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眉奉命前来照料受伤的李轲,一开始,李轲躺在床上养伤,照料他虽然有些累,但也还不算辛苦,等到他能起身能走动的时候,黄眉算是见识到了他国皇子的娇贵与任性了,在屋内待得闷了,李轲就嚷嚷着要人抬他到屋外看风景,可刚出了屋没有多久,他又叫喊着外面树上的蝉鸣太过吵闹,捂着耳朵差使宫人要把那蝉赶走,黄眉没有办法,她是领了皇命的人,只得好声好气地伺候这位主子,一天天地,她老是要走个不停,喊个不停。
“这茶味道不对,换一壶。”
“是”
“哎呀,怎么会有蚊子咬我呢,黄掌事,你快拍死那只蚊子!”
“是”
“坐在这里太无趣了,黄掌事,你扶本皇子去那天井边坐坐,对了,再寻些好吃的瓜果过来,把瓜果放到井水里冰一冰,肯定好吃。”
“是,七皇子,不过,您要是想吃冰镇的瓜果,奴婢可以差人去取冰块……”
话还没有说完,李轲突然出声,“不行,不行,本皇子就想吃井水泡过的瓜果。”
“奴婢……遵命……”黄眉低下头,咬着牙应下了李轲的要求,再转身,她的脸上已经显出了烦躁之色,现在的她,日日盼着李轲快些痊愈,快些离开,但不知怎么的,李轲的伤势痊愈得很慢,慢到太医院的人都在怀疑自己的医术,后来,他们只得出了这么一个说法:七皇子的身体比其他同龄的男子孱弱,恢复得也就慢了一些。
黄眉原先并不信这种说法,因为每一次听到李轲叫唤她的名字,她总觉得中气十足,可每到为李轲换药时,看见他那狰狞可怕的伤疤,她的疑惑又全部消失了。
白日里,由于李轲的无理取闹,折腾黄眉和其他宫人忙了一整天,夜里,还没到亥时,这座宫殿里的宫人们都沉沉睡去了,为了就近服侍李轲,黄眉和另外两名宫人的床榻与李轲的床榻仅用两扇屏风隔着,这一夜,宫人们沉稳的呼吸声慢慢响起,夜里静极了,窗外的风声吹着树叶,沙沙作响,极远又是极近的,像虫蝉在啃食桑叶,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这时,屏风里头发出了一丝轻响,有一道模糊的人影,慢慢地从屏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脚步很轻很轻,像猫儿的肉爪轻轻地踩在棉花上面,他慢慢地往外走着走着,耳朵也早早地竖了起来,留意周围的情况,周围的一切如常,该睡觉的都在睡觉,寂静如许。
不一会儿,那道模糊的人影消失了……
陵阳城外,工部侍郎和陵阳知府几人在城门外送别苻元昭,苻元昭这样暴脾气的王爷,在接到那份旨意后,竟没有发脾气,也没有给工部侍郎找麻烦,而是以最快的速度交接了陵江治水一事,随即在第三日收拾东西,启程大临城。
江瑜原先是苻元昭请旨要来的协助之人,他离开之时,江瑜自然也要跟着回去,前头,苻元昭骑着高头大马,后头,江瑜与李拾君坐在马车里紧紧跟着,赶车之人是张庆,他虽是哑巴,但身形健壮,为人憨厚老实,很早就进江家了,江家人待他有恩,而江瑜更是难得的好主子,这一次返京,那位荣王在前头快马加鞭地跑,又要后头的队伍不能落后,对于坐马车的人而言,是一场折磨,负责驾车的张庆既要跟上队伍,又要保证马车里的主子不受太大的颠簸,所以,他一直都握着缰绳,稳着脚劲飞快的马儿,片刻都不敢松懈,也正因为这样,车程才过半日,张庆的胳膊已经酸痛不已,到了夜晚,他的掌心也磨出了血。
夜晚,一直在赶路的一行人终于得以休息了,荣王府的人聚在一块大吃大喝,江瑜他们几人喜好清静,便围在了火堆旁烧水、吃干粮,火堆之火生得旺盛,照亮了每个人的脸,江瑜看见张庆的脸色不太好,他仔细一看,张庆的是手掌有两道长长的伤口,那血痕看着十分吓人,江瑜的脸色也变得不同了,他刚一起身,身旁的李拾君便问道:“阿瑜,你要去找荣王吗?”
“不是,回马车拿点东西。”
说完,转身走到了所坐的马车旁,从马车里取出了一样东西,很快,又回到了火堆旁。
一个药瓶递到了张庆的眼前,张庆抬头,入眼的是江瑜纤细的手腕还有平静如水的脸,能让江瑜随身携带在身边的药物并不是一般的药物,张庆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表示他不能用。
“这药是从胡大夫那里拿的,用于擦伤。”
张庆还是摇了摇头,比了比划手指,表示自己皮糙肉厚的,伤口很快就好了,不需要用这么好的药。
一个执意要给,一个执意不收。李拾君见两人僵持着,便取走了江瑜手中的药瓶,随即打开药瓶,捏住张庆的手腕,直接往他的伤口处撒药,张庆的脸一下子就扭成了麻花状,那模样都在告诉着众人,他很痛苦,江瑜见怪不怪,但李拾君却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忙说了好几声抱歉,张庆并没有任何的责怪,他和江瑜在心里头都知道,胡大夫的药很苦、洒在伤口上面特别痛,但胡大夫的药是也有奇效的。
李拾君包扎的动作很是熟练,让张庆有片刻的惊讶,包扎过后,张庆指了指药瓶,又向着江瑜比划了几下,不知道张庆到底说了什么,自打出了陵阳城就面无表情的江瑜竟露出了笑容。
夜深了,柴火已经燃尽了,只剩微弱的光亮在强撑着散发热气,随从们互相倚靠着休息,他们的呼吸渐渐平稳,不远的草丛处,有一阵轻微的声响,似蟋蟀鸣叫,又像是夜风吹过枯叶,若是耳力超群的人再靠近一些,或许就能听到那几不可闻的低语声。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已准备就绪,”
“你要确保万无一失,否则……”
“您请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夜更深了,所有的人都进入了梦乡,这时候,拴在树下的马突然发出了嘶鸣声,接着,在所有人还没察觉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火光四起,一群蒙面劫匪提着大刀涌了过来,惨叫声此起彼伏,紧靠在马车旁的张庆从昏睡中惊醒,第一时间就想跳上马车把他的公子带走,可他刚掀开车帘,一把明晃晃的断刃就刺了过来,他来不及躲避,胸膛被刺了一剑,随后他被一脚踢下了马车,摔倒在地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行刺之人挟持他的公子,驾着马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