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门推荐:、 、 、 、 、 、 、
宁儿捂着胸口,瞪他一眼:“是表兄吓我!”才说完,忽然意识到声音太大,忙紧张瞅向外间。
“她们都叫去剥豆子了,一时回不来。”薛霆慢悠悠道。
宁儿讶然,忽而认识到这大概又是薛霆干的。
她又好气又好笑:“表兄费这般周章来寻我,不知何事?”
“无事不能来么,”薛霆笑笑,道,“你忘了,我是左千牛,闲来就喜欢到处乱逛,看看有没有贼人夜里偷人啦,或者有没有小娘子对月叹气啦……”
宁儿听着,面上倏地一热。
薛霆看着她,月色下,那张脸庞白玉一般皎洁,双眸含光。
跟去年比起来,他觉得宁儿变了些,说不上是什么地方,或许是成长使然。裴荣说得没错,他这位表妹,确是一个能让人害相思病的美人……薛霆清咳一声,恢复悠然之色:“如何?跟表兄说说,何事叹气?”
宁儿望着他,有些犹豫,少顷,垂下眼眸,低低道:“表兄,我……我不想嫁人。”
“嫁人?”薛霆讶然,“嫁谁?”
宁儿摇摇头,红着脸说:“舅父舅母说,中秋要带我去皇宫里,那里有许多才俊郎君,好为我择婿。”
薛霆无-错-小说 M.扬了扬眉梢。
才俊郎君……他想到裴荣那些人,脑门登时冷锋过境。
“去看一看何妨。”薛霆道,“成亲的礼节多着呢,又不是蛮人那样看上谁就抢走。”
“可……”宁儿微微皱眉,小声道,“可舅父舅母还是要把我嫁出去的……”她望向薛霆,满面困惑,“表兄,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平日里,你我都不会轻易对谁贴近或示好,如今,却要与一个陌生人成为夫妻,还要生孩子?”
薛霆听着她的论调,觉得荒诞可笑,却又觉得有几分道理。看着她,少顷,道:“你口中这婚姻之事,觉得怪异,是因为那人你本不认识?”
宁儿想了想,点点头。
薛霆注视着她:“认识的话,就会好些么?”
宁儿怔了怔,又思索了一会,道:“嗯……或许。”
那么,我怎么样?
薛霆心里道,却没有把它说出来。
他笑笑:“你还没去呢,想这么多做什么,白苦了自己。宫里可漂亮了,赏月宴也好玩,多想想这些有趣的。”
宁儿眨眨眼,应一声。
这时,廊下传来侍婢的声音。
薛霆忙道:“我回去了。”
宁儿点点头。
薛霆一笑,借着廊下的阴影,悄声离开。
“吴阿媪真是的。”两名侍婢才进门了,就抱怨不停,“宅子里那么多人,偏偏叫我二人去剥什么豆子。”
“手都剥麻了,起泡可怎么好……”
宁儿望望窗外,想起薛霆的诡计,觉得好笑,又不好在她们面前笑。只得安慰两句,让她们去歇息。
房中再无他人,宁儿坐了片刻,看向角落里的一只箱子。
那是一只很平凡的箱子,里面装着衣服和杂物。
不过宁儿知道,压在箱子最底下的,有邵稹的旧袍子、契书和那封信。
她许久没有再去看过它们,此时,犹豫了好一会,也终是按捺住了心底的那一点企盼。少顷,她一口气吹灭了案上的灯,自去歇息。
入宫的衣服,很快做好了。绮罗制成的石榴裙,绫纱做的披帛。
中秋的午后,侍婢将宁儿的头发梳作最时兴的样式,描了眉毛,将她的两颊匀上胭脂,又将她的唇点上朱脂。
“真好看。”打扮好之后,一个侍婢啧啧赞道,“娘子这一走出去,可不知要有多少人回头。”
另一个看了一会,却道:“我觉得……娘子本来素面就美,这眉黛脂粉上得太多,反而不如原来美了。”
二人商议着,兴致勃勃,又让宁儿重新坐下来,把妆洗掉,再上一次。
午后,车驾已经备好,薛敬和韦氏看到宁儿出来,皆露出讶色。
“甥女果然是天仙一般的人。”韦氏拉着她的手,赞叹道。
宁儿红了脸,看向舅父,他亦是一脸欣慰之色。
牛车穿过坊内街道,出了坊门,来到大街上。天气晴好,太阳一般坠在天边,宫城的城墙和后面的重重屋顶,在阳光下清晰而宏伟,巍峨如山。
卫士盘查极其认真,每当牛马停下,宁儿总不由地感到一阵紧张。她想起从前,跟着邵稹过各地关津和城门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
宫殿庞大,来的人却也不少。车辆走走停停,宁儿透过马车的纱帘,望见阳光时而被高墙挡住,时而从壮美的殿阁间投下,时而又被树冠分作碎金。
大明宫的含光殿,有一处宽阔的毬场,三面围墙,一面高台,殿阁错落其间,可观赏毬赛。
薛敬和韦氏往高台走去,一路与人见礼。看到他们身后的宁儿,众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好奇之色。
“薛公家中竟藏着一个这般美貌的女儿,也不告知我等知晓。”一位夫人端详着宁儿,惊讶道。
“此乃敬甥女,今日一道入宫观赛赏月。”薛敬莞尔道。
那位夫人闻言,不住称赞,宁儿被夸得面色绯红。
她离开之后,侍婢对宁儿窃笑着小声道:“那位是太史令的蔡夫人,她知道了此事,过不得多时,今日来的人就全都会知道了。”
登上高台,偌大的毬场尽收眼底。宁儿随着韦氏,与一群女眷坐在一起,衣饰华美,香气扑鼻,举手投足,琳琅声一片。其中,也有不少和宁儿一样的闺阁女子,看得出来,她们的父母多少带着舅父舅母般的心思。宁儿与她们本不相识,见礼过后,年轻女子们扎堆说着话,谈笑风生;宁儿只好望向毬场,时而与侍婢说说话。
没多久,忽然,一阵乐声响起,激昂雄壮。
“凉州乐?”近处一位女子诧异道,未几,露出惊喜之色,“快看,是二圣来了。”
宁儿忙跟着众人一道望去,只见高台最大的殿阁上,人影绰绰,华盖等仪仗之物排列整齐。
众人簇拥之中,一个中年男子肤色白净,旁边立着一位妇人,手里牵着立个十多岁的小少年。
宁儿睁大眼睛,从前,她曾在书中看过各种帝后模样的描述,总觉得那般人物,必定长得十分奇特,说不定会像神佛那样头顶聚光。而如今看来,宁儿却觉得那也是凡人模样。皇帝微笑着,温和而不失威严;皇后的穿着打扮,也并不比贵妇们更隆重。
众大臣与贵妇连忙行礼,皇帝挥挥手,乐声停了,场中忽而击起鼓来。众人哗然,只见两队人马整齐地奔入毬场之中,一队青衣,一队红衣。
宁儿饶有兴趣地看着,忽而怔了怔。
红衣那队人马,为首者,正是薛霆。
阳光下,红衣白马,相映鲜明。
虽与别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可当他纵马奔驰,却教人无法忽视。他身姿矫健,红衣在他身上,有一股明媚的张扬之气,当他执着鞠杖在高台下奔过,众人发出一阵赞叹之声。
“是薛郎呀……”宁儿听到女子们巧笑低语。
“表妹娘子也来了!”整队待发之时,薛霆听到一旁的裴荣兴奋地说。
薛霆朝高台上瞥去,虽人影纷杂,可他很快就看到了宁儿。
她立在长廊下,与一群女子站在一起,乌发高绾,长裙如水,亭亭玉立。
裴荣望得眼都直了:“要是每日有这般美人给我看,我保管这辈子不输球……”话没说完,薛霆将他的脸掰回去,淡淡道,“要开始了,专心些。”
两侧球门后的回廊下,乐师奏乐正是起劲。内侍传了皇帝的令,凉州乐的鼓声一转,笛声乍起,变成了更活泼的龟兹乐。
小球如流星般飞出,场上哗然,两队人马立刻争抢。
薛霆左冲右突,灵活避让,一路追着毬而去,临近之时,他纵着马乘势一跃,新月般的杖首如轻风扫过,毬清响一声,直至飞入青队的毬门之中。
“好!”高台上,喝彩声爆发而起,笑语一片。
宁儿听着周围人的称赞,又看向场中风驰电掣的薛霆,也高兴地为他拊起掌来。
忽然,薛霆抬头,朝这边看来。
目光相触,宁儿不确定他是否在看自己,却见他露出了笑容。
毬再度入场,追逐又起。欢快的乐声中,薛霆领着红队,势如破竹,一举夺得四筹,筹数已满,红队胜出。
高台上的人看得酣畅淋漓,叫好声高昂。
二圣亦是称赞不已,皇帝赐下玉帛,还亲手将一只精致小巧的锦毬赐给薛霆。
“令郎果真佼佼才俊!”安国公夫人对韦氏夸赞道。
韦氏谦过,脸上的笑意却是自豪。
薛霆行礼受下,却忽而问:“陛下,此物,臣可转赠他人么?”
皇帝讶然,笑笑:“此物既赐了卿,便是卿囊中之物,赠与何人,卿自许便是。”
薛霆应下,谢过皇帝,上马而去。
毬赛已散,内侍过来请高台上的大臣贵眷们移步太液池,游苑赏景。宁儿正要随众人而去,忽然听到台下传来薛霆的声音:“宁儿!”
她望去,只见薛霆正在下方,仰头望着她。
“表兄……”宁儿正要说话,忽而见薛霆朝她抛出一物,“接着!”
宁儿忙伸手,未几,那物事稳稳滚入怀中。再一看,却见那竟是方才皇帝赏赐的锦毬。
旁人看着,皆露出惊诧之色。
宁儿亦睁大眼睛,再看薛霆,却见他望着她,阳光下,眉目间蘸满了灼灼的颜色。
“送你的。”他的声音和缓如风,“收好。”
一阵鼓噪的声音在四周响起,毬场上的儿郎们大笑起来,还有人朝薛霆和宁儿吹起了口哨。
宁儿怔怔,只觉耳根慢慢烧烫起来,还未出声再问,薛霆却已经策马疾驰而去。
“令郎……将陛下赐的锦毬赠了那位美人么?”安国公夫人望着那边,神色有些怪异。
韦氏未说话,笑意凝结在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