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义一个人坐在会议室内,脑中思索着一个问题:如果江一墨和赵强真的早就认识,那么,这又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他们的整个调查都是错的?代表他们被这两个人牵着鼻子走?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江一墨和赵强的目的是什么呢?
为了卖书?
这个动机虽然很强,但还不至于强到让江一墨去杀人的地步,也不至于强到让赵强包庇凶手欺骗警察的地步。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一旦真相被揭开,那他们就是有命赚钱,没命花钱,下半辈子估计都要呆在监狱里,有了这点钱又有何用呢?
那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苏义想不到任何合理的动机。
袁有铭说发现了他们之间在审讯时的一些共同点,但具体是哪些共同点他却没说,而那两个手机号码,也尚未证实就是江一墨和赵强的。
说白了,袁有铭虽然说的言之凿凿,但实际上并没有得到任何实证。
而苏义之所以被影响的这么严重,只是因为他和袁有铭之间的亲密关系,别人说多少遍苏义都不会动摇,但袁有铭只需要说一遍,苏义便动摇了。
苏义知道,袁有铭从来都不是那种随口说说的人,他必然是经过了充分考虑后才这么说的,而且,袁有铭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他的话对苏义来说有多大的分量,同一句话,他说出来和别人说出来,意思或许一样,但对苏义所造成的影响会完全不同。
苏义想了一会,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在刚刚,他还准备直接去提审江一墨和赵强的,但冷静下来想了一番后,他意识到他不能这么做,这么做太过冲动,不仅浪费时间,反而还会将他们之前定下的调查方向全盘打翻。
说白了,在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们现在调查方向是错误的之前,苏义都不能擅自将方向更改,否则很容易前功尽弃。
时间,是悬在他们头顶上的一把剑,不管怎样,他们都没法绕过,只能埋头前行。
不过,让苏义感到有些疑惑的一点是,袁有铭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苏义综合分析后,意识都不管怎样,沿着这条线继续往前走是当前唯一的路,那么,袁有铭为何会在证据不确凿的情况下便义正言辞地劝说自己“回头是岸”呢?
这不符合袁有铭的性格啊,袁有铭做事一向求稳,怎可能犯这种常识性错误呢?
苏义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件事有点怪。
当然,他更希望是自己多疑了。
不管怎样,袁有铭都是好心,都是为了提醒自己,都是为了能够尽快侦破案件,自己怎能胡思乱想呢?
苏义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便是袁有铭了。他不相信袁有铭,又能相信谁呢?
虽然刚才他们之间的确产生了分歧,但两人的态度更多的是在讨论,而不是在争论。他们之间的关系依然如初,并未有改变。
可能,只是因为时间太紧迫了的缘故吧。大家的压力都太大,心情过于焦虑,考虑事情便会出现不全面的情况,也能够理解。
想通这一点之后,苏义站起身来,将桌上那件运动衣拿在了手上晃了晃。
运动衣上传来一股淡淡的清香味,仿似是洗发水的味道,很好闻。
这时,苏义感觉天气确实是有点冷了,他不由地将那件运动外衣披在了身上。
此时,再看时间,晚上十一点二十五分。
夜越来越深了,凌晨很快就要来临了。
苏义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好情绪,朝着会议室外走去。
虽然他现在的思绪有些乱,尚且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但他心里很清楚,不管接下来要做什么,他都要行动起来,而不是坐在这,意志消沉地胡思乱想,那样对于案件侦破不会有丝毫作用。
苏义还是那句话:要错,就错到底。要做,也要做到底。
他不相信他经历了这么多艰辛查出来的内容,会成为无用功,他相信自己,必须要相信自己,即使他最好的朋友都已经开始质疑他了,他还是要相信自己。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苏义刚走出会议室,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不过,这个号码看起来有些熟悉,苏义脑中一转,立马便想起,此号码应该是那名崇市辅警田易得的。
苏义记得,田易得曾经说过,无论能不能找到学校的人,都会在晚上十一点半之前联系苏义,告知苏义结果。
现在就快到十一点半了,不管田易得是否找到了人,他能够如此守时,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苏义接听了电话。
“是苏警官吧?”对面传来田易得爽朗的声音,听语气,好像带着一丝喜悦,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
“是我。有消息了吗?”苏义急忙问道。
“我联系上了学校旁边的派出所,让他们帮忙联系了学校的保安处长,然后又找到了学校人事处一名负责人事管理的老师,向那名老师说了你问的那个问题。”田易得似乎正在抽烟,说到这,不由地发出了“滋!”地一声响。
苏义心中多了一丝喜悦,不管怎样,人算是联系上了,至于具体的答案,不管有没有得到,不管真实不真实,这条线索,都无法再继续下去了,只能在此终结。
苏义对于田易得接下来的话心怀期待,不过他没有着急提醒,而是耐心等待着。
片刻后,田易得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就是郑茜嘛。那个老师帮忙查了人事的相关资料,下面我给你念一下他和我说的内容,除了个别语气词之外,我基本上会将他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你听,因为我也不知道哪句会对破案有帮助,所以尽量做到完整不遗漏,你可以直接把我想象成那个老师。”
“嗯嗯,好的,你说。”苏义快步朝办公室内走去,准备拿笔记一下。
“郑茜,崇市第一实验小学的语文老师,她在该小学任职了三年,于三年半之前离职,离职时提出的离职原因是个人身体不适。因为她在任职期间做的还算不错,所以我们认真询问了她的离职原因,并不是想要探出究竟,只是想看能不能帮上忙,不过,她一再坚持说是自身原因,是身体不适,她说她生病了,需要一段时间的疗养,等疗养好了,说不定还会再回来工作。我们问她具体生了什么病,需不需要帮助,需不需要我们休个长假,等好了之后再回来,她都说不用。”
听到这里,苏义原本急促的脚步不由地停了下来,他皱着眉头,脑中迅速思索着各种可能性。
田易得的话尚未说话,在停顿的过程中,他发出了两声“滋滋”的声音,显然是在大口抽烟。片刻之后,田易得才道:“你还在听吗?”
“在的,你说,我都听着呢。”苏义说道。他没有着急回办公室,而是顺势站在了旁边的窗边,因为他觉得这些信息可能无需用笔记录了。
苏义靠在窗边,一只手扶着窗台,朝窗外望去,同时仔细倾听着田易得的话。
“因为郑茜离职提的非常坚决,我们也确实没法继续挽留,便让她在接下来的一周将工作交接后,就允许她离职了。在那一周时间里,我们听到别的老师说,郑茜好像是因为感情方面的原因而离职的,具体是怎样的感情问题,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她的具体离职原因,我们也不是特别清楚,毕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真实想法,我们也不可能要求她将真实的情况说出来,就算她说出来,也不一定是真的。”
田易得一口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道,“就是这样了。”
苏义将其中一个关键词提炼了出来“感情问题”,并将其牢牢记在了脑海中。
“还有别的吗?郑茜的男朋友有去过学校吗?”苏义问道。
“这个就不知道了,我问了他关于郑茜的大部分问题,他说他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其他的,他就不清楚了,而且,这还是他去帮忙问的三年前处理郑茜离职流程的那个人,关系比较复杂,因为这件事确实已经过去太久了,就算是当事人,也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田易得轻吁了一口气道,“我能帮你问的就这么多了。如果你有其他问题的话,可以总结一下,我等会再帮你问。”
“暂时就先这样吧,我再想想,今天晚上就不麻烦你了。”苏义觉得再问可能也问不出什么来了,田易得能够帮忙联系上三年前经手郑茜事件的人已经十分不容易了,苏义提高了音量道,“谢谢你了,田警官。这件事真是太麻烦你了,这三半夜的,你也没睡觉,今晚上先这样吧,如果有问题,我明天再联系你。”
“不用客气。我也只是尽我所能而已。能帮助你们破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过我确实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倒是觉得还挺抱歉的,因为啥也没问出来……不过,如果学校那边有其他消息的话,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因为那个老师说他可以帮忙再去联系一下别人,别的和郑茜关系比较好的老师,问问她们是否知道一些内情,不过现在尚未联系到,很可能是已经睡了。”田易得说的非常谦虚,而且态度也非常好,那感觉就像是他也参与了进来一样,是其中的一份子,而不是一个局外人,他的这种态度,给了苏义一种亲切感,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独自在奋斗,这些虽然没有见过面的人,依然在真心实意地给予他帮助。
“感谢,太感谢你了。”苏义由衷地发出了感谢,心情也跟着好转了一些,“有消息的话,就通知我。”
“好的。那你忙,我不耽误你时间了。如果案件结束了的话,你也告知我一下,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哈哈,虽然我是个辅警,但也算出了一份力嘛,虽然可能没什么用。”田易得大笑了两声,然后才道,“行了,不说了,你去忙吧。”
“好的,放心,肯定会告诉你结果的。对了——”苏义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道,“如果之后有时间的话,咱们一起吃顿饭,我和老邓去崇州请你。”
“哈哈,来嘛!来了,不管谁请谁,这都无所谓!只要你们来,保证你们吃得好睡得好。”田易得笑道,语气中带着一种北方人特有的豪迈。
“没问题!”苏义也不由地给田易得带的提高了音量,语气中也多了一丝的豪迈。
挂断电话后,苏义靠在窗边,脑海中回想着刚才田易得说的话。
在田易得的话中,其中最为重要的四个字便是“感情问题”了。
郑茜的表面离职原因是个人身体不适,实际原因却有可能是感情问题。当然,至于真不真实,尚且不知道,不过,苏义联想到了李芳莲曾经说过郑茜在感情方面本身就有点问题,她的男友或许年纪较大,甚至已经结婚。
这很可能不是巧合。
虽然尚未得到明确证实,但苏义有种直觉,郑茜的离职原因应该不是身体不适,而就是感情问题,至于是怎样的感情问题,就需要进一步调查了。
就在苏义思索之际,无意间的一瞥,他望向了窗外的楼下,看见一个黑衣人走出了警局大门,黑衣人在警局大门口处略作停留,片刻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大门口,黑衣人回头看了两眼,然后钻进了车内,黑色轿车扬长而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如果苏义没看错的话,这个黑衣人应该正是袁有铭。
不久前,袁有铭和苏义还在会议室中讨论“通话记录”的事,袁有铭说要去和朋友确认一下号码的归属,怎么下楼了,而且还被车给接走了?
他要去哪?难道是亲自到他朋友那里去确认吗?
苏义看着黑沉的夜色,愈发感到迷惑不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