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白草儿的心思,许文岚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世上不是没有离心离德的家人,但像白二叔家这样,就让人唏嘘了。
到底从前的生活给白草儿留下了多少创痛,才让她在一听到父母要收养个儿子之后,立刻就开始为自己谋划未来。
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女孩,已经如此早熟。
看许文岚不说话,白草儿反倒笑了:“觉得我太阴沉了?你该不会是想劝我去和爹娘说出自己是怎么想的吧?你觉得,我去爹跟前哭着喊着说不要弟弟——有用?!我爹想儿子想了半辈子,谁要是阻止他要儿子,谁就是他的敌人。好不容易,他现在比从前多疼了我几分,可你信不信,只要我去说不准收养陈安,他立刻就能动手打我?”
歪了脑袋,白草儿苦笑道:“我也想,要是收养了个儿子,是不是我娘会过得更好些?如果有个儿子,真的能让我娘活得更轻松,那我为什么要阻止呢?”
“草儿……”
“别说了,文岚,我和你不一样,你终究不是姓白……”白草儿低声说着,眼里已经没了光彩:“只有我知道,我娘那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受了多少苦……我心疼我娘——这样也好啊,我也十五了,要搁在别家,也都嫁人了,现在他们收养了儿子,那就不会再管我,我想怎样都好……”
“可是你猜怎么着?”挑起眉,看着许文岚,白草儿笑笑,原本已经黯下去的眼神忽然又有了几分光亮:“就算是他们想我嫁人,可我也不想这么嫁人呢!文岚,我想像你,嫁什么人自己选。也像你,自己就有钱,不管想做什么事,都没有人挡着!其实我都想得明白,这年头,只要手里有钱,不管你是招婿,还是嫁人,都硬气着呢!你看老姑,她那么刁的人,嫁到郭家是个什么样?外人可能还羡慕郭家有钱,可咱们都知道她过的那叫啥日子——要是她有钱,会那样?”
许文岚想说白草儿想歪了,可是想想,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是草儿想歪了吗?可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现实的,要是白莲花有钱,有人在身后撑腰,郭小六怎么敢娶什么贵妾?这还是个奴才出身的男人呢!
抿了抿唇,许文岚终于道:“你要跟我一起做是没问题,但草儿,虽然咱们是姐妹,但丑话我要说在前头,姐妹归姐妹,生意归生意,你想跟着我一起做生意,是要入股?还是要给我打工——啊,我是说做工。”
目光忽闪,白草儿咬牙道:“自然是入股,一百两银子!”
许文岚吓了一跳。
她现在倒不觉得一百两银子多了,可这是白草儿啊!这两年她家才过得好了些,可又没买房,又没买地,要是真有一百两,白二叔还不赶紧着买地了?
“这钱……”
“钱哪儿来的你不用管,你只说这些钱成不成?我能占多少股?”
还真是认真谈生意的口吻了。
许文岚也认真起来:“要说这门生意和北糖不一样,北糖那门生意开始投入资金的是郭布罗家,所以我没出多少本钱,可现在这羊毛线的生意就不同了,因为没想和郭布罗家合作,所以先期投入资金不会少。你也听到我说要造百台纺线机了。有了纺线机,还要收购毛线,再一个,这毛线纺出来就是本色,想要卖得好,还要染色,也就是还要开个染房,到时候这又是一笔费用。还有人工,想大量生产,请人是必须的,照我预计,这生意先期投入少说也要两千两银子……”
许文岚还没说完,白草儿已经咬牙道:“中,那就算我半股。还有,你左右也是请人,算我一个啊!虽然我没纺过线,可我会刺绣,学纺线也一定比别人快。”
被白草儿说乐了,可白草儿却很是认真:“我是说真的,到时我跟你回黑水去做工。”
这是连家都不想呆了?
许文岚张了中经,却觉有些为难,可巧后堂里白胜文掀帘而出,倒让许文岚觉得解脱了。
用眼神示意,许文岚的眼神飘向白草儿,想让白胜文劝劝白草儿。
白胜文却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三人对立站着,一时都是无言,只听得脚步声急急奔来,白应禄跑进来,还没看清屋里的情形,已经急着喊道:“你二婶答应了!胜文,快、快着点,帮我和陈安说去……”
声音一顿,他才看到白草儿的脸色发白:“草儿咋了?是不是着凉了?”
只问了一句,还没等草儿回答,他已经兴奋地道:“这回可好了,你要有弟弟了!这回看谁还敢说我没儿子养老送终,你和你娘以后都有靠了!”
白草儿没出声,脸色冷淡。
“二叔,还是先见二婶吧!”回过头,白胜文叫道:“草儿也来。”
在许文岚冲他使眼色时,白胜文只淡淡道:“心结还得他们自己解。”
是啊,人家一家子的事儿,还得他们一家人自己说。
白胜文和许文岚跟着是跟着了,却是不均而同地把白草儿让在前头,还是想着白草儿能和爹娘说真心话。
二叔是兴奋又快活,满脸红光,二婶却似若有所思,看到女儿进来,立刻拉了她到跟前,迟疑好一会儿,才道:“胜文啊,你看这么着行不?我们收养小安,就像当年你娘收养文岚一样,等他再大些,就娶了草儿中不?”
“娘……”白草儿原本苍白的脸上浮上红云,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白应禄拧起眉,瞪着王氏,喝道:“你发什么癔症?只听过童养媳,哪听过童养婿的?再说你也不想想他们差着多少呢?俗话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赛老母,草儿比小安大了不只五岁,你还想着让他们做夫妻?这不是开玩笑吗?!”
白应禄吼得声大,王氏先还低着头,等到后头就猛地一下抬起头来,尖声喝道:“那你想让我怎么着?我的女儿,我攒下来的家业,凭啥就这么给外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