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谷。
又是一夜过去,断魂谷中的袁军却仍然没有发动突围之战。
这一次,周瑜却是再坐不住了,也更没有心情坐而弹琴了,周瑜带着吕蒙、蒋钦、潘璋诸将来到了计时的日晷前,眼睛死死的盯着日晷,眼看着日晷指针投下的阴影一点点的滑向了午时三刻,断魂谷中却仍是一片死寂。
“吕蒙!”周瑜终于沉不住气了,厉声大喝道。
吕蒙便猛然踏前两步,昂然应道:“末将在!”
周瑜霍然回首,遥望着谷中袁军的简易要塞,沉声说:“即刻率五百精兵,向袁军要塞发起佯攻,你记住,若是攻坚之时袁军突然反击,且不可擅自后撤,没我军令,既便死伤殆尽也不准后撤半步!”
“诺!”吕蒙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很快,江东大营里便响起了号角声还有战鼓声。
绵绵不息的号角声中以及激昂的战鼓声中,吕蒙迅速点起五百精兵。
片刻之后,江东军的要塞大门便轰然洞开,吕蒙率领五百名全装惯带的江东精兵便如潮水般蜂拥而出,在两座要塞之间的空地上稍稍列阵,吕蒙再举起环首刀往前一引,五百精兵便踏着整齐的步伐,抬着简易长梯,向着袁军的要塞碾压过来。
然而,让吕蒙和出击的江东军感到意外的是,守在要塞上的袁军竟没有回击!
就在吕蒙率领五百精兵进至袁军要塞的木栅栏前,架起长梯准备拔寨时,守在寨墙上的袁军却突然间撤了!
吕蒙不费吹灰之力,就夺了袁军的简易要塞。
战事进展如此顺利,以至于吕蒙都有些害怕,该不会又是袁否的诡计吧?
所以,在夺下袁军要塞之后,眼看着徐盛和三百袁军慢腾腾后撤,吕蒙和五百江东军站在要塞上眼睁睁的看着,却竟然不敢追击。
周瑜迅速赶到,当即命令吕蒙率军追击!
然而,吕蒙这时候再想追击却已经晚了。
当吕蒙率军追进小渔村时,徐盛早已经带着三百骁骑登上木筏,袁否给徐盛和他麾下的三百骁骑留了八艘木筏,其余的全部砸沉了。
周瑜率领后续大军赶到时,八艘木艘已经驶离岸边。
“木筏?!不,这不可能!”周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自己明明已经将小渔村的所有的渔船都搜走了,小渔村的民房大多是茅舍,根本没有木料,就只有断魂谷两侧的悬崖底下生长了一些树木,可这些都是新木,这都是入水即沉的新木,怎可能造筏?
“都督,大瓮,是大瓮!”吕蒙眼尖,一下就发现了其中关键。
“大瓮?”周瑜喃喃低语一声,急定睛看时,果然看到每一艘木筏的四周,竟然都固定了十几口敞口大瓮,这些大瓮却是中空的,可以提供强大的浮力!一霎那之间,周瑜的思维便有些短路,这么多大瓮,袁军是从哪里弄来的?
“奇怪,袁军上哪找来这么多的大瓮?”周瑜喃喃低语。
吕蒙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了藏在小山包背面的那口瓮窑,当即便大叫起来:“都督,那边有口瓮窑,袁军就是在这里烧制的大瓮!”
“瓮窑?”周瑜有些木然的转过身来,顺着吕蒙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到了那口早已经被袁军破坏得不成样子的瓮窑,然而,仍可以分辩出那是口瓮空,原来如此,原来竟是这么回事,袁军的这些大瓮竟是临时烧的!
霎那间,周瑜就什么都明白了,全明白了。
“失策,真是失策!”周瑜跺脚长叹,这一刻,周瑜真是肠子都悔青了,千算万算,他算到了袁否会走罗家湾,他算到了袁否在遭到阻击之后会改道红叶谷,他也算到了袁否在走投无路的前提之下,定然会冒险走断魂谷,然而……
然而周瑜却怎么也没有算到,被他视为兵家绝地的断魂谷,竟然……
周瑜怎么也没料到,袁否竟然想到了烧大瓮,然后借助大瓮将断魂泽这道天堑化为了坦途,然后硬生生的从他周瑜的手指缝里给溜走了,一霎那之间,周瑜的整个胸际便被巨大的懊恼、沮丧还有忿懑给完全充满。
什么叫棋差一着,这就叫棋差一着啊!
因为一时的疏忽,一个必杀之局就这样被袁否轻松破解了!
这一刻,周瑜真的被深深的打击到了,然而,更大的打击却接踵而来。
周瑜正自懊恼时,已经驶离岸边的三百袁军却忽然间整齐的高喊起来:“周瑜,我家公子说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却是不必再送了!”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周瑜喃喃低语着,喉头忽然涌起一股咸腥。
周瑜不能不想,袁否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袁否早就什么都料到了?
难道袁否早知道会被逼入断魂谷,所以早就想到了脱困之策?可能吗?
蒋钦、潘璋、凌操诸将也纷纷回过头,向周瑜投来异样之色,这些江东军的骁将们忽然间真觉得,都督好像真的不是袁否对手呢?
居巢大战时,三万江东军对九千袁军,其中的五千好像还是乌合之众,最后却勉强打成一个平手,这次,周瑜都督更是出动了九路精兵,对袁军进行围追、堵截,然而,在大山里来回奔波半个月,最后却让袁军从容遁走!
“不可能!”吕蒙却紧握双拳,怒吼道,“这定是袁否攻心之策!”
吕蒙说对了,这确是袁否的攻心之策,袁否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在周瑜心里留下一道阴影,既便明知道没什么用,也至少要恶心一下你,让你难受!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都督留步,不必再送了!”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都督留步,不必再送了!”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都督留步,不必再送了!”
木筏上的三百骁骑仍在一遍遍的高声喊叫,吕蒙气极,下令放箭,可惜袁军的木筏却早已经驶出射程之外,江东军射出的箭矢却纷纷坠入了湖里,反而惹来对面木筏上袁军三百骁骑的无情嘲笑之声。
吕蒙怒极,大声请战说:“都督,末将这便率军绕过断魂泽,前往追击!”
周瑜却摇了摇头,绕过断魂泽又谈何容易?需知这是在大别山中,一旦绕路,却又不知道要多走几百里山路,彼时,袁军早就走远了。
“不必追了,只怕也追不上了。”周瑜摇了摇头,又说,“只不过,袁否却也未必敢于再次进入大别山了,只要袁否仍在庐江郡的地界,我们就仍有机会,仍有机会将他的几千残部围剿至死,他终究还是跑不掉的……啊呀不好!”
周瑜的这一声大叫,却把吕蒙以及蒋钦诸将吓了一大跳。
吕蒙急问道:“都督,怎么了?”
“坏了坏了,坏了!”周瑜连连跺脚,说,“袁否一贯狡猾,一贯阴险,却也是个敢于以命相博之人,他若是知道自己终究跑不掉,就难免会生出以命相博的心思,兔子被逼急了尚能踹死老鹰,更何况袁否还有三千多大军?”
蒋钦诸将听了个满头雾水,不知道周瑜在说什么。
吕蒙却是听明白了,叫道:“都督是说,袁否会去乔家坞?”
周瑜说:“袁否若是知道伯符在乔家坞,他就定然会去的。”
吕蒙说:“袁否又不是神仙,更加不会神机妙算,又岂能知道主公就在乔家坞?”
“难说,但愿袁否不知道。”周瑜摇头,心下的不安却是越发的强烈了,然而,世上事就是这样子,你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周瑜正在担心袁否会去乔家坞,远处的一座高山上便腾起了一股醒目的狼烟。
“狼烟!”蒋钦眼尖,最先看到这股狼烟,立刻高叫起来,“都督快看,有狼烟!”
“什么?”周瑜闻声回头,待看清那山顶上升起的狼烟数量以及排列方位之后,周瑜的脸色便顷刻间变得潮红,一口老血顷刻间汹涌而起,周瑜忍了两下,却终究没忍住,当下张嘴喷将出来,然后两眼一黑昏死当场。
坏事了,这下坏事了,伯符危矣!
“都督!”
“都督!”
“都督你醒醒!”
“都督你快醒醒!”
“医匠,医匠何在?”
看到周瑜吐血昏厥,吕蒙、蒋钦诸将一下就慌了,赶紧抢上前来,七手八脚的将周瑜从地上扶起来,又急召医匠前来。
医匠几针下去,周瑜很快幽幽醒转。
看到周瑜醒转,吕蒙眼泪都下来了,哽咽着说:“都督,出什么事了?”
“子明,快快,快。”周瑜摇了摇头,一把握住吕蒙手,艰难的说道,“即刻率大军火速回援乔家坞,记住,要以最快的速度回援,哪怕跑死了人,哪怕跑散了部曲,也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乔家坞,因为,主公有危险!”
“啊?”吕蒙闻言一下就懵了,主公有危险?
“快,快去呀。”周瑜一激动,便又是撕心裂肺的咳,结果又咳出了血来。
“都督保重,末将这便率部回援!”吕蒙跪下来向周瑜叩了三个响头,然后爬起身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就已经拔出环首刀,引刀长嗥,“江东的儿郎们,只要是还能喘气的,就全都跟我走,跟我回师乔家乌,保卫主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