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方临醒来时段长珂已经不出意外地工作了一段时间, 谁也没有提昨晚的事，毕竟回忆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毫无营养的问答而已。
晚些时候有专门负责品牌定制的人上门来, 对段长珂这种老主顾没花费多少时间，方临因为是第一次量，倒是折腾了挺久。
段长珂一开始还在书房工作，结果等了半天方临一直没好, 便踱进去看了一眼。
裁缝毫不吝惜地夸赞方临比例很好, 提了几个适合他的款式。
段长珂若有所思地用眼神在他身上梭巡，却不说话。
等把人送走了，看见方临还有点紧张地坐在一旁, 对自己说：“段总，他刚才好像夸我身材好。”
“嗯。”段长珂笑笑，先是肯定地应了一声, 然后再指出对方没说出来的内容, “就是太瘦，一些版型撑不起来。”
“……”方临略有不满，嘴硬，“但这样上镜才正好。”
想了想又说：“而且我现在因为不忌口都胖了一些了, 以前我都更控制的……”
段长珂听了他的话，转过头来：“以前？”
方临噎了一下, 他总不能说是自己上辈子的事儿了, 含糊道：“就……没遇见您之前。”
所幸段长珂并没有多问什么。
“今天要叫阿姨来么？”对方主动把话题转移。
“啊，”方临想答应, 结果说一半发现厨房里还是什么也没有，现在准备又来不及，只得把后面的收了回去, “……叫吧。”
他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那段总，没事的话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语气足够诚恳，声音也软，就是听上去有点像给老板汇报下班。
段长珂没为难他，应了声好，又告诉他衣服到时候会直接叫秘书送到他家里。
方临本来就没带什么东西，走到玄关处的时候对还站在一旁的段长珂挥了挥手。
挥完了他才觉得动作有点傻，咳嗽了一声，装作无事发生地把拿出来的手掌绕到脑后，挠了挠头发缓解尴尬。
段长珂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垂着的右手手指微微动了动，却最终也没伸出来，不知是想抱一下他或是别的什么。
方临没察觉到这一个动作，他下了楼，没让段长珂的司机接送，一个人步行了好一会儿，才打车离开。
不经意间，两人之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关系。
段长珂本来就不常主动联系他，加上方临这段时间也要开始跟着做宣传，闲下来的时间就少了些。
陶乐这些日子替他跑前跑后，肉眼可见地瘦了一点，方临以前觉得他咋咋呼呼，但是一直是真心为自己考虑，现在对方好像性子还没变，就是咋呼次数和声音都小了，大概是累的。
当然据他自己说，是为了改掉恶习，顺便养成好习惯。
不过等段长珂给他定的衣服送到的时候，陶乐再傻也觉出一点不对劲了，斟酌着说：“海林，不是，段总对你……也过于好了吧。”
方临脸上微微发窘，但很快把这一丝神色盖住：“他说从工资分成里扣。”
“这是扣钱的问题，不对，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服务问题吗？他会对每个新艺人都用自己的名字定制裁剪吗？”陶乐不信，皱着一张脸说。
当然不会。方临在心里默默回答。
关键是……自己想拒绝的时候，尽管段长珂的语气和眼神都很正常，但方临就是觉得对方潜意识里可能有点不开心。
从各个方面来说自己都是受益者，乖乖听话就好了，还要得寸进尺违背金主意愿，确实是不太应该的事。
他正想着要用怎样的方式回应这个质疑，但陶乐眼神闪了闪，忽然就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了：“不过这几套是真好看。对了，你看看我跟你发的消息没有，夏哥已经跟我说了，最近有三档通告找，他简单考察后做了批注，但都没回复，让我带来给你看看，你自己选。”
夏奇并不每天跟方临见面，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会因为方临的知名度不够之类的原因替他擅自做决定，这也是为什么方临之前愿意跟着他继续试试的理由。
这么一想，前世身边的人对自己不坏，只是自己一直没能在他们期待的眼神里有所成就而已。
他打起精神接过来，听见陶乐说：“不过他说了，因为你现在的热度只是一部未播剧和几个算不上正面的热搜，讨论度也非常两级分化，在别人眼里投资系数还是太低，能发邀请的要么是想赌一把你人气的，要么就是真没什么钱找嘉宾的，估计班底不一定很好，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方临点点头：“我明白。”
发过来的是两档慢综艺类型的真人秀，和一档闯关类的挑战节目。两档综艺里其中一档是上星的，大概弘扬正能量的半公益综艺，虽然不是本季的主推王牌，但给方临的位置只是一个存在感很低的小嘉宾，后期剪辑完了可能一期大概只有五分钟左右。说白了人家就是想赌一赌，反正方临不贵，红了他们赚得盆满钵满，不红也几乎不会有什么损失。另一档是某平□□家制作的网综，资历和金钱上估计没第一档好，但胜在审查没那么严格，在内容上总归能丰富些。最后那个闯关类节目就比较简单，来的嘉宾咖位有大有小，不过节目组是真想做一个闯关筛选的游戏，里面的嘉宾不管人气多少都要接受标准的淘汰赛制，等选拔进了决赛圈才会有新的内容。
不过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其他两档方临都只是一个参与者的咖位，那档网综却直接在邀请上写明了不会过分删减，甚至对出镜时间都给了出来，每期镜头不低于三十分钟。
“夏哥的意见是去那个闯关的，虽然没什么新意，但好歹也没什么剧本，不用对着演不用拗人设，综合考虑下来评分比较高。” 陶乐复述对方的话，“然后就是上星综艺，说镜头虽然少点没关系，但人家班底在，能去电视台刷刷脸熟也是好的。”
“那那部网综呢？”方临问。
“那部网综……”陶乐拧着眉，“主要是夏哥说，那部网综镜头多是多，就算不考虑班底和经费，也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陶乐往下翻了一页，说：“问题是这个拟邀嘉宾。”
方临顺着看了一眼，很快就懂了。
很明显这个节目就是搞事的，拟邀嘉宾有三组，每组两个人，擅长领域以及人气都各有不同，但三组里的共同点，就是三组嘉宾或多或少在别人眼里都是有点过节的，一组是韩国出道最后分道扬镳的两个女团成员，一组是曾经在微博上隔空互相阴阳怪气过的两个死对头。
很明显这个综艺的团队就是想以矛盾冲突为核心看点的，说蹭热度也行搞事情也罢，反正就明摆着赚话题度。
这种综艺要是最后做得好还好，要是做得不好，估计从制作团队到嘉宾估计都得接受当代各路网友的问候。
他看着方临顿了顿：“所以，关于你这一组……他们想邀请孟金宇来着的。”
方临惊奇：“可我记得孟金宇也不怎么上综艺啊，而且他可不便宜。”
陶乐努嘴：“人家是贵，但是我们便宜啊。”
他做作的表情看得方临想笑：“陶助理，请你摆正你自己的位置。一个十八线能三选一，本来就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了好吗。”
陶乐不敢反驳：“哦。”
但他的沉默没持续多久，又想到了什么：“而且孟金宇啊！孟金宇啊！外界早就说他脾气差得不行经常给人甩脸色，他家粉丝凶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节目组也真的是为了热度不择手段。咱们还是选前两个，镜头少归少，好歹安全不翻车。”
方临没把之前两次遇到孟金宇的事告诉陶乐，因为他跟孟金宇的关系实在奇怪，朋友肯定是说不上的，加了微信也基本都是孟金宇那边噼里啪啦发一堆，方临懒懒散散回个哦嗯啊。但他俩又确实没什么仇，虽然孟金宇的粉丝属实脑瘫了些，可方临不太在意这些，因此也没影响到他。
他的确在考虑夏奇和陶乐的建议，但也不想完全否决这个一看上去就很有争议的网综。
见他沉默，陶乐好歹也跟他处了挺长时间了，立刻明白了方临在犹豫什么：“临啊，我知道从曝光率上看肯定最好的选择是网综，但不确定性太大了，看节目梗概你俩估计得在同一屋檐下的，要是真闹出点什么摩擦节目组不会劝的啊！要是再黑一点顺便搞搞恶意剪辑，你知名度是上来了，我就是怕你人受委屈。”
“我知道。”方临说，“不过我还是想考虑考虑。”
见他发话了陶乐也就不再多嘴，正事谈完了他开始在方临屋子里觅食：“那行，你到时候有了决定跟夏哥讲就行……哎临啊，冰箱里还有吃的吗？”
因为方临厨艺好，小胖子偶尔就会在他这里工作之余顺便蹭吃蹭喝，方临走过去打开冰箱：“正好最近秋天，我昨晚网上买的蟹到了，给你蒸几只？”
陶乐开始笑呵呵搓手：“嘿嘿嘿。”
方临看他一眼，让他回客厅坐着，自己去厨房蒸蟹。
这蟹是他刚买的，准备在开播发布会之前去一趟医院，给外婆做一次，顺便可以叫她到时候关注关注网络电视，让她在上面找找自己。
他架起锅的时候，脑海里却忽然闪过在段长珂公寓时说的话。
那时候段长珂答应了把厨房给他折腾，感觉他会因为阿姨常来而不自在，把保洁的电话也给了他让他自己做主，方临当时还在心里想着下次来的时候得好好买点食材，毕竟上次给段长珂弄的夜宵实在太过简陋。
没想到那次之后他就没见到对方了，段长珂不开口叫他过去，他就揣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不愿意主动再去。
居然过了半个多月了。
方临一边干活一边想着段长珂，结果右手的食指指尖忽然一疼，一只螃蟹钳子部位的绳子松了，猛地夹了方临一下。
他惨叫一声甩开手，这螃蟹也是够狠，把他的手指硬生生夹出血来。
方临一边嘶着一边把手放在水龙头下冲，陶乐应声赶来，连忙替他制服了罪魁祸首，扔进锅里。
陶乐看着方临流血的手指直抱怨自己：“都怪我，就应该直接点外卖的，你后天都要发布会了，到时候握话筒啊签名啊，这手估计还会被拍进去……”
眼看着小胖子越说越自责，方临笑了一下；“一个小口子有什么的，你今天不来，说不定明天我给我外婆弄估计也要被夹到。行了别想那么多，出去等着吧，我调个姜醋汁。”
等陶乐被他劝出去，方临看着还在渗血的伤口，忽然就想到了什么。
他姜醋汁也没调了，两步走出厨房门，对着坐在沙发上的陶乐道：“我想好了。”
陶乐愣愣地看他。
方临说：“我就去那档网综。”
陶乐张大嘴，但憋了半天没说话，最后缓了缓点点头，没多问什么：“行，那我去跟夏哥汇报。”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方临想了想安慰他，“孟金宇没你想象的那么难相处，真的。”
陶乐也不知道信了没，只是“哦”了一声，说：“知道了。”
方临这才回了厨房。
他其实不是不知道另外两档综艺更稳一些。也知道陶乐最后没反驳，不过也只是不想干涉自己。
可是……至少在那部网综里，他是“主角”。
演员在戏里演别人，在综艺里演自己。
可戏里他从没演过主角，这一次，即使知道节目组别有用心，却因为是主角而心动了。
他需要话题度。
即使可能最后的话题度不是那么好，但他仍然不想放弃。
段长珂给了他很多，比如定位合适的代言。
他只对容导说了一句话就决定了他的命运走向和上一世不会相同。
这是自己怎么也赶不上的，但至少，利用自己来赚取自己的话题度，自己消费自己，也不是什么一味的坏事。
他就是想红一点，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想到这里，他打开手机，找到一个叫“mango”的联系人，输入消息。
他学着孟金宇的说话方式开始打字。
“——听说你过两天要发新ep？”
孟金宇估计也在玩手机，方临看见“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没理会，继续一股脑发：“那个综艺也找你了吧。”
“对，就是跟我一起上的那个。”
“我想了想还是打算接。”
“你有兴趣一起上来吵架吗？”
“[微信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来吗，来的话带你吃两顿小龙虾。”
孟金宇输入框上面那一行“对方正在输入中”持续了好久，最后终于回了一条：“？？？？？”
mango：“你怎么突然这么说话了？”
方临：“都是你教得好。”
mango：“你有点奇怪。先说啊虽然我发ep的时间跟你们发布会一天，但真的是之前就定好的我可没故意搞事啊。”
方临：“你要发新ep，我不信你公司没叫你营业。综艺估计也已经给你说了的。说不定还在说服你接这档综艺。”
这一次过了好久，孟金宇才发了一条“……”。
mango：“这你也知道。”
方临：“废话，你粉丝多这种节目你上了肯定比我效果好，而且你受的影响肯定还比我小，又能维持话题度又不吃亏的事，我是你公司都要按头让你接。”
mango：“是啊。所以你干嘛接？”
方临这次是真的惊了：“……难道你没答应是因为觉得对我不好？”
这次孟金宇回的很快：“你放屁！！！！”
mango：“哎，不过你都知道干嘛还接啊。我粉丝你又不是没领教过。”
方临：“粉不粉丝的是另一回事。”
mango：“……为什么啊？”
因为想红。
方临咬着唇打字，手机的光把他的脸颊照亮：“因为不想努力了。想蹭蹭爱豆的热度。”
两天后，电视剧《温柔月光》的开播发布会在本市的中心酒店如期举行。
发布会采取直播的方式，从后台准备开始就已经在直播平台开好了房间，这一天周末，学生们该放假的也放假了，又因为本来这部剧受到的关注度很高，直播刚开始没多久，主创人员都还没到场，直播间里就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呜呜呜呜呜终于等到了，鬼晓得我刷了多久终于刷出来了！”
“刚来，到哪一步了？看到我的琛琛了吗？”
“我挤进来了！！搬板凳坐等！”
“楚琛！楚琛！楚琛！”
“我看了一下，好像还有签到板诶，还是空的，没迟到。”
“想看佩柔女神！还有焦泽！啊啊啊搓手。”
“那个，没有人是来看景川弟弟的吗！”
“我我，我看了片花开始心动了。虽然这个小明星不红但是好帅啊啊。”
“我倒是来看热闹的……”
“破电视剧剧组不红就开始蹭，非要赶着这一天？”
“？？刚来，什么情况？”
“呵呵，不知道的可以看一看今天热搜呢。”
“#孟金宇新ep# #孟金宇雾气妆#”
“……………………无语，孟金宇粉丝能不能走啊，人家发布会时间是早就定好的，合着跟你们家发歌的时间一样就是蹭热度？我吐了。”
“0202年了，有些人还在意淫自己哥哥的角色是被人抢走的呢。”
“别刷了，歌唱那么难听粉丝也难缠。”
因为还没开始就吵了起来，话题度又很高，很快跟#孟金宇新ep#放在一起上了热搜的，就是发布会的直播。
这也吸引了不少不明就里的人前来围观。
弹幕里孟金宇粉丝的战斗力果然不俗，给直播间空前吸引了一波热度，直到直播正式开始，这些人才终于消停了些。
在主持人介绍阶段过后，就到了所有人都想看到的主创登台环节。
以楚琛打头，演员们从楼梯走上来，在签到板上签好名，再按顺序依次走到舞台中心。
直播弹幕里各家的粉丝开始各自欢呼起来。
而在这种场合里，演员的粉丝团也都会派出一两个站姐抓拍自家演员的照片，迅速修完图后发出来，粉丝快乐吹一波颜，各家都欢乐。
“救命今天楚琛这一身真的太帅了我晕厥。”
“站姐在修图了在修图了！”
“佩柔女神这条水蓝色长裙也太能打了！感觉是生图可以上热搜的程度！”
“焦泽好可爱！他眼神在看哪里啊是在看我吗！”
“哎，说起来右边那个被孟金宇家粉丝撕得很惨的小明星，是不是连站姐都没有啊……”
“淦，突然听上去有点可怜怎么回事。”
“好像是没有，听说到时候楚琛家的会帮忙拍一两张来着。”
粉丝们口中可怜兮兮的那个最糊的小明星，看上去表情还算自然，正中规中矩地回答着主持人的提问。
“其实看起来乖乖的，要是演好了说不定以后能混得好点。”
“我来说！我虽然是楚琛粉！但我开始养成他了，莫名对我眼缘。”
“养成+1”
“我是某人黑粉，对他已经开始怜爱了。”
“孟金宇独美谢绝碰瓷谢谢——”
随着发布会进行到一半，站姐们的图也基本修好了，纷纷发了上去。
有几个路人好感的顺手也发了几张方临的，蹭了个tag一起发到超话。
粉丝们一开始先夸哥哥姐姐们的神仙颜值，然后有懂一点时尚圈的开始分析穿搭。
于是终于有人观察到方临身上的衣服来。
“等等，这个小糊咖的衣服有点不简单。”
“这是x家的当季定制裁剪吧……”
“？？？卧槽？？？”
“科普：众所周知，男装没有高定，能穿上现在这样的，还是当季秀款，要么是品牌方的深度合作者，要么就是有钱，一般的有钱还不行，得是那种有钱人里属金字塔尖的有钱。”
“不会吧？？难道又是富二代隐姓埋名来娱乐圈打拼的戏码？”
“说是潜丨规丨则戏码我更相信一些。”
“又来了又来了他们又来了！”
而在台上，演员和导演们终于结束了主持人的提问，开始坐在一起闲聊采访，现在的气氛就明显轻松多了。
方临今天穿的是段长珂给他的一套白色绒布西装，每一寸线条都是特别定制过的，又根据个人身形做了修整，把优点凸显得淋漓尽致。
闲谈的过程中允许偶尔离席，方临以为自己能坚持到结束，不过中途还是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他真的很久没有参与过这样的活动了，又是直播，一边鼓励自己这些看直播的人大多都不在现场，一边自嘲自己真是不够冷静，做了准备还是会有点怯。
他站在洗手间的水池旁休息了一会儿，里面的青年今天打扮得清朗俊秀，衬上剪裁得体的衣料，足够吸引路人的目光。
方临舒了一口气，刚抬脚走出卫生间，却感觉有人拉了一下他的手腕，把他拽到了电梯里。
电梯门关上，看清面前的人，方临诧异道：“段总……？”
他怎么会在这里？
段长珂好像也有一点意外：“在这里有个酒会。没想到你们发布会也在一个酒店，就顺路上来看一眼。”
两人许久不见，方临一下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讷讷：“……哦。”
“怎么，”他听见段长珂在他头顶开口，“这些天没见，已经这么冷漠了？”
方临立刻说：“没有。”
电梯铃响，方临紧张了一下想要离段长珂远一点，一抬头才发现段长珂拉他进的是贵宾梯，并不会有人打扰。
他还没来得及想难道这个酒店也跟他们家的集团有关，就听见段长珂又问：“所以，还在闹脾气？”
段长珂重新把电梯按关上，在等方临一个回答。
“我没有啊，”方临终于跟他对视了，“我就是……这些天有点忙。”
“是，”段长珂一手撑着电梯的玻璃，“忙到需要我亲自来逮你。”
电梯重新疾驰而上，方临看着段长珂身上的黑西装，跟自己是同一天量的尺寸，没想到两人还真在同一天也一起穿了。
“挺好看的。”察觉到方临在看什么，段长珂也很中肯地对他今天的打扮做了评价。
段长珂连着说的两句让方临莫名有点心虚，虽然这些天他确实是没主动联系段长珂，但总是给了自己一个“说不定对方暂时不需要自己”的蹩脚理由，现在被他这么一说，脸上骤然有点发红。
“没有，”方临把视线收回来，又因为被段长珂问得哑口无言干脆决定道歉，“对不起啊，段总。”
他把声音放软一点，对方反而叹了口气。
“我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段长珂声音有点无奈，“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方临愣愣地看他：“……啊。”
大概是一向机灵的方临现在这个样子看上去太傻，段长珂又觉得来之前那一点气又没了，干脆旧事重提：“所以你还是对我那天有意见？”
方临还以为是西装的事：“啊？”
结果段长珂下一句又说：“难道是因为我真的没给你买大别野？说了看上什么直接报就行，是不好意思找秘书？”
方临持续痴呆：“啊？”
他终于看见霸总脸上出现一点不解的表情：“不然我真的没找到，你从那天之后就不过来了的理由。”
方临这才稍微明白了一点点。
他试探着叫他：“段总？”
对方偏过头来看他。
“那之前你叫人来量西装的事，我拒绝了，你没生气吗？”他藏不住事，干脆直接问。
段长珂终于露出一点迷茫的神色：“……西装怎么了？”
方临：“……”
合着对方当时根本那就没把自己那句拒绝放心上。
段长珂又说：“我当时只是在想，你要是拒绝的话，我是不是要再换一个品牌。”
方临：“……”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天的纠结都像打在了棉花上。
段长珂根本跟他考虑的东西不在一个维度，他还在自卑地臆想着什么时，对方却根本不会把他想的东西当做烦恼，只以为自己是没拿到东西开始郁闷闹的脾气。
简直……
方临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说：“对，就当是因为您没给我买大别野。”
他看见段长珂又气又笑地替他重新按了电梯楼层，说：“早知道我就早点来逮你。”
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重新融洽了一些，段长珂现在知道方临不是因为那个生气甚至没有生过气了，方临也意识到他的金主有时候脾气好像也真的没那么坏。
但中间还有些什么没说开，却也没人非要挑明问出来。
段长珂知道方临还要回去，在电梯门快要打开的时候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他大概是想伸手揉他头发，但方临今天好好捯饬了，发型弄乱了不好，这才作罢。
方临察觉到了，心情忽然变好了一点，想着自己因为这个小问题居然纠结了这么久。他开口道：“段总。”
“那您之前说的厨房给我折腾，今天还算不算数啊？”
段长珂抬手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没从电梯里出来：“不算数就没有大别野了。”
电梯门合上，双方终于看见对方脸上各自有了笑意。
方临回去以后明显轻松多了，这种轻松甚至被看直播的人察觉到了。
“怎么小方这是上了一趟厕所升华了自己吗？”
“我看他好像一直在笑，刚刚明明还有点严肃的。”
但方临现在不觉得紧张了，十分配合地结束了所有流程，跟大家一起鞠躬下台，完美结束直播。
孟金宇的粉丝还没消停，这事儿吵了一天，而接下来他原本的计划是，官宣他和孟金宇的综艺，趁着今天的直播把热度推上顶峰。
这样不管怎么说，他都会获得短暂的、不少的流量。
不过那不是现在要做的。
方临之前一直惦念着没折腾段长珂的厨房，今天这个不算误会的误会好歹解除了，当下告别了剧组人员，就开始往段长珂的公寓赶。
毕竟因为自己的一些小心思晾了人家这么久，终归是不太好。
等到了公寓，对方居然比自己还先到。
方临走进去，还真看见桌上放了一串钥匙。
“现在开心了？”段长珂从书房里走出来，“这是我另一套别墅，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先去瞅瞅。”
知道段长珂在打趣他，方临那种逆反的劲儿终于又开始升起来，说道：“是那种电视上五层楼带滑雪场的大别野吗。”
段长珂挑挑眉，配合地说：“滑雪场可能没有，方少爷您不然先将就着？”
“大别野！大别野！”方临闭着眼睛捏着嗓子，既然段长珂自己提了这个梗，他也乐得接上，“没有滑雪场算什么大别野！”
大概段长珂养尊处优惯了也没遇到过方临这样明目张胆耍赖的，继续跟他一起演：“那我收回了？”
方临明明几天前还在想，要跟金主保持距离，要听话地做一个没有思想的金丝雀，但段长珂一逗他他就忍不住想回应着跟他闹。
他估计是做不成合格的金丝雀了。
大概是个爱跳脚的叽叽喳喳的麻雀。
段长珂跟他距离很近，看着靠墙开始扑腾的方临觉得好笑又有趣，而更多的是一种新奇的无可奈何。
方临是真的挺爱演：“大别野！滑雪场！”
段长珂嘴角含笑，眼神里难得地装了一点不知道拿面前这个无理取闹的人如何是好的无奈。
“——段总你说句话呀！”
方临保证这是他这些日子里说的最做作的一句话了。
蓦地，他感到颈侧一暖，段长珂就着现在的姿势俯身，微垂着眼，在他的脖子上落了一个很浅的吻。
他似乎终于不想配合了，像勉强找到的哄人方式一样对方临说：“别闹。”
而当他的嘴唇移开时，两人却都在这一刻短暂地愣住了。
因为这个吻太奇怪了。
他们从来没有在做丨爱氛围以外的情形下接过吻，毕竟都默认那是正常情侣才会做的事。
在两人静默的这一瞬间，方临的反应比段长珂还要快些，在对方还看着自己的时候，猛地伸出双手环着对方的脖颈，又因为段长珂太高且没有弯腰配合的意思，便踮起脚，很主动地把嘴唇贴上了对方的。
这个吻的意义就明确了许多，方临几乎没有一刻犹豫地探了进去，舌丨尖温暖而湿丨润，又用身子贴上去，若有若无地蹭着面前的人。
两人在这个方面早已互相熟悉，也拂去了曾经那点不必要的羞耻，方临的动作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接着段长珂那个落在他侧颈的吻，开始明目张胆地求丨欢。
方临可能不了解段长珂究竟为什么要帮自己，不清楚段长珂到底有多少资源和财富，不明白段长珂想拥有一个怎样的情人，但他太懂得段长珂的身体和欲丨望，因此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完全奔着那个结局去，很快就感受到了对方被他撩拨起来的兴致和不断攀升的热意。
于是他从主导者变成被支配者，段长珂扣着他的后脑开始加深欲丨念，带了一点比以往浓一些的占有欲。
“方临。”他第一次听见段长珂的音色里带着迷人的哑，动作和力度都变得更大，“这么心急啊。”
两人挤在厨房的门边，方临在他怀里开始忍不住地大口呼吸，段长珂的心跳比任何一次他听过的都要快，带着一点蛊惑人心的低喘。
他只缓了一下，就又凑上去舔段长珂的喉结，用虎牙轻轻蹭着段长珂的锁骨，含含糊糊地说：“因为段总一亲我，我就想做了。”
就好像只要做了，之前那个吻就有了意义明确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