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转瞬间两年已过。
在这两年里韦陀寺的人并没有来,兴许是逃走的僧侣死在了半路上,兴许是韦陀寺的僧人不想再趟这浑水。
不过真正令瑠奈担心的并不是韦陀寺,而是那些自命清高的阴阳师。
如果被他们得知在这虾夷之地还有一个大妖,八成会一拥而上斩妖除魔。
至于封印,那些自命清高的家伙可不会相信一个妖怪的话。
墨生寒已经完全融入山下的村落,现在的他依旧是每天去河中捞铁砂,帮老铁匠完成天下第一刀的梦想。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他表示铁砂的数量已经够了,再搞点损耗材料就可以正式开炉。
说话时,被火焰熏黑的脸上带着一丝神采,看来两年的烟熏火燎让这位大明皇族的后代,逐渐融入市井的烟火。
裴上元本也不会在意一个小村落的铁匠,可当他看到铁匠的设计图时,心中却带起了一丝震撼。
这把刀不是传统的樱岛刀剑,刀身钢直,前端双面开刃,整体而言更像是用来刺击。
"这刀...不适合樱岛战场吧?这前面开刃的技术,更像是用来刺穿重甲的。"
墨生寒点了点头:"没错,据说这是从唐朝刀剑得来的灵感。这个只是初稿,完稿他可不给我。"
"打造一把不适合本土作战的刀,这还有什么意义?而且,现在不是出现火器了么,刀剑迟早要退出历史舞台的。"
这话不假,在二十一世纪初期,各国军队的重点都放在了飞机坦克舰艇卫星导弹核武上,很少会有专门的冷兵器项目。
不过异兽出现后,因为常规热武器对异兽无法造成可观的伤害,这才将冷兵器重新拎上世界舞台。
"管他呢,他供我吃喝,我帮他干活,这就是一笔交易。对了,我听说除了铁砂外他还要加入一些其他材料,不知道有没有传说中的天外陨铁,到时候直接炼出一把神兵利器。"
学过铸造学知识的裴上元自然知道天外陨铁是什么东西,不过他也不忍心打击兴致勃勃的墨生寒,万一让这个小伙子失去了打铁的兴趣,指不定他就会重新陷入无所事事的状态了。
一转眼,已是享保十七年。
铁匠心心念念的刀正摆放在半山的神庙中,耗尽心血的铁匠则被埋在墨生寒平日里捞铁砂的河边。
墨生寒此次前来是为了道别。
"我在这里已经生活四年了,韦陀寺的人既然没有找上门来,想必那次战斗中逃走的人并没有活着回去。那个东西和这把刀就放在你这里保管吧,我要继续浪迹天涯了!"
裴上元吃着墨生寒带来的饼子,口齿不清地问道:"那村里的女孩子呢?我记得不是有好几个女孩子中意你的吗?"
"裴兄你就别开玩笑了,我这个漂泊无定的人,又怎能给她们安乐和幸福。不瞒你说,此次离去,我打算回到大华。尽管当朝皇帝杀我全族,但我觉得这月亮,还是故乡的圆。"
裴上元点了点头,又掐指算了下时间:"这样吧,你待会下山去的时候,告诉村里的人,让他们最近十年里小心那些长得高大体毛浓密来自北方的外来人。如果遇到,不要抵抗,赶快逃走。"
裴上元口中的外来人自然是东罗斯人呢,在原本的历史上,东罗斯帝国对樱岛的第一次"探险"是在1738年,而此时已是享保十七年,距离那个时间不到十年。
虽然东罗斯人早先"探险"地方只是在北方的群岛,但难免会有零零散散不老实的家伙进入内陆。
凭东罗斯人的战斗力和嗜酒程度,裴上元可不觉得这些虾夷散民可以打过他们。
尽管因为历史原因,大华人普遍对樱岛人没好感,但好歹也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一百多年,而且那批穷凶极恶的恶魔也还没出生。
这种事情,裴上元也就本着能帮则帮的心态。
墨生寒应承下来后,拍拍衣袖离去。
轻功施展,于山间飞檐走壁,倏忽间就不见了踪影,仿佛此世之间本就没有他这个人。
一如他来时,飘飘然入世。
拿起地上的刀,抽刀出鞘,只是一眼,那明晃晃的白便入了他的脑海。
这刀长约三尺,宽两指半,显然不是给身材矮小的樱岛人准备,或许那位铁匠在一开始构思这把刀时,就将墨生寒作为了使刀的人。
可惜,墨生寒用不惯刀,即便这刀是用来刺击的。
到最后,反倒是便宜了裴上元。
拿在手中挥舞几下,重心有些奇怪,手感欠佳。
"可惜了,耗尽心血也没有打造出心中的宝刀。"
虽然心中有些不屑,但他还是将这把刀放在神像下面。
就算不用,当个装饰品也好。
一直在房间里的瑠奈走了出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裴上元一眼。
"走了。"
"可惜。"
言简意赅的对话,但心中所思却已传入对方心中。
心有灵犀,莫过于此。
不知从何时,裴上元和瑠奈之间没了隔阂,两人虽无夫妻之实,也无夫妻之名,但一举一动间却是充满了默契。
就像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
墨生寒走后,裴上元的书籍断了供应,将旧书翻了几个来回后,他叹了口气,拔出锈迹斑斑的长刀,在神庙前演练自创的刀法。
刀的重心依旧很奇怪,但用久了,也就习惯了。
当裴上元舞刀时,瑠奈便坐在神庙旁老树的枝丫上,一双赤足来回晃动着,小巧的脚趾如珍珠般闪耀着太阳的光泽。
可即便是此等场景,裴上元也没有驻足观望。
他的心已经麻木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他也不知道蜃域给他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他被困在这方圆五里之中,一百年、两百年,兴许还有个两百年。
恍惚间,他看穿了无尽的岁月,直至看到一个点。
他不知道那个点是什么,只是在心中浮现出一抹懵懂的念头。
他一如既往地舞刀,心思却已不在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