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七月,天气热得和天上天天下火似的,哪怕是天天扇不离手,许文岚还是觉得热,身上汗津津黏乎乎的,要是一天没风闷热起来真恨不得一天都泡在水里。
这还是东北呢,要是活在南方,可不更是要了命,每到这时候,许文岚都格外想念现代的小吊带,小短裤。
她倒是想捣鼓出来,可那个,别说穿出来,就是在自己屋里穿也得被骂是“伤风败俗”。
摇着手里的扇子,探头往里面看了看,扬声喊道:“金师傅,先出来吃西瓜吧!用井水镇过的,现在吃正好……”
天气热,她没进染房,还觉得热得受不了,在染房里被热汽蒸着的伙计更要觉得热了。
怕伙计们热坏了,许文岚特意天天让灶下煮了绿豆汤,香瓜、西瓜供着吃,还时不时煮些凉茶来喝。
北方是不讲究喝什么凉茶的,嫌那玩意甜不甜苦不苦的,喝时还温热的,哪有井拨凉水来得爽快,可碍着许文岚天天让人煮好了端来,还不让伙计们直接喝生的井水,一群伙计只能喝这什么凉茶。
还别说,喝了身上是觉得清爽,在染房里热气蒸腾,也不像往年一样容易头晕,再加上天天瓜果不断,不说金师傅,连普通小伙计也照样跟着一起吃,不到半个月下来,竟是人人都说新东家好。
不单只是染房这里,连着布行毛线厂那里,许文岚也是一样供着凉茶绿豆汤的,守着志线厂的白草儿先还觉得太浪费,背后里和她嘀咕:“这毛线还没卖出去呢,就先请了二十个工人,干活又不多,供她们吃饭都够好了,还要给她们喝绿豆汤啥凉茶的,这得多少钱啊?”
现在这年头,就没有什么员工福利这回事,更不会有酷暑津贴,像许文岚这样的东家的确是少见,人人称好是真,可有人背地里说这东家傻也不是没有。
许文岚听白草儿说,只是“哈哈”笑:“随他们说去,虽说现在花点小钱,可总比真热坏了人要好吧?再说了,对伙计们好,以后有人要撬,他们心里也要掂量着别家是不是对他们这么好。”
现在毛线产量是少,一是工人熟练度不高,二是还没开张,连头担生意都没做成,产量低才是正常。
要说许文岚从草原回来,就一心都扑在毛线厂上了,最近几天守在染坊里,也是为着毛线染色的事儿。
这些师傅从前染布是好手,可到底从没有染过毛线,先头两批,染色都不是那么均匀,这回金师傅又调整了配方,希望能一次成功。
已经有一个月了,草原那边仍是没什么消息,事实上,寻常百姓哪儿知道草原上不太平呢?
像他们家,还是机缘巧合,知道了些内情,有白胜武在草原上,自然就格外关心。
当初回到靠山屯,许文岚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朱氏交待,只觉得朱氏听到白胜武不回来一定要哭,可没想到朱氏敛了眉眼半晌,竟是笑了:“这回也算是遂了他的心愿了,只是到底还是年纪太轻,才十五,只怕当个大头兵是真,哪儿能当什么将军?”
过后朱氏是不是在自己屋里哭了,许文岚不知道,当着他们的面,却是一直在笑,没半分不快的意思,甚至还有心情逗他们:“这回可好了,看来我这个儿媳妇是跑不掉了……”
被这么一逗,许文岚脸上有些发烧,却到底还是笑着搂住朱氏:“难道娘还想让我嫁到别处不成?我啊,就赖在咱们家了……”
其实不管是白胜文还是许文岚,都没特意和朱氏挑明了那事儿,可是两个人相好了,言谈举止就是变得不一样,朱氏他们多精,打眼一看,就知道还是白胜文讨了女儿家的欢心,再一想二儿子没跟着回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要说朱氏,是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大儿子得偿所愿,难过的是二儿子这次怕是伤到了,难过之外还要担心着二儿子的安危。
只是就是再担心,还是不在孩子们面前显露,只怕让他们更加内疚了,直等到许文岚去了府城,她才趁着大儿子去县学了在家里痛哭了一场。
这些,许文岚自然是不知道的,只当朱氏放宽了心,她也就不在朱氏面前念叨那些事,自己倒是常和白胜文打听草原上的战况,只是两人只在书信来往中说,从不在朱氏面前说这些。
就算是有张先生的人脉,草原上的消息也不是那么好打听的,许文岚到现在,也只知道白胜武跟着大军西行,到现在还没有返回,再具体的事,就不大清楚了。
“唉……”一声低叹,许文岚摇着扇子,站起身,还想再招呼一声金师傅他们。
到底男女有别,染房太热,师傅们都是光着膀子的,就算是穿了犊裤,也不是她这个大姑娘能随便进去的地儿。
“金……”她才开腔,染房那头就传来一阵大笑,许文岚的声音就顿住了,侧耳想再听,却是一阵脚步声,金师傅带着徒弟从染房里冲出来,甚至连上衣都没穿。
“东家、东家,你看我染好了……”喊完,他才想起来衣服的事儿,脸上有些挂不住,却是骂自己的徒弟:“臭小子,谁让你这么就冲出来的,还不快去穿衣服!”
那小年青嘀咕一句,把手里的木盆一放,转身冲了回去,金师傅却是讪讪地笑:“东家,你看这红色红得多鲜亮……”
许文岚点头,只装没看到金师傅那身排骨肉,只盯着盆里的毛线看。
“是比上回均匀,颜色也好看!金师傅,这回看来是中了……”
脸上俱是得意之色,可金师傅还是谦虚:“先晒干了,等晒干后下水洗上一水,才知道怎么样……这要是掉点浮色正常,可要是褪色那就不成了。”
许文岚点头,又招呼金师傅先吃瓜,却不想他端着盆就跑:“都还等啥呢?还不快都抱到晒场去……”
还真是心急……
许文岚摇摇头,看着一个个光膀子冲过去,倒不好跟过去了。
她是不在意,可这些男人在意啊?她要过去,八成又得和被偷看洗澡的大姑娘似的大呼小叫了。
用扇子掩了脸,许文岚偷笑,正想着该让灶下加点好菜,就听到白草儿喊她的声音。
“不得了不得了了……”
听到白草儿一叠声地喊,许文岚皱起眉,忍不住叹了一声。这草儿,能不能不要这么夸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