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不是纯血人族。”
姬如雪摸着自己的白发，轻声说道。
李安没有插嘴，静待下文。
姬如雪眼里追忆之色越来越浓，好似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
“二十八年前，洛京姬家，当代家主的二女儿未婚先孕，震惊了洛京上下。
她，便是我的母亲。
我的父亲，不是洛京的年轻贵胄，也不是什么大宗门的天之骄子。
而是一个妖。
一个极其少见，但修为达到了沧海境的化形朱厌。
我母亲遇到了他。
他们相恋了。
姬家是洛京名门，绝无可能与妖族有染，我外公，也就是当代的姬家家主根本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但是，我母亲还是怀了我父亲的孩子。
也就是我。
我母亲怀孕的事情暴露之后，外公派遣无数人手寻找我父亲，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杀死了他。
而我母亲，在生下我之后没多久，也在一天夜里悬着三尺白绫，去寻我父亲了。
我刚出生，便没了父母。
因为身具我父亲的朱厌血脉，所以我生而白发赤瞳。
如此异类象征，如此不遭人待见的身份，让我在姬家之内受尽歧视。
我八岁那年，独自离开了姬家。
姬家没人出来找我。
我走在洛京街头，不知该做些什么，三天后还有一个人贩子想拐走我。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我被人贩子拐走到半路时，遇到了一位天王山的前辈。
他将我带到了天王山，让我拜他为师，然后教我武道修行。
我九岁那年正式习武。
十二岁破入地境，成为武尊。
十六岁那年搭建出第一层高楼，就此成为登楼境武尊。
二十岁那年，我登楼观沧海。
在师父的建议下，我就此下山，前往南境参军。
虽然我没有一开始就主动暴露修为，但我毕竟是沧海武尊，在对阵蛮族的战斗中无往不利，在镇蛮军中的军阶很快就来到了万夫长。
最终，在率军攻破蛮族一支十万人的军团，还击杀了一名蛮族沧海武尊之后，我被提拔成了统辖十万大军的军团长。
三年之后。
原先的镇南大将军被调往北境，顶替战死的前任镇北大将军。
而我，则是顶替他成了新任的镇南大将军。
成为大将军之后，我率领镇蛮军屡次攻至朱厌城下。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师父为何要让我来南境参军。
因为蛮族的圣兽，是朱厌。
而我的父亲，也是一头朱厌。
我的身体之中，蕴含着朱厌一族的精血，蛮族主城里那头沉睡的朱厌想要复苏，就势必会找到我。
而我，也就这么一直在镇蛮城，等着那头朱厌的出现。
这是我的宿命。
我躲不掉。
也不想躲。”
说到这儿，姬如雪停了下来，殷红朱唇张了张，却没有再出声。
李安搂着她，有些不悦地说道：“为何这么傻？不理那头蛮族的朱厌不就好了？哪有什么宿命不宿命的。”
姬如雪摇摇头，“我身怀朱厌血脉的事情，在高阶修士之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蛮族之中，自然也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而且南境的防御边线因为地形原因，其实漏洞百出，蛮族若是想，有太多太多路线可以穿过镇蛮城的防御，进入南境作乱。
届时，又是一番生灵涂炭的模样。
事实上，我在天王山修行的时候，蛮族人就是这么做的，放言若是不交出我，他们便会不断地屠杀南境百姓。
可我师父一直瞒着我。
直到我成为沧海武尊之后，他才让我来南境，让我知道了一切。
我来到了镇蛮城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蛮族想唤醒朱厌，所以目标就是杀了我，所以他们此后的一切行动，都开始围绕着攻破镇蛮城，杀死我来进行。
我在镇蛮城，可以让南境百姓少死很多很多人。”
李安听得姬如雪此言，沉默许久。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傻啊？”他忽然说道。
“嗯？”姬如雪有些不解。
李安望着上方的房梁，呢喃道：“宋同方是，你也是……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喜欢牺牲自己来保护别人？”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宋同方是谁，可对我来说，这不是应该的吗？”姬如雪一脸理所当然。
“我是沧海武尊，拥有如此高的修为，保护脆弱的凡人百姓们，不是应该的吗？”
此言一出，李安也只得无奈笑笑。
“跟你们这些人相比，我真是思想觉悟低的可怜。”
“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待会儿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想让你多抱抱我。”
“好，那就再抱一会儿。”
……
……
南荒，朱厌城。
一处偏僻洞穴的入口，却守侯着蛮族最具权柄的两人。
蛮族族长。
蛮族大将军。
二人面色阴沉，缄默不言。
不知等了多久，洞穴中缓缓走出一位身穿长袍的老妪——蛮族大祭司。
见她出来，蛮族大将军沉声问道：“祭司大人，我想知道昨日您为何不让我率兵支援圣主大人，若有我等百万大军结成的军阵，圣主大人未必会输。”
蛮族祭司声音沙哑，“这是其他圣主们的意思。”
她深深看了大将军一眼，“别忘了，我们可不止一个圣主。”
一直沉默的蛮族族长忽然开口，“祭司，其他圣主大人们怎么说？”
“等。”
蛮族祭司说罢，径直离去。
蛮族族长和大将军相视一眼，也随之离去。
他们三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攀谈之际，有一个身穿金黄龙袍的男人在旁从头听到尾。
这个男人，有着一对黄金瞳。
他走到洞穴前，对着漆黑无比的洞穴缓缓道：“又是仙器，对么？”
“赢商，你还有脸来？！”
“赢商你还我儿子！！！”
“混蛋给我滚！”
“骗子，骗子！”
“够了！”
洞穴之中忽然传出一道又一道，声线各不相同的咒骂声，最终在一声低喝之下才堪堪停息。
“赢商，你食言了，你的食言让我损失了我的一个孙子。”
一道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景帝皱了皱眉，黄金瞳之中尽是不悦，“道歉。”
“嗯？”
“你的那群崽子们方才辱骂了朕，现在，给朕道歉。”
“……”
一阵寂静。
下一刻，此起彼伏杂乱的咒骂声再次响起。
景帝面色不变。
“闭嘴！”
那股低沉声音再次怒吼。
咒骂声顿时平息。
“对不起，景帝，我替我的后辈们向你道歉，我以后会好好约束他们的。”低沉声音缓缓说道。
景帝点了点头，淡漠道：“此次行动失败，是因为那个谪仙，他已经是第二次破坏朕的计划了。”
“他现在刚刚下凡，即便拿着仙器，也不过是天境战力，他应该还在恢复实力，你必须趁现在去杀了他。”低沉声音说道。
景帝摇了摇头，“上面那群家伙不会只派一个下来，至少朕现在知道了那个谪仙在镇蛮城，朕可以借此慢慢观察，搞清楚他们的计划，最后再将他以及他的同伴们一网打尽。”
“那姬如雪怎么办？我们需要朱厌精血才可以唤醒身躯，这也是你想看到的不是么？”低沉声音又道。
景帝沉吟一声，道：“暂时不能动。那谪仙待在姬如雪身旁，肯定有他的目的，朕要搞清楚。至于朱厌精血……朕会再去想办法。”
低沉声音再次寂静下来。
良久，他才再次说道：“赢商，你最好小心点，不要被那群谪仙群起而攻之给宰了。”
“放心。”
景帝望向天穹，一对黄金瞳之中的傲然之色，似乎比九天之上的骄阳还要更加灿烂！
“在人间，朕便是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