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兄弟登楼而上时,还没看到人,已经先听到许文岚的笑声。
许文岚的笑声很是爽朗,却又和其他姑娘不大一样,那些有钱人家的姑娘总是笑得浅浅的,少有发出声音,矜持而又故做端庄,透着股子沉闷劲儿,可旁的姑娘要是像她这样大笑,就又总透着些傻气,只有文岚,笑得明媚灿烂,白胜武只觉得这样的文岚好看,却又怯于词穷说不出别的,倒是白胜文赞过“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白胜武只觉得好听,也想夸两句来,可想了半天却又想不出什么好听的,只能闷声哼“瞎笑个啥?和个傻子似的。”
他说这话时自然是惹来许文岚白眼,可就是被瞪,他也觉得挺开心,倒是这会儿,看到许文岚在对着承昱笑,心里气个半死,脸色自然而然地就黑了下来,睨着承昱的眼神很是不善。
白胜武就是学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有点啥子事都写在脸上,要照现代说法,表情管理不到关,这种在某国练习生里是绝对过不关的。
白胜文就不一样,虽说看到时眼角抽搐了下,但他的脸上却反倒露出了笑容,就这样微笑着,很随意地走近:“还没上来,就听到文岚在笑了。怎么?是承昱兄又做成了一大笔生意?”
许文岚失笑:“哥,还真让你说着了,承昱哥这回可是把生意做到冿门了。”
津门离京城极近,这生意做到津门,就等于打开了京城的大门,要知道这年头南方的蔗糖几乎就是处于垄断地位,能把他们这新产的北糖卖到京城去,是件很不简单的事。
一听到这个消息时,许文岚自己都不敢相信是真的,这可不是后世火车畅通,汽车遍地跑,还有空运、水运做后盾的现代,物流那是相当的不便,不管是什么东西想要贩出本地没点资本是不可能的事儿。
她不图名,可是光是想想之后的利,就够她兴奋了。
心里头高兴,许文岚笑颜如花,连眼睛都是亮的,她越是这么笑,白胜武就越是恼:“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做生意嘛!”
他这么一说,许文岚就火了:“做生意怎么了?你还连生意都不会做呢!”
白胜武眉毛一掀,就要发火,可是恶言还没出口,就被白胜文捅了一杵子,立刻就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勉强咧了咧嘴,露出个笑容。
“做、做生意好啊!要不是你做生意,咱家哪儿能越来越红火……”
许文岚张着嘴,瞪着白胜武,半晌没说出话来,原本还想接着骂呢,可怎么着自家这臭脾气的二哥还会说出这么讨好人的话呢?
从前倒见过他讨好爷爷,可跟她,就没见他说过啥好话呀?怎么就突然转性了?
眨着眼,许文岚想问又觉得好像不大好问,只能睨着白胜武没作声。
白胜武别扭地转过脸去,白胜文却是口角生春:“承昱兄,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都不用等承昱说话,他已经从容坐下,笑着和承昱寒喧。
要说白胜文和承昱,熟也不熟,他在郭布罗家私塾得遇名师,和承昱的关系一直保持良好,也曾受益过承昱,表面看来两人关系真是融洽得很,甚至还有人把白胜文归为郭布罗家的人脉直系。
但要真说起来,双方却都知道对方和自家并没有真的亲近到通家之好的地步,也不过是互惠互利,未必有多少真情。
可心里有数是一回事,不管是白胜文还是承昱,都是有城府之人,从前年少或许还有些掩饰不好,可现在,哪怕是对着最讨厌的人,脸上都未必会露出异样。
有什么事过后计较,何必当着面失仪?
所以,哪怕是白胜武刚才说那样的话,承昱也只是笑眯眯地瞄了眼白胜武,并未动怒,这会儿更是颇有深意地看白胜文,白胜文与他目光一对,也笑,却都没有说破,谈笔风生,说的多是些闲谈逸事,却是让许文岚再也插不上嘴,一旁的白胜武也不吭声,只是把眼睛盯在许文岚身上。
许文岚先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就不自在了,几次扭头瞪白胜武,却又不好意思当着承昱的面吵,被看得恼了,索性站起身来告辞。
承昱笑盈盈地点头,也不留,白家兄弟自然也就立刻告辞。
等三人一下楼,承昱身后的小厮福贵就立刻凑近:“少爷,就这么让许姑娘走?不是小的多嘴,许姑娘如今也大了,还和她那两个义兄那么接近怎么成?不是坏了咱们郭布罗家的名声。”
承昱脸一沉,转头看看小厮,笑问:“是吗?”
“可不是!”福贵愤愤道:“许姑娘是要做咱家姨娘的人,这样和男人拉拉扯扯,可不就是……”
“闭嘴!”他话还没说完,承昱已经沉声低喝。
站在窗前,正好可以看到楼下街上三人,也不知白胜武说了什么,惹得许文岚气得追着他打,白胜文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并没有阻止或是不快。
微微眯了眼,承昱转过头,正色道:“福贵,你要是再这样胡言乱语,就一家子人都去大兴安岭那边的庄上好了。”
大兴安岭离黑水离得有些远,郭布罗在庄脚下的农庄主要是管着小半座山,年年山货都是从那边送过来的,虽说油水也算是足,可到底离着主子太远,要真被赶去这一辈子就只能老死山中了,哪有跟着主子风光。
被承昱一吓,福贵立刻捂住嘴,只是忍了又忍,眼珠子来回转着,到底还是没忍住,仗着和承昱一块儿长大的,小声道:“少爷,都、都说您是在等大少奶奶进府……”
虽说福贵话没说全,承昱却是立刻就明白了,皱起眉,他淡淡道:“别人怎么说我不理会,可你是我身边的人,这种话别让我再听到从你口中说出来!许姑娘——不是那样的……”
到底没有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承昱看着打打闹闹远去的三人,低声叹了声。
最初也没想到会和许文岚有这么多的瓜葛,他只想着这姑娘的身世不可说,虽说现在落魄,到底还要礼让三分,可能就是因为那,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他另有心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