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一群青少年谈论着刚才的迷宫、顾家的牡丹,热热闹闹地绕过了顾家大宅,看见孟令檀和孟令煊还在那亭子里,孟令煊已经不谈他在塞伦盖蒂的冒险经历了,而是不知在跟围着他们的少女聊些什么,聊得那些少女眼含春情,羞羞答答。
原来孟令晨以前口花花的样子还真是跟他二哥学的。孟二哥这人隐藏可深,初见面谁都觉得他是个温文尔雅的好男人,哪知道哄起人来一套是一套。不过孟二哥比孟三强在人家可不是只会耍嘴皮子哄女人,在投资管理方面那绝对是一把好手。另外,孟二哥虽然喜欢撩拨春心,却从来没听他闹过什么绯闻。
这一孟三更是比不上,他已经交过不少女朋友了,在外面和朋友玩的时候,也没少逢场作戏。
因此他在追求牧锦的道路上,首先心境就压得比较低,磕磕绊绊、心翼翼,总怕唐突了佳人。
迷宫的事情,他在里面没头苍蝇一般找了好几圈,只差没有扯着嗓子喊“阿锦,你在哪里”,结果最后还是没有找着人。当他挫败地等在出口,看见顾家兄弟与牧锦走出来的时候,心底别提多难过了。
尤其牧锦与顾震苏一人牵着顾震群的一只手,给人感觉像一家三口似的,那种视觉的冲击力实在太强。
他虽然没有从两人的表情中看出什么问题,但顾震苏的态度却令他十分警醒。孟家和顾家一直都是景山最高贵的门第,两家的子弟也时常被人拿来比较,每当这种时刻,他孟三就总是被排除在外的一个,而站在尖的人物就是顾震苏。以前孟令晨觉得无所谓,可这段时间,他却越来越有自尊受到伤害的感受。
他跟顾震苏也算是很熟悉的,以前常常在一起玩。顾震苏这个人,别看他向来笑如春风、温润如玉,却当真能用上“面热心冷”四字来形容。他的笑容总是带着一种礼貌,让人挑不出毛病,却很少有真正动心动情的时刻。他总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模样。
然而,孟令晨发现,面对牧锦的时候,顾震苏完美的仪态却出现了一丝缝隙。那天在孟家,他竟能出声斥责魏熙然,简直是闻所未闻之事。可能他是看不惯魏熙然,累积到一定程度所以爆发了,但为了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少女而做出这样的事,真是完全没有异常吗?
孟令晨走在顾震苏身后,一直狐疑地盯着那道水墨画一样的背影。
顾震苏感官何其敏锐,很快就回了个头,见是孟令晨盯着自己,眼神一闪,却只是嘴角弯着笑了笑。
孟令晨赶紧也咧嘴笑了一下,等对方扭回头之后,伸手摸摸自己的鼻子,有郁闷。
“大姐,姐夫。”
后院正有一对璧人边走边聊,顾震苏见了,忙打招呼。两人抬头看见这群年轻人,也头笑着话,“去哪儿玩了?那边的戏演得差不多了,晚宴快要开始了。”
顾臻瑜比顾震苏大五岁,她嫁的是安市的一位**,男方走了仕途,且十分顺畅。两人情投意合,郎才女貌,也算是一段佳缘。
“臻瑜姐好!”江丹姿连忙问好,还介绍牧锦,“这是我的好朋友,牧家的牧锦。”
“嗯,刚才已经见过了。”顾臻瑜长得和顾震苏很像,那双凤眸如出一辙,人很温柔,眸子里却透着慧光。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牧锦,称赞了好一番,“上次爷爷奶奶和母亲从孟家赏樱会回来就在夸你,我今天一见面,就知道他们夸的的确不虚。”
虽她在赞牧锦,但牧锦却觉得她的态度有微妙,不冷不热,不近不远,保持着淡淡的疏离。
她谨慎地答了些话。
青少年们都开始逐渐往这个圈子靠过来,包括孟令檀和孟令煊,连刚才不知跑去哪里的裴御东也凑近来,聚在一起东一拨西一拨的聊天。
“表哥,我听马房里到了好几匹设特兰矮马?”裴御东端着个杯子,终于找到了话题,走过来跟顾震苏搭讪。
“嗯,是给震群挑的。还有,等姑妈回去的时候,也给他们选几匹送去。”
江丹姿一听这个就受不了,“震苏哥,我能不能去看看?”
“可以啊,不过今天时间晚了,明天你们可以过来骑试试看,都是驯好的,很安全。”顾震苏眼睛瞧着江丹姿,但这个“你们”,肯定也指了牧锦。
孟令晨暗暗气恼,他也要去挑几匹马!不,他要买更稀奇的宠物!大耳狐、拇指猴、羊驼!一定能够吸引牧锦的注意!
江丹姿喜不自胜,转头问牧锦,“阿锦,明天你也来。”
可惜牧锦却摇了摇头,“我大概最近都不能随便出来玩了,有重要的事。”
“怎么?……哦,我知道了,是淑女盛会的选拔。”江丹姿了然,替她遗憾,“那个事情确实很重要,加油!”
几个年轻男人都不太清楚“淑女盛会”的具体情况,骤然听,都在思忖。
裴御东倒是从魏熙然那里听到过,诧异地望着牧锦,“你也要参加?……你?”
这个问号很明显是在质疑牧锦的能力了。孟令晨的脸马上垮了下来,“阿锦,加油!我看要是你都不能选上,那就不知道谁还能选上了!”
牧锦面上自信不变,“我会尽力的。”
裴御东讪讪的:“那你加油。”
顾震苏有些为矮马不能吸引到牧锦来家有遗憾,不过却举杯示意,“提前祝你成功。”
“谢谢。”牧锦也举举杯。
大家顺势都举了杯,算是为牧锦打气加油。
晚宴以及酒会的时候,顾家人对牧锦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照顾,本来实属正常,但是对比牧锦在孟家受到的待遇,就有些意味深长了。顾老太爷和顾老夫人甚至连问都没有问起关于牧锦的事,顾太太叫了些年轻姑娘在身边问话聊天,其中也没有牧锦。
这样的落差,顾震苏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也在心中讶异。他分明记得,赏樱会之前,母亲还同祖父母过,要在牡丹花会时跟那位评论双花的女孩好好聊一聊的。
难道是因为牧锦在赏樱会上大出风头的缘故?所以身为孟家对头的顾家,就不再抬举她?
顾震苏摇摇头,他知道自己的祖父母和父母不会是做得这么明显的人。这道理也不通。
那就是有什么难以言的秘辛了?
——这一天,真正为这件事烦恼的人是牧家夫妻俩。
牡丹花会结束,告别顾家回到牧宅之后,看牧锦上楼准备睡觉,夫妻两个边走边谈论,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照理,作为帖子上特别注明的人,主人家的太太怎么也该拉着牧锦的手话的。但牧锦今天在顾家,简直可算是个透明人,除了顾家的大公子还算热情之外,其他的人根本都没有怎么理他。
牧玉翔沉默地走在楼梯上,突然之间一拍脑袋,“啊呀……我怎么把那件事忘了!”
冯贞静奇怪地问:“怎么了?”
牧玉翔拉着她快速走进房间,关上房门,才道:“我想起来了,唉!怎么就把那个忘了呢!”
“别卖关子了,快吧。”冯贞静白了他一眼,走到沙发上坐下。
牧玉翔一脸懊悔,“你知道吗,我那位大姑母与顾家的老爷子……曾经出过一子事。”
“什么!”冯贞静惊得挺直了背,“你是?”
“是啊……这事儿你们可能不知道,但是当时我们两家的人都清楚。”牧玉翔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当年还,才几岁,只隐约有印象,还是后来听我母亲提起过。那个时候顾家的老爷子已经结了婚,连子衡兄和子彦兄都有了。结果有一次去京城的时候,在歹徒手上救了我大姑母。大姑母脾性其实不像个姑娘家,一直没有定亲,却和顾老爷子看对了眼……当时我大姑母还在上大学,顾老爷子是在那边照顾生意,一来二去就很熟悉。当然,我相信我大姑母绝对不会做出暗通款曲的事,他们定然是清清白白的。”
冯贞静听得都呆成了泥塑木雕。
“后来大姑母毕业回家,就决定一辈子不结婚了。我祖父母逼她都没用,一这件事她就要跑到外地去。于是合家也不再管她,谁知道她后来竟然患了病,早早的就去了。”牧玉翔唏嘘不已。
冯贞静好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所以,其实顾老夫人也知道这件事?你大姑母会不会和她过……”
“不不不,我大姑母绝对没有去过顾家,绝对没有跟任何人过她跟顾老爷子的事。但你想想,顾老夫人是什么人?顾家的主事太太,别人不清楚,她能不清楚吗?我大姑母那就是景山的金凤凰,那个年代每个男人都想求娶,人才自不必。她从来没有想破坏顾老爷子的家庭,只是自己隐忍。可顾老夫人,能甘心吗?”牧玉翔摇着头,叹息。
冯贞静想到什么,吓得脸都白了,“那上次在孟家,锦儿穿了你大姑母的衣服,岂不是……”
“应该是犯了顾老夫人的忌讳了……”牧玉翔后悔不迭。
“你、你怎么不早!”冯贞静气坏了,“锦儿之前还问过你这样安排有没有什么问题!”
牧玉翔道:“我这不是才刚想起来?我母亲当年也就跟我随口讲了一两句,好多还是我自己推出来的,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冯贞静恼恨,“锦儿才刚打开局面,孟家算是接纳了她,可顾家……”
“算了,想来顾家也不会太为难她一个辈,她又不知情。”牧玉翔安慰妻子,“我们也只当不知情,什么都不要。锦儿是个心宽的,我看她今天根本都不在意。”
冯贞静只能头,“都这样了,还能怎样?”
其实,牧玉翔有一没有对。
牧锦并不是不在意,她自己也在纳罕。顾家人对她真是太冷淡了些,她思来想去,回忆自己并没有失礼的地方。想不出有什么问题之后,也就懒得去折磨自己的脑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