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的独处时间里,塔妮亚没有再做无意义的努力,意识到路路的心早有所属,而自己彻底成为了她抛弃的过去,她的心平和了下来。
塞拉与路禹畅饮时,两人难得地恢复了小时候的心境,又一次数起了天上的星星,就像是时间倒流,过往数年间发生的一切只是幻梦一场,谁都不曾长大。
当目光从璀璨的星海上移开,两人视线再度相交,梦醒了。
有些美好的东西只停留在过去,有些与你携手前行的人不知不觉间便松开了手,而那份空缺出来的位置,自然会有其他人补上。
“这就是你的理想之地吗?”塔妮亚注视着坐在阳台扶手上,似乎长高了一些的路路,怔怔地问出了口。
路路笑靥如花:“不,是我们的,而且它远远没有达到我们构思的程度。”
塔妮亚干涩地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感谢你的放手。”路路立刻回应。
苦涩的滋味只有塔妮亚懂,此时她只想默默地享受着晚风拂面的清凉。
天未亮,塔妮亚离开了,带着晨曦领提供的知识,她即将开启一场豪赌,这场赌局前所未有。
路禹和塞拉亲自将她送出晨曦领外,目送着她与一众七阶法师消失在夜幕之中,相视一笑。
风从晨曦而起,终将吹遍梅拉大地。
客人接踵而至,送走了塔妮亚的晨曦又一次迎来了青叶精灵的使者,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们表达谢意的方式不再是筛选年轻靓丽的女精灵,而是送来了不少帅气的男性森精。
负责日常对接的西格莉德两眼一黑,因为熬夜的缘故,三位领主都在睡懒觉,不得不说青叶精灵算是逃过一劫。
没眼力见的青叶使者仍在诚惶诚恐地表示上次是自己会错了意,他们反复思索后,深刻意识到了晨曦领需要的会栽培植物的男森精。
塞拉、路路还有路禹明确表示不需要青叶精灵提供任何的报酬,但是青叶精灵显然有着强烈的脑补倾向,他们笃信这番说辞的真正用意是“要,但不想明说,如果不收,就是我们送错了。”
西格莉德能理解青叶精灵的想法,得到了召唤模板这样实用的知识,什么都不付出会显得对晨曦领不够尊重,但是他们又无法拿出对等的知识进行补偿,因此左右为难。
“实在想送礼物,我对能够滋养植物的草木精粹很感兴趣,懂了吗?”
……
……
自从被路禹撞破礼物后,塞拉布置在房间的魔法阵不再运转,两人已经到了摊牌阶段,接下来就是简单地冲一波了。
熬夜让作息较为健康的塞拉头有些疼,她拿起昨晚调配好的汽水喝了下去,咂摸了半天,却感受不到一点刺激的感觉,这才想起路禹说过调配出来必须立刻喝,不然就只是很劣质的糖水味。
阳台的玻璃发出了阵阵摩擦声,塞拉扭头望去,瞪大了眼睛,怀里捧着一个大史来姆的小暗在用触手不断摩挲着玻璃。
推开窗,小暗二话不说,把史来姆抛进了她的房间,就在塞拉疑惑不解时,史来姆“噗噗”地开始向外喷吐一片片蕴含着强烈草木元素的发光叶片。
塞拉惊呆了,捡起来认真地感受了一番,确认这些精粹均是最新提取的,能量充沛得爆棚,一点外泄迹象都不曾有过。
一张纸条被小暗的触手丢进了房间,做完这一切她慢慢地飘回了路禹的房间。
“我以召唤的名义从仓库登记领取的,安心用,路路猜不到你身上。”
塞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若无其事地把纸条烧掉,心情愉快地带着这些草木精粹开始了自己忙碌的一天。
通知米来自己和塞拉的所作所为,并让她随时关注学派的动向后,路禹狠狠地伸了个懒腰。
西格莉德主动向青叶一族收取草木精粹,导致青叶一族高兴莫名,不到一会便运来了许多刚刚制作的精粹。
森精制作草木精粹往往是修复被损害的森林生态,种族运用极为稀少,只作为战略储备保存着。
作为应用最为广泛的元素精粹,草木精粹常被用于滋润、复苏植物,虽然高强度使用会导致土地脆化,但是只要剂量卡得好,便是十分优秀的魔法肥料。
门没关严,火急火燎的路路推门而入,一个箭步抓住了路禹的手。
还在思考召唤模板事宜的路禹勐然回过神,看到路路近在眼前,又想到刚才给塞拉送东西的事,没来由一哆嗦。
“工匠组有成果了!”
路路语气透着一股喜气,这让路禹也喜上眉梢,只不过,这份喜悦掺杂着些许“劫后余生”的意味。
以往响彻工坊的锻铁声消失了,工坊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工作,聚集在一个布满了若隐若现条纹的盾牌旁,盾牌上的纹路繁复,像是野蛮生长的藤蔓互相缠绕,隐约能感受到其中流淌的、躁动的魔力。
工匠组为到来的路禹与路路让开了空间,只剩下萸草半蹲在地上,紧盯着盾牌的眼睛中流露出异样的光。
“这是什么?”路禹只知道他们在追寻魔法师个人施法信息这方面与路路孜孜不倦地一起探索着,但却对他们具体推进到了何种程度一无所知。
萸草抬起头,看见路路在场后,兴奋地拾起盾牌,示意她仔细感受。
路路的眼神注视着仍在活跃的魔力纹路,好一会,她在那复杂、变化的“藤蔓花纹”中感受到了奇妙的波动。
那是一种特殊的,充满了指引性的特殊魔力波动,就像是写字时的笔迹,又像是画家在画布上展现出的个性画风,亦或者…武者千锤百炼后成型的攻击招式!
萸草拿出了另一面盾牌,同样纹路遍布,但不同的是,感受不到极其特殊的“气息”。
萸草介绍:“工匠组在土木组的帮助下搭建了一个地下工坊,在那里,实验受到的外界魔力干扰最小。”
“我们在两个用破魔水晶壁障隔绝的密闭空间内注入了高浓度的魔力,一个在最后时刻向着盾牌释放了路路大人的卷轴,一个没有。”
萸草举起残存着“气息”的盾牌:“这面盾牌上,路路大人能够感受到属于自己的魔力‘气息’,那是不同于其他人施法的奇特信息,而另一面没有施法的盾牌上,没有!”
一直以来坚信自己理论正确,魔力确实会附带着些许施法者信息的路路身子颤抖了起来。
早在学院初成名时她便如此坚信,然而学院的教授们却认为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如果真的存在着这样的信息,那么为何寻常的魔力感知不到这些信息?
并且,即便魔力信息真的存在,能够追朔出施法者,但是它必然充满了极大的不稳定性,魔力残存的【刻痕】随着时间推移会变得稀薄,信息逐渐丢失,等到采集时,失去完整性的信息只剩下了误导作用。
“毫无意义的研究与推测,你在浪费时间,浪费天赋。”
来自梭伦法师塔首席们的赤裸裸嘲笑没有让路路放弃,她坚信在理想的环境下,【刻痕】能够轻松复现,其中必然蕴含着施法者本人特殊的信息!
这个理想的环境,在工匠组设计并搭建的“破魔工坊”中得以实现。
合理利用破魔之力,将外在魔力隔绝,在依靠持续性魔法消耗掉破魔工坊内所有魔力,便能得到一个魔力真空区,完美控制变量。
剩下的便是高浓度魔力注入,以及各个阶段的数据采集。
说着简单,但做起来并不容易。
当一个空间内魔力浓度超过一定的阈值,任何轻微的操作失误都可能引发【魔法燃爆】,克洛伦斯正是见识过这份力量才精心钻研,并创作出了可控版的魔法。
而凡妮莎创作的水晶破魔巨人,由破魔转化为储魔巨人时,释放出的强大魔力场足以摧毁范围内的所有魔法师。
不能太少,少了【刻痕】无法显现。
不能太多,多了工匠组可能死无全尸。
为了保证安全,工匠组实验时会专门携带三张卷轴贴在身上,只要魔力燃爆发生,屏障能够为他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
全程在场的路路则随时准备着上前救援。
也许是晨曦领有着不可思议的好运,也许是准备充足让意外只得摇头叹息,默默离去,数十次实验下来,他们没有触发过一次危情,最终得到了这份清晰的【刻痕】。
那上面流动的,正是路路独有的施法信息!
路路攥紧拳头,按捺不住激动心情的她振臂一挥,工匠组立刻欢呼了起来。
他们不是世界上第一个发现刻痕存在的人,梅拉过往的高阶魔法师中便有人察觉到了这一特殊的现象,并将其记录在册,但是往后的数百年,无数的魔法师翻开那充满神秘色彩的一页,囫囵地阅读,然后翻过。
它一直躺在那里,等待着一个揭开全貌的魔法师到来,直到一个叫做路路缇斯的少女无意间地发现。
路禹曾问过,确认【刻痕】,并且复现它的意义是什么,它能带来什么?
路路所说的话他记忆尤深。
“我暂时不知道在未来的魔力潮中是否会出现更改魔法师施法【刻痕】的力量,如果仅以当前来看,刻痕无疑是一种标志,一个难以作伪的信息,是成为魔法师的标识牌!”
“试想一下,如果将刻痕融入到魔法之中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魔法阵需要刻痕启动,而刻痕则来自施法者本人,那么要使用魔法阵的人就必须得到施法者本人的刻痕。”
“一把钥匙,对应一把锁,只要没有钥匙,魔法所蕴含的力量就无法被外人所启用。”路路说,“这是全新的力量,全新的知识!”
路路与工匠们忘情的欢呼,路禹却眉头紧皱。
再度想起当时路路的话,当时未曾细想,只是想要多端详一会路路俏脸的他,现在没来由地有些忧虑。
刻痕的出现,毫无疑问会带来一场全新的魔法革命,但究竟是好是坏……路禹想事情时总会去设想最坏的可能性。
原本知识被束缚于高塔之上,想要获取只能选择加入学派。
刻痕的出现,意味着学派体系有了新的控制标准。
唯有特定的气息能够开启知识典籍,没有就只是死物。
这依旧不利于知识的流动,更像是一种类似于变相知识保护法的东西,但是这个时代明显不可能存在极其强大的组织,让这些拥有特定知识的魔法师规范化自己的知识限制,因此使用方法,方式完全由魔法师自行决定。
无论怎么看,最终依旧是知识封锁的死路。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刻痕的出现,至少为学派提供了新的思路,他们对于魔能的限制会逐渐放宽。
没有对应刻痕启动的魔具只是一块烂铁,普通人即便掌握了魔具也无法对魔法师造成威胁,魔法师自然能够利用刻痕的力量兜售高度便利的魔具。
普通人中,魔具的推广能带来生产力的提升。
普通人要消费魔具,使用魔能就需要拥有自己的剩余价值,拥有购买力。
魔法师的地位并不会下降,还会在刻痕带来的秩序变更中稳固下来,而当前的执政的团体所推行的秩序毫无疑问会与魔法师的利益产生冲突……
除此之外,带有特殊【刻痕】的魔力所构筑出的魔法,是否会成为一个独特的派系?
如果这个时代有神明出现,他所动用的力量自成一系,那份特殊的魔力是否也是刻痕?
路禹苦笑着摇摇头,他的脑子有点疼,光是想去推测那复杂的可能性便已是头昏眼花。
“到底,会走向什么样的未来呢?”
路路抓住了路禹的手,又蹦又跳,似乎想让他也感受到此刻内心的喜悦。
那双手在路禹的手心里轻轻地摩挲,酥酥麻麻的触感让路禹昏沉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那张活力四射的脸则是让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脸。
未来终究是太过遥远的虚无缥缈,现在的他只需要抓紧眼前人的手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