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的抽水马桶里,有一个手机。
这个手机,大概率是死者的。
手机找到了,可因为浸水的缘故,已经无法打开。
苏义让陆菲雪将手机收进提取袋中,带回去检验,顺便看看能否获取里面的信息。
虽然手机已经无法使用,可这个发现对于案件本身的定性依然有很大作用。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是谁将女人的手机扔进马桶里,并盖上盖子的?
如果是女人自己手滑,意外掉进去的,她不可能会将盖子盖上,这不合常理。那么,也就是说,这个手机,很可能是另外一个人扔进里面的,而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将女人吓得逃离房间,并突发心脏病的罪魁祸首。
苏义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摸到了凶手的一截手指,顺着这截手指,他就能将凶手整个人拽出来。然而,就在苏义绞尽脑汁演绎案件逻辑性的时候,老邓走进房间,带来了两条“坏”消息。
第一条,另外两户人家的口供已经录完,综合报警女孩的口供,可以得知大家所说基本属实。首先,死者在半夜时分曾发出一声惊呼,其中一户人家被惊醒,并听到了类似于呼救的轻微呻吟声,还伴随着抓挠声,但并未听到脚步声或其他声音,那时正是半夜三更,谁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这户人家就没敢出来。另外一户人家也说隐约听到了惊叫声,但他并未在意,继续睡觉,后续什么都不知道。整个过程中,他们都没有听到任何闯入者的声音。
除此之外,当天晚上八点左右,其中一户人家曾看到死者从外面回来,只身一人,当时并未看出任何异样。
第二条,公寓内部没有监控摄像头,因为要保护住户隐私,但在公寓门口,却有一个摄像头。老邓此前已经让相关人员调出了昨天晚上的监控录像,并安排了人员进行排查。目前尚未发现在昨夜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有人进出过公寓。当然,监控排查的时间范围还在扩大,会重点排查昨晚八点到今天凌晨五点的时间段。
这两条消息,无疑又让死者心脏病突发导致意外死亡的概率增大了一些。
然而,苏义依然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老邓告知苏义这两条消息后,对着苏义翻了两个白眼,然后说道:“大侦探家,如果你现在还觉得这是一起谋杀案,我就真的服了你。”
苏义严肃地道:“我不需要你服,我需要的是真相。”
老邓摇了摇头,朝着苏义竖起了大拇指:“犟,真犟!”
那之后的一个小时里,老邓忙里忙外,一边继续录口供,一边协调人员查监控,一边还要配合陆菲雪各处取证。而苏义则站在卧室靠墙的角落,望着这个二十平米的卧室静静发呆,他总感觉这里面隐藏着一条线索,却又怎么都找不出来,有好几次,灵感都要钻出大脑了,可他还是没有捕捉到。
不久之后,监控排查那边的结果也出来了,在昨晚八点到零点之间,除了有三户人家进出倒垃圾之外,没有任何外人进出。而在零点后,直到凌晨五点,都没有任何人进出公寓。
这间公寓是在十六层,想要翻窗进出,几乎不可能。
死者的卧室内,也并未收集到任何外人遗留的物件、毛发等东西。包括门把手,窗户把手在内的多处重点部位的指纹提取也已完成,最快下午出结果。
上午九点半,所有侦查类工作全部做完。尸体被运到了太平间。剩下的,便需等死者老公回来,认领尸体后,再进行详细问询了。
老邓和陆菲雪去吃早饭去了。苏义脑海中的灵感依旧没有出现,可继续留在这,意义也不大,而且他还有另外的事要去处理。
离开公寓后,苏义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悄悄回到何维的案发现场——小树林。
急匆匆钻进小树林,弯腰前行,环顾四周,苏义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之处。紧接着,他来到那根钢管前,半蹲在地,检查着四周的脚印采集膜,让他感到失望的是,采集膜上只有一些掉落的尘土,并没有明显的足迹,随后,苏义又检查附在钢管上的指纹采集膜,上面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指纹痕迹。
苏义满怀希望地进入小树林,满脸失望地走出。
天空阴沉,天气之间雾气蒙蒙,仿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面纱,神秘又压抑,一如这两起案件,看似直白简单,却又扑朔迷离,有着揪出真相的希望,却总在关键时刻嘎然而止。
当然,苏义是不会气馁的。
队长已经说过,让他今天下班之前,给一个满意的答复,苏义不希望那个答复是他“多疑”了,而是找出了真正的证据,证明了这是一起谋杀案。
至于,为什么苏义会执着地认为这是一起谋杀案?他知道有自己的一厢情愿在里面。毕竟,看着他的同事们齐心协力地在西郊调查轰动全市的碎尸案,再看自己,却只能跟着一个快被部门抛弃的老头和一个实习期的小丫头一起处理这些模糊意外事件,让他心中难免有些失落,有种被大材小用,郁郁不得志的感觉。
当然了,除此之外,这两起案件也确实存在着许多疑点。苏义觉得自己有义务将真相挖掘出来。哪怕最后证明的确是件意外,落得被同事嘲笑,被上司处分的后果,他也心甘情愿。
离开小树林,苏义又火速前往何维上班的地方进行调查。昨天和苏义通过电话的那个人今天休假,很可能是故意躲着苏义。不过没关系,苏义可以问询别人。
通过问询何维的几名同事,苏义大概知道了何维平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何维是一个对待下属很好的人,为人也相当不错,而且,何维做事十分精明,知道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换句话说,何维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正是因此,何维才会在没有任何背景的情况下,脱颖而出,成为分公司的部门经理。
问询了好几个人,都说何维没有仇人,甚至没人憎恨或十分讨厌何维,毕竟,像何维这样的人,即使是做表面文章,他也会尽力让所有人都喜欢他。
对于何维的私生活,这些人知道的并不多,何维是一个将工作和生活分的很开的人。最近这几天,何维也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状态。
苏义还去何维的工位上查看了一番,也并未发现有用的线索,只不过在何维的工位上,摆放着很多书,看来何维似乎还是个好读之人。
调查完何维的情况,苏义脑中的疑团又多了几个。这样一个做事精明,八面玲珑的人,真的有仇人会杀他吗?他会粗心大意到在小便的过程中滑倒,然后插在钢管上吗?最关键的是,他的手机呢?
两个地方都没有任何收获,苏义心情郁闷地返回了警局。
刑警办公室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在出外勤,西郊碎尸案调动了很多警员,连雷队长都亲自参与,协调指挥。
老邓正在电脑前写报告,汇报今天早上的这起意外事件。看见苏义进来后,老邓白了他一眼,端起水杯来,喝了一口,然后啪地一声放下。
苏义并未理会老邓,他还在脑中捕获着之前在女人卧室中一闪而过的灵感,然而灵感有时就是这样,越是刻意追求,越是求之不得。
刚刚坐下,苏义的手机就响了,是袁有铭打来的。
“义哥,昨天那起案子怎么样了?”接听后,袁有铭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不理想……还是没找到明确证据。”苏义挠了挠头,想起另外一件事,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西郊碎尸案已经请了犯罪心理专家了,好像是姓楚,具体名字我忘记了。”
“无妨,无妨,我本就没抱多大希望,只是想着能不能提供点帮助而已。”从袁有铭的声音中听不出丝毫失望。
“除此之外,今天清晨在某公寓内还死了一名心脏病患者,临死前,用指甲在房门上也留下了字。”苏义正在思索这件案子,便顺口说道,看袁有铭能否提供一些专业性的解读。
“什么字?”
“2兑小。数字2,兑现的兑,大小的小。”
“什么意思?”
“不知道,完全无从下手。”
“那……昨天的案子和今早这起有关联吗?”
“不知道,两人之间本身没有关联。也不知道留下的字迹,是不是巧合。”
袁有铭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道:“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罪亚那两个字,也有可能倒过来念,比如亚罪。还有,那个亚字明显是没有写完,什么字上头是亚字呢,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恶,邪恶的恶。”
这种可能性苏义并不是没想过,但即使是恶字,读起来也是罪恶,或是恶罪,意义依然不明显。不过,袁有铭刚才的话,似是激发了苏义脑中的灵感,让他忽然有了一种真相迫近的感觉。
苏义闭上双眼,一边在脑海中琢磨着,一边询问袁有铭:“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袁有铭放慢语速,再次说了一遍,当他说到倒过来念的时候,苏义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低喝一声:“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