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残阳如血。
阴沉了一整天的天空,在即将结束这一天的时候,迎来了太阳的光辉。
血红色的太阳挂在西天边上,将大地映照地通红,就仿似洒了一层血。
苏义、老邓、姜瑜,三人来到了江一墨的门前。
苏义用力敲了几下门,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江一墨瘦削惨白的脸出现在门内:“你们……怎么又来了?”
苏义没有客气,一把将门推开了,老邓和姜瑜鱼贯而入,两人分站江一墨的后方两侧,呈掎角之势,挡住了江一墨的退路。
“江一墨,你涉嫌两起谋杀案,现在依法将你拘捕,请你配合执法。”苏义亮出了拘捕证,“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呈堂证供,所以,不管你要说什么,一定要想好了再说。”
江一墨一脸茫然:“你们……你们怎么能抓我呢?你们有证据吗?”
苏义给老邓使了一个眼色,老邓跨前一步,一把按住了江一墨的肩膀:“老实点,就会少受点皮肉之苦!”
苏义拿出手铐,喝令江一墨:“伸出手来!我们只是将你拘捕,而不是抓捕。没有证据的情况下,72小时内会将你释放。”
“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江一墨苦着一张脸,可还是将手伸了出来,不过,他又迅速缩了回去,“能不能让我先梳梳头,我不想这样出去见人……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外人了……”
苏义没有犹豫,直接将手铐拷在了江一墨双手上:“铐上,也可以梳头。”
随后,苏义领着江一墨来到了卫生间。
江一墨用带着手铐的手将发型整理的一丝不乱,还是昨天那样的丸子头,只不过今天更显清爽干净,看起来似是刚刚洗过。而且,苏义注意到,江一墨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新的,虽然依然是一身灰布麻衣,但样式比昨天的要好看许多,肩部还有一些纹路雕花的设计。
整理好发型,江一墨走入客厅,看着阳台上种植的花花草草,又环顾了房间一圈,有些不舍地道:“哎……怎么会这样的……我只是个写小说的啊……我走了,它们可怎么办啊?”
“放心。它们死不了。”老邓拽了江一墨一把,“就算是死了,也没啥大不了的,可以再买。但人若是死了,可就真没了。”
“天下万物,皆有灵性。人死了确实是没了,可它们死了同样也就没了。”江一墨语气中带着一丝悲伤。
“行了,快走吧!”老邓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还是先考虑考虑你自己吧。”
老邓和姜瑜两人将江一墨带走了。苏义在房间内转了一圈,简单看了看,并未发现特殊之处,他准备等审讯完第一次之后,再来这里详细搜查,他觉得这里应该隐藏着一些线索。
拘捕江一墨的过程并未出现意外,当然,这也在苏义的预料当中。毕竟在江一墨的小说里,里面的小说家,也被警察抓走了。自从昨晚苏义和老邓来过一趟后,江一墨肯定已经想到过这一幕会发生。
下午六点整,小说家江一墨被关进了市警局审讯室。
同时,贝壳公寓的那四户人家中也来了两户,一男一女,男的中年,女的青年。
苏义和老邓决定先给他们录新的口供,把江一墨晾在审讯室内,让他猜不透他们要干什么,继而心情烦躁焦虑,这样对于接下来的审讯过程,也会有所帮助。
这一次,苏义负责询问,老邓在旁边提出一些漏掉的问题。袁有铭也参与了进来,只不过他更多地是观察,在必要时候,才会出言提醒。
苏义问了一些他早就想好的问题,这两人的口供依然一致,从他们的个人信息中,也并未发现任何作案动机,要说他们杀人,确实找不出足够的理由,从他们的口供当中,也看不出明显的漏洞和破绽。
中途休息的过程中,袁有铭告诉苏义,他们说的大概率是实话,从他们肢体反应和表情变化中,看不出撒谎的痕迹,而且他们的情绪反馈也都很正常,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苏义默默点了点头,他知道,合租的这几个人谋杀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休息完后继续询问,苏义问了他们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走廊天花板上的那些印痕,他拿出一张照片来,问他们是否注意到这些印痕,他们全都表示没见过,其中一个人非常明确地表示,他之前观察过天花板,但没有发现类似的印痕,这种印痕,很可能是最近这几天才留下的。
苏义将这条信息重点记录下来,他意识到,吴芸的这个发现,对于黄婷案件的侦破,或许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那几道颇像某种动物爪印的印痕到底是什么呢?
从印痕的大小来看,并不像是飞行类的昆虫,因为它们尺寸大都较小,而印痕的区域却很大,甚至和人类的手掌一样大。
那么,什么样的大型动物会在天花板上倒立行走呢?
苏义越想越觉得古怪诡异,最后他用力摇了摇头,将脑中这些杂乱念头抛掉,决定等吴芸那边出了结果之后再研究。
在询问这两户的过程中,另外两户也来了。
苏义用了较短的时间询问了另外两户同样的问题,得到的答案基本和刚才两户一致,对于天花板上的印痕,他们也都表示没有印象。
不过,从其中一名青年男子的口供中,苏义得知黄婷似乎经常和曾强吵架,有一次两人吵架声音太大,吵到了这名青年男子,青年男子还专门去拍门提醒。后来的一段时间,他们吵架声音小了许多,但青年男子还是能偶尔听到他们吵架,当然,吵架原因他并不知道。
苏义想起之前他曾询问曾强,他和黄婷的关系如何,夫妻是否和睦,那时曾强说他们夫妻两人关系非常好,几乎没吵过架,现在看来,曾强应该是说谎了。至于他为什么说谎,或许是不想让警方怀疑他,免生枝节,又或许是想隐瞒什么线索。
四户人家的口供录完,已经快七点钟了。
晚饭时间已经过了,老邓早已饿的不行,嚷嚷着要去吃饭,苏义并未理会他,老邓喊上了姜瑜,两人一起下楼去吃饭了,苏义则开始系统地整理这四个人的口供,看能否发现一些隐藏线索。
想来想去,也没有理成一条线,众多线索混杂在一起,让苏义有些焦头烂额。
苏义的头又开始疼了,他靠在椅背上,轻敲太阳穴,试图放空大脑,可却没有成功,错综复杂的线索就像是一条条虫子一样直往他的脑仁里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轻喊忽然响起,将苏义从乱如麻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谁?”苏义回头看了一眼,却没看见人。
“在这呢。”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有些熟悉,在苏义的另外一边。
苏义扭回头,看见了笑意盈盈的陆菲雪。
“你怎么来了?”苏义问,“结果出来了?”
“还没呢,吴姐去吃饭了,今晚要加班。”陆菲雪眨了一下眼睛,笑着说,“可能初步结果明早才能出。毕竟现在人手不足,只能吴姐亲自动手,我也只能在旁边看着,帮不上太多忙。”
“那你来干嘛?”苏义直接问。他问的非常自然,虽然这个问题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可苏义自己却浑然不觉。
陆菲雪也并未介意,她将背在身后的右手拿了出来,手中提着一个塑料袋,她把塑料袋放在桌上,袋中传来一阵香味。
“这是什么?”苏义问。
“百味的叫花鸡。”陆菲雪道,“我听老邓说你还没吃饭对不……”
苏义看着桌上的塑料袋,闻到了袋中的鸡香味,然后他又看了看陆菲雪,陆菲雪面色微微发红,眼睛盯着桌角。
“真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叫花鸡?”半晌沉默后,苏义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奇怪吧……”陆菲雪显然没料到苏义会这么问,最关键的是,苏义的表情和语气,表示他确实是感到非常奇怪,而不是在调侃或者开玩笑,见苏义依旧在看着自己,陆菲雪只能补了一句:“我也觉得很奇怪……”
“那行。”苏义说,“我确实也饿了。对了,你吃饭了吗?”
“我吃了的……”陆菲雪说,并顺势弯腰将桌上的塑料袋打开了。
浓浓的鸡香味扑面而来,苏义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多少钱?”苏义拿起钱包来问。
“别人送的……”陆菲雪笑着说,“老板是我高中同学。”
“真的假的?”苏义有些惊奇。
“真的。”陆菲雪说,同时将筷子也拿出来了,放在了桌面上。
“那……我就吃了?”苏义道。
“吃吧。”陆菲雪站在旁边,脸上笑意盈盈。
苏义拿起筷子,刚要开吃,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扭头看了一眼陆菲雪,说道:“你就在这看着吗?”
陆菲雪愣了一下,随后道:“哦,对,你先吃吧,吃完了我来找你讨论点事情。”
说罢,不待苏义多说,陆菲雪便转身走了,她走的很快,好像生怕走的慢了苏义就不吃了一样。
当陆菲雪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身材挺拔的身影正好从外面走入,陆菲雪走的太急,心里又在想着别的事情,根本没注意,一个不小心,和那个人撞了个正着。
“哎呀。”陆菲雪被撞了一个趔趄。
“你没事吧?”一只手顺势伸出,拉住了陆菲雪的肩膀,稳住了陆菲雪的重心。
“没事……”陆菲雪抬起头,看见了站在面前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今天才刚刚认识的袁有铭,那位警局特聘的临时犯罪心理顾问。
袁有铭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大背头闪闪发亮,一丝不乱,他露出优雅的笑容,一双桃花眼温柔地望着陆菲雪,抱歉地道:“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你真的没事吗,菲雪小学妹?”
“没事的……”陆菲雪低头看着袁有铭一尘不染的皮鞋说。
就在这时,苏义的声音响了起来:“有铭,你来啦!吃饭了没?”
袁有铭转而望向苏义,笑道:“还没呢,这不正想叫你去吃嘛。”
苏义招手道:“来,一起吃。我这里有百味叫花鸡。我记得你也非常喜欢吃。”
袁有铭朝着苏义走去,边走边道:“那是当然了,我们大学时,经常攒钱出去吃。当时我们的口号是,叫花子是叫花鸡,越吃越叫花。”
想起大学时的往事,苏义不由露出了一抹笑容,袁有铭则是爽朗地哈哈大笑,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
袁有铭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和苏义坐在一起,两人一边吃叫花鸡,一边说笑。
陆菲雪站在门口,一只手扒着墙壁,侧着身子,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两个人。
“干嘛呢?小丫头!”一个声音忽然响在耳畔,吓了陆菲雪一跳。
陆菲雪急忙回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老邓,以及老邓旁边的一个皮肤稍微有些黑的年轻小伙子。当陆菲雪望向小伙子的时候,小伙子立马笑了起来,露出了八颗雪白的牙齿。
“没干啥……”陆菲雪从老邓旁边挤了过去,快步离开了。
“嘿!这小丫头,神神秘秘地也不知道要干啥!”老邓双手背在身后,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办公室。
年轻小伙姜瑜站在门口,望着陆菲雪离去的背影,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八颗牙齿在灯光的照耀下,愈发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