里,再也绷不住方才严肃的表情,像是拥着自己最重要的珍宝。
低下头,他含笑在凌晓耳边轻声允诺:“好,这可是你说的,等到回去我们便成婚,我已经准备好了……”
凌晓僵了僵,说不上对自己刚才的一时大胆冲动是否后悔,不过仍旧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将自己更深地埋进三爷的怀里,难得品尝到了少女应有的羞赧与忐忑。
只不过,凌晓显然不可能维持这样的状态多久。在脸上的红晕和热度消退之后,她稍稍退出了三爷的怀抱,扬起头疑惑地问道:“看起来,你这是早就注意我许久了?”
三爷微微挑了挑眉:“是啊,看你过得不错,都不好意思打搅你呢。”
凌晓尴尬地捂了捂脸,知道三爷说的是反话,完全不敢继续接茬:“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难不成你的手也伸到广州来了?”
“那倒不是。”三爷轻笑了一下,“倘若我有这么大的能耐,就用不着去见什么革命政府的领袖了。”顿了顿,三爷微微扬了扬头,“还记得先前我送你的那只海东青么?这倒都是它的功劳。”
凌晓恍然大悟。
那只海东青还是三爷在她年少时期送的生日礼物,跟了凌晓少说也有五年多了。虽然刚得到的时候凌晓对它爱不释手,经常逗弄玩耍,但是海东青这等猛禽毕竟不是家养的活物,而凌晓在日常又没有什么需要它的狩猎游戏,为了保持海东青的凶性,又因为与三爷感情日笃,凌晓在稍稍腻味了之后便干脆又将它交还给三爷那边的人代为照顾,逐渐也就丢到了一边,只有偶尔想起来才去看上一眼。
幸好,海东青聪明得很,就算长时间不见凌晓也仍旧记得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谁,全然没有因为主人的不上心而“背主求荣”。此番三爷能一直追踪到凌晓的行踪,也是由于它的原因,毕竟弗伦能够注意身后有无船只跟踪,却不会注意到天上是否有只鸟儿,于是,这只海东青便一路自己捕猎为食,从沪市跟到了广州,自然也将三爷引了过来。
……也因此害的她在最不恰当的时间被逮了个正着,不得不主动求婚以求赦免……
介于凌晓当机立断地许了自己的终身,三爷心情愉快,非常爽快地将前事一笔勾销。只可惜,他能够放过凌晓,却不代表能放过造成这一切的弗伦。
当凌晓跟着三爷前往弗伦等人落脚的地点时,三爷带来的人已经完全控制了那里,等待他们的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看守得牢牢的船员们。
见到凌晓,船员们都惶急而错愕,大概是这才想起凌晓原本是被俘虏的人质。只可惜,不管是想要求饶的还是想要咒骂的都被严严实实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呀呀的声音,然后被看守不耐烦地给了一个枪托。
“……这些人,就不要这样了……”凌晓有些不忍,毕竟几个小时之前自己还与他们有说有笑,这翻脸得太过迅速,连凌晓都有些尴尬。
三爷笑着抬了抬手,制止了手下的殴打行为,然后牵着凌晓的手上了楼。
楼上,自然关着弗伦。
弗伦看上去很是狼狈,在他旁边,这两天一直被他带在身边宠爱的美艳女郎也遭受了鱼池之殃,哭得梨花带雨、惊魂未定。
不过,虽然处境堪忧,但是弗伦却一点也没有恐惧的意思,微勾的嘴角仍旧跋扈风流,紧盯着三爷的眼神也满是挑衅。成王败寇,从弗伦将凌晓掳走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在期待与三爷的交锋了,只是可惜,没想到对方来的如此迅速,而自己则输得这么干脆。
凌晓从未见过三爷真正动了真火而教训什么人,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弗伦,思考要不要稍稍说几句好话,争取宽大处理。毕竟除了最开始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掳走以外,弗伦对凌晓到的确是以礼相待,信任有加,甚至称得上有求必应。
不过……刚刚拿婚事哄好了三爷,转眼却又为了另一个身为罪魁祸首的男人求情,这似乎是有些找死的行为吧……?
三爷扫了一眼弗伦满是挑衅的目光,神色不变,只是扭头看了看有些纠结的凌晓,轻笑了一声:“晓晓,你知道孙先生在筹备建立一所军校的事情吧?”
“哎?”不知道三爷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凌晓一脸莫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
“现在,我是这所军校的投资人了,大概它很快就能建起来。”三爷愉快地说道,“孙先生说过,为了培养真正具有革命精神的军官,军校的要求非常严格,采取军事化管理,要求每一位学员不仅有极高的军事素养,更要懂得什么是令行禁止,不允许任何违抗长官命令的行为。”顿了顿,三爷微眯起眼睛,大概应当称得上是欣赏地看向一脸“见鬼了”一般表情的弗伦,“我想,苏先生将会非常适合成为这所军校的学员的。”
凌晓嘴角微抽,满是同情地望向大受打击的弗伦。以他那肆无忌惮而极爱冒险的性子,倘若被拘束在那种管理严格的地方接受“再教育”,简直称得上是最严重的精神折磨。大概弗伦宁愿被捅上几刀子,也不愿落得这样的下场……
终于从弗伦脸上看到了自己希望的表情,非常懂得如何捏人软肋的三爷轻笑了一下,弯下腰,柔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交代下去,让人‘好好照顾’你的,我相信,苏先生在那里一定过得‘非常愉快’。”
“……孟乔,算你狠!”弗伦咬牙切齿了大半天,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五个字,然后眼睁睁看着三爷没有再分给他一个眼神,揽着凌晓的肩膀,转身扬长而去。
“……混蛋,这次还真是栽了个大跟头!”知道三爷说到做到的弗伦露出一抹苦笑,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脱身的方法——要是被教育成那些刻板严肃的军官,他还不如直接吞了枪子,早死早超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