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下往回赶路的时候,傅君扬一路上都憋着一肚子火气。
不仅仅是因为在清音坊收到了穆先生的来信,说是老五的病症依旧没有任何好转,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这一来一回大约二十多里地的路程,他们全程都是两条腿跑着的!
萧破一向细致,怎会看不出傅君扬的怒意已经差不多到了爆发的边缘?但除了苦笑着快步跟在大哥身后之外,他也不敢多言其他的。这次下山比不得从前,姐姐的清音坊已经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盯上了,如果带上辨识度极高的奈何,想必尚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醉阎王造访清音坊一事便会闹得满城风雨了。
为了姐姐,也为了大哥,最好还是不要让奈何跟着比较稳妥些,以免后患无穷。
其实在下山之前,他也的确考虑过路途遥远,特意在山下一个普通的马场中借了两匹给他们当坐骑,但是大哥向来是好马的,坐惯了奈何、出尘这样的绝世良马,自然会不习惯那些普通白马。
这不,才走了不到五里地,大哥就再也忍受不了马背上的颠簸了,说什么也不坐了。结果就是——来回足有二十多里脚程的距离,他们生生用一双脚走了回来。
用时,一天一夜。
在此期间,他就没见大哥的脸色好转过。
“大哥——”
“说!”冷冰冰的语气。
怎么还是在生气啊……
他有些无奈:“这两日正是节骨眼上,属下实在是不敢给姐姐添麻烦啊!所以,还请大哥略微忍一忍罢——”
说实话,他宁愿得罪大哥,也不敢招惹自己的亲姐姐——大哥生了气,顶多看看黑脸,过两日便好了,但是得罪了姐姐的下场,只有一个……
手指,无意识地抚上了肿起来一大块的右脸,他欲哭无泪。
虽然他作为弟弟,这么想好像不大应该,但他的确不由得为自己未来的姐夫而担心了起来。
傅君扬眸中闪过一丝无语,大抵也是想到了他们刚到清音坊时所经受的悲惨遭遇,以及萧叙倨傲的表情——
“再敢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招惹到我清音坊来,你们就等着被老娘无痛阉割吧!”
放眼天下,胆敢以这个态度对待堂堂醉阎王的,估计也只有萧叙一个人了吧?又有谁能想到,那位除了一个小小的清音坊外没有任何权势地位的普通女子,竟是整个惊蛰上下最敬重的存在。
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真正的缘因是什么——
对于萧叙,他俩永远是还不起的亏欠……
当年,萧叙与萧破这对兄妹是在战乱之中存活下来的农家孩子,偶然遇见了刚离开军营漫无目的在江湖中晃悠的傅君扬。或许是因为同情,亦或许仅仅是因为看不惯那些官兵的丑恶嘴脸,原本已经打算漠视而过的傅君扬终究还是选择了出手相救。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三个少年人却被更多的官兵所包围了——那些已经杀红了眼的人,仿佛已经不能再称作为“人”了,而是一只只嗜血的恶兽,浑身散着蓬勃的杀意,慢慢地靠近着他们。
就算身手再如何过人,傅君扬也不得不承认——双拳难敌四手。面对着数十人的猛烈进攻,他难免也会开始吃力。
心念不过一动,已经几近力竭的他便被团团围住。其中几个衣衫上沾着血渍的官兵甚至扯出了狰狞的笑容,举起了手中的利剑。
是萧叙,突然之间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来,抱住了其中一人的小腿。手中,不知何时在地上寻到的一把断刃狠狠地插进了对方的血肉之中。这一变故,瞬间便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力,盛怒之下便丢下了他,转身,朝向当年还是柔弱少女的萧叙。
萧叙她,其实生得极美。
正因如此,几乎在场的所有官兵都在看清了萧叙的模样之后顿时褪去了怒容,转而代之的却是淫邪的目光——
在烧杀抢掠中近乎贪婪的人,是没有心的。
钱,美人,这才是他们疯狂追求的……
或许,那些人家中也有妻儿老母,也会心疼,也会愧疚。但是在无尽的血腥与杀戮中,他们终究还是选择了褪下冠冕堂皇的人皮,化身为兽,张开血盆大口,如书中的恶兽饕餮一般吞吃着自己的良知,入腹,消化于无形。
就在那些男人一拥而上,打算对萧叙动手动脚的时候,原本已经委顿于地的他突然纵身跃起,竟在众人的眼前迅疾而精准地运起了体内的真气,攒于掌心,一招勃发。
几乎是在一瞬间,在场的活人就只剩下了他,那个少年,以及衣裳被撕破难以蔽身的少女——萧叙。
他清楚自己的本事,只要他下定了决心出手,那些人之中便不会留有活口。
是的,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用尽全力——父亲被同僚陷害被处死,他一怒之下便离了军营,奔赴遥远的江湖。那时候的他,自小便在军营中长大,对江湖还没有任何的概念便碰到了这一幕。
对于这对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兄妹,出手相救是真的,心存同情也是真的,只有一点——他的确从未想过,要为了这两人豁出性命。换句话说,只不过是对付这几个不成气候的杂鱼,根本就用不着无私牺牲什么的高尚之举。
体力不支,没错,在这些人毫无章法的攻势下,他的确感受到了力竭之状,但并不影响最后的结果——假意力竭引那些人靠近,再一举灭之,欲擒故纵这一招他曾运用于实战之中,还得到过父亲的一句夸赞。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萧叙居然会为了护他而不惜性命地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救他们,未尽全力。
而萧叙,却为了未尽全力的他而拼尽一切。
那一刻,他心中无疑是震惊,且羞愧的。说句实话,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内疚……
欺凌者已死,萧叙却因为这件事而被那几个男人划花了脸,难以复原,只能日日戴着面纱。
那次事情后,他将这对兄妹带在身边,直到创立了惊蛰组织。内疚也好,触动也好,这些年来他的确将这对兄妹当做亲人一样对待。
对于萧叙这个奇女子,他自然是欣赏的。与萧破不同,萧叙虽然也对他的“仗义”出手感激于心,却从未如一般戏折子中所言,死乞白赖地说什么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的破话,而是一言不发地为他出谋划策,替他竭尽所能扫清眼前的障碍,直至惊蛰的创建。
惊蛰创立同年,清音坊也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没有人知道,萧叙是如何在一步步创立惊蛰期间,一手建起了这座清音坊。
她无疑是绝世聪颖的,不骄,亦不躁。
毫不夸张地说,她也是他傅君扬半生中唯一一个动过心,却从未肖想娶其过门的人……
于他,萧叙可以是挚友,可以是军师,却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枕边人。
萧叙这个女人,似乎漫观天下,都寻不出一个值得她倾心的男人——
咳,就是脾气差了点……
这不是水字数,真的不是,这是剧情需要!
嗯,灵兮要去躺尸了,回聊啊回聊(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