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徐盛细细品味了一番袁否所说的话,忽然觉得公子的学问当真是高兴莫测,总能说出一些他闻所未闻的典故来,当下又问袁否,“公子又如何肯定孙策必定会来救援勉?”
“还是人性使然。”袁否道,“或者说,还是因为先入为主。”
徐盛道:“公子是说,虽有太史慈兵败的前车之鉴,孙策却仍未将公子放眼里?”
“孙策何止是不将本公子放在眼里,只怕就连曹操,孙策也同样没有放在眼里。”袁否嘿嘿一笑,又道,“文向你想想,孙策以二十出头的年龄,仅凭一千余先翁旧部,就连续挫败了刘繇、祖郎、严白虎等江东豪杰,更传檄平定豫章郡,这是何等威风?他又怎么可能把我袁否放在眼里?所以本公子料定,只要陆勉有险,孙策必来!”
徐盛又问道:“那么,公子何以肯定,孙策必走北门小路?北门虽是陆勉所部把守,可北门小路却是险阻难行,两侧又是密林,他就不怕有伏兵?”
“怕?”袁否大笑道,“孙策若也会害怕,那他就不是孙策了,孙策平定江东四郡,哪一仗不是身先士卒,蹈险如履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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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大营。
袁军从始至终都只在大营外来来回回的游走放箭,绝不肯真的发起攻击,孙策派出骑兵驱逐,袁军也只是换个方位继续袭扰。
渐渐的,孙策便有些沉不住气了。
“子衡,情况不对啊。”孙策皱眉道。
吕范点点头,也说道:“在下也觉得情形不太对头。”
孙策又说道:“这支袁军好像不是在来厮杀的,而是专门来牵制我军的。”
“牵制我军?啊呀不好!”吕范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失声大叫道,“莫非这是袁否小儿的声东击西之计,假称劫营诱使陆勉动手,然后趁机设伏击灭陆勉?这一支兵马却是用来牵制我们,令我们无暇去接应救援陆勉?”
“什么?”孙策吼道,“好个袁否小儿,某又中他计矣!”
吼完了,孙策又从哨搭上探出头来喝道:“宋谦、贾华何在?”
全装贯带的宋谦、贾华同时上前一步,厉声应道:“末将在此。”
孙策说:“速速点起本部骑兵,随某从北门去接应陆勉!”说完,孙策即匆匆下了哨塔,又从宋谦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
“主公,主公且慢!”吕范匆匆从哨塔上追下来,叫道,“主公且慢。”
孙策从贾华手中接过铁枪绰于鞍前,一边回头问吕范道:“子衡有何话说?”
吕范叫道:“主公,此事颇为蹊跷,窃以为在局势明朗之前,断不可轻动,否则极可能堕入袁否小儿的连环算计之中。”
“等局势明朗就晚了,陆勉就已经被袁否小儿攻杀了。”孙策却根本不听。
吕范无奈,又提议道:“主公若非要去,却不可走北门,在下此前入城走的就是北门小路,北门小路崎岖且难行,两侧又遍布密林,利于伏兵,主公不如驱兵攻南门,同样可以分散袁军的兵力,减轻陆勉的压力。”
“救兵如救火,此时攻打南门却来不及了。”孙策还是不听。
吕范急得跺脚,又接着劝道:“主公若是非走北门小路,却不可身先士卒。”
“某乃是主将,自当身先士卒,子衡不必多言,某去也。”孙策只是不听,驱动胯下青骢马扬长去了。
吕范无可奈何,只得牵住宋谦马缰嘱咐道:“宋谦将军,北门小路崎岖难行,两侧又是密林,极可能有袁军的伏兵,你需保护好主公!”
“先生放心。”宋谦于马背上拱手作揖道,“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主公少了一根毫毛。”
再说孙策,带着一千多江东骑兵出营之后,外面游走袭扰的袁军骑兵便立刻像嗅到了猎物气味的野狼,撵了上来。
“一群乌合之众,也敢太岁头上动土?”孙策一引铁枪,驱兵掩杀。
看到江东军掉头攻击,撵上来的袁军骑兵立刻跟着掉头,仓皇逃跑。
孙策止住麾下的骑兵,不再理会逃跑的袁军骑兵,径直往北门而来。
江东军从龙亢西门外绕城而过,走了不到五里路,就已到了北门外。
孙策一马当先,左手控缰,右手持枪,走在大军最前面,环顾左右,只见丘陵起伏,茂竹倥偬,更有阵阵冷风从竹林中吹拂而出。
已是四月初夏,孙策却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
孙策虽然年仅二十四,却已经带了七年的兵,打了七年的仗,可谓身经百战,他立刻就嗅出来,这不是什么冷风,而是杀气!
竹林中伏兵!孙策脸色微变,正要下令后退,小路两侧的竹林里还有丘陵上,却忽然间亮起了无数火堆。
突遭此变故,江东军霎时骚动起来。
人终究是人,再是训练有素,再是身经百战,当他们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时,心理上也难免会出现波动。
“伯符兄,别来无恙乎?”一个声音传下来。
孙策急抬头看时,只见前方土坎上,离他还不到百步开外,一个全装贯带的身影正好整以暇的站在火堆旁边,很是醒目。
孙策一眼就认出,这个人就是袁否。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孙策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喝道:“袁否,拿命来!”
说完,孙策就绰枪于马鞍前,又于鞍后取出铁胎弓,挽弓搭箭朝袁否射了一箭。
守在袁否身边的徐盛自然不会让孙策如愿,当即负盾挡在袁否面前,只怕咣一声,孙策射出的狼牙箭就已经被挡落在地。
“伯符兄,你为何如此绝情?”袁否摇摇头,喟然道,“不管怎么说,你我都曾经兄弟一场,本是同根所生,相煎何急,相煎何急哪?”
孙策曾经寄居在袁术帐下,而且一直以子侄礼侍奉袁术,所以袁否说他跟孙策曾经兄弟一场,却也没错。
不过孙策却受不了这个。
孙策昔日寄居袁术帐下,却是迫于无奈,在他内心,其实一向视袁术为冢犬之辈,又怎可能将袁术的儿子当成兄弟?
“我呸!”孙策怒骂道,“谁跟你是兄弟?”
说完,孙策又从箭壶里取出一支狼牙箭扣在了弦上。
袁否的脸色便也冷下来,阴恻恻的说道:“既然伯符兄如此绝情,那你也就别怪小弟手下无情了。”说完,袁否便突然变脸,厉声喝道,“动手,射杀孙策!”
“射杀孙策!”
“射杀孙策!”
“射杀孙策!”
小路两侧的竹林里便立刻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
听到这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宋谦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立刻策马挡在孙策跟前,同时厉声喝道:“快,保护主……”
宋谦一句“保护主公”还没有说完,两侧竹林里以及丘陵上便已经嗖嗖嗖的射出数以千计的竹制长矛!
这些竹制长矛,全部都用儿臂粗细的整根细竹削成,顶端削尖,然后用碗口粗的毛竹弯做弓身,再用隔年生的老山藤做弓弦,一弓一弦至少扣十几枝竹矛,其杀伤力相比三臂大弩或许稍有不如,密集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盛带着三百羽林卫从中午出城,一下午加半个晚上没干别的,就一直在赶造这样的竹制大弩!
说时迟那时快,上千支竹矛已经嗖嗖嗖的攒射过来。
而且,最要命的是,趁刚才袁否跟孙策说话的功夫,隐藏在竹林中的数百具竹制大弩就已经调整好了射角,从数百具竹制大弩上射出的数千枝竹矛,全都射向了以孙策为中心的方圆不足二十步的小块圆形区域!
这样的密集度,当真只能用箭如飞蝗来形容!
袁否,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阴险!简直阴险到了骨子里!
一眨眼的功夫,挡在孙策跟前的宋谦就被十几支竹矛同时洞穿了身体,宋谦奋力格挡了几十枝竹矛,遗憾的是,射向他的竹矛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就是挡不胜挡,霎那之间,宋谦连人带坐骑被射成刺猬,当场就倒毙于地。
孙策还有身后随行的数十骑也没好到哪去,同时被射翻在地。
尽管孙策武艺高强,他身后随行的数十骑也都是百战精锐,可从两侧竹林里射出来的竹矛实在是数量太多,而且太密集了!
袁否亲眼看到孙策在挡开数十枝竹矛之后,却被至少两支竹矛所射中,虽不知道有没有射中要害,但重伤却是毫无疑问的!
当下袁否便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突击,全军突击,不要走了孙策,不要走了孙策,不要走了孙策……”
“杀!”徐盛拔出环首刀,第一个冲下了丘陵。
“杀!杀!杀!”小路两侧密林里遂即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遂即黑压压的袁军甲兵便高举着明晃晃的环首刀,潮水般冲杀下来。
到了这时候,江东军的弱点就暴露无遗。
江东军身经百战是真,训练有素也不假,装备也堪称精良,江东军还有孙策这样勇冠三军的主将,打起仗来往往士气如虹、所向披靡。
孙策可以说是江东军军魂所系,但同时也是最大的弱点。
一旦孙策有个好歹,江东军的士气便立刻会跌落到谷底!
孙策射中数矛,生死不知,江东军顷刻之间就阵脚大乱。
相反,袁军将士却受到了袁否“算无遗策”的极大鼓舞,变得士气如虹,再加上江东军远来疲惫,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仓促投入战斗,体力上根本没法跟袁军相比,甫一交战,江东军便立刻落入了下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