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营。
派出所对面。
三米高的木板竖立在老顾家前院,其上贴满精心裁剪的报纸,以及放大的照片。
照片中,十里营领导们手持铁掀,在荒芜大地上忙碌的额头见汗。
而在木板顶部,有条醒目标语:建军砖厂,梦想起飞的地方!
王所长坐在办公室,深邃目光穿过玻璃窗,越过大马路,凝视这座奇葩宣传栏,心中思绪万千……
昔日他也是个英雄,真战斗英雄,在南越战场立功无数。
退役后锦衣还乡,任职市里安全部门重要职务。
奈何,因性格耿直,说话直白,行事作风又带有浓重军旅风格,不仅得罪许多上级,也令许多下属不喜。
最终,一级一级被撸到偏远的东山西南角,担任十里营派出所所长。
十年过去,历经一次次社会毒打,如今早已磨掉年轻时的锐气,变得处事圆滑……
再有五年退休,王所长已经不奢望衔职更进一步,只求十里营平平安安,生不出什么事端。
像什么张海、孙兴、砂石场……
三方和平共处,不闹事,不惹事,你们做你们的生意,我维护我的安全,这就足够了。
管?
他一个不受待见,甚至比不上县城支队长的小所长,拿什么管?
还好的是,这几年,双方犹如形成默契,并未发生什么恶性事件。
如果这般发展下去,皆大欢喜。
然而。
顾家小五的出现,打破良性局面。
不提张海,仅孙兴,自从举报瓦工培训班以后,那几个牛犊子般的壮汉,早晨跑去将其打一顿,中午跑去将其打一顿,晚上再跑去将其打一顿……那时间掐的,比一顿三餐都准。
孙兴肯定不愿白白挨揍,招兵买马,甚至在水泥厂搞了几条土喷子……
而那些壮汉也不是吃素的,不仅擅长隐匿,还精通反侦察……
哪怕孙兴准备再齐全,终究免不了一顿打。
事情越闹越大,影响也肯定越来越恶劣……
头疼!
王所长暗自思忖许久,为避免事件进一步扩大,决定把双方全抓起来。
至于孙兴背后的小树林,得罪就得罪了。
“李干事!”
“来了所长!”
“走,去抓人。”
……………
建军砖厂。
对待学徒,顾安民真心当作班底来培养。
除了大马、二牛等人传授的砌筑技术,其又亲自抽空教学徒们如何首次放线,也就是在没有全站仪的情况下,对施工现场四个角进行定位。如何二次放线,也就是没有经纬仪的情况下,参考施工图撒灰线。
另外包括看图纸、基坑支模、识别水泥型号、区分混凝土强度、鉴别红砖质量,以及多种建材在施工现场的浅加工……
可以说,只要熟练掌握,做个工头绝对没问题。
某些在工地上做过小工的学徒,自然明白这些技术的重要性,了解到顾校长夜里也亲自教学,当即办理住校手续。
三百块钱啊!
哪怕翻十倍,也找不到地方学这些浅白易懂,又有实地讲解的东西。
没干过工地的学徒,在老学徒带动下,同样积极学习,因为唯有迈入社会,方才明白技术的重要性。
以至于,如今砖厂的那排小平房,个个人满为患。
也为顾厂长每天带来100块钱的住宿费。
砖厂办公室。
张伟汇总这段时间支出。
包括发给顾家村捧场亲朋的红包,支付给照相馆的费用,宴请十里营领导的饭钱……
零零散散,足足小一万。
加上没修好挖机却支付的两万维修费、林荫大道产生的维修费、举办土木施工技术交流会的费用……
老顾留下的三千五,和孙兴偿还的五万五,全部花光。
还好,两百名学徒提供了六万学费,每天又有一百块钱住宿费入账。
但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坐吃山空。
因此,张伟不得不提醒财政危机:
“厂长,每天吃喝拉撒要花钱,后续还要采购钢筋……”
“不急,先练。”
顾安民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打定主意,尽快找顾家村村长,自家远方堂叔,聊聊老屋重建的事儿。
当然,前提是,拿派出所翻盖练练手,顺便打出广告,以及做几份令人心动的报价表,或者单纯的包工费用。
这时。
一名学徒班长,急匆匆跑进来,“顾校长,小道上来了三辆黑色小轿车。”
“嗯?”
“看不真切,俺也不懂啥牌子,但想来都是有身份的大人物。”
“走,去瞧瞧。”
顾安民戴上百达丽菲,换上皮鞋西裤,示意张伟当秘书,先后走出厂长办公室。
耽误这么一会,三辆轿车已经靠近砖厂。
一辆普桑,两辆奥迪……
张伟凑到身旁,低声道:“厂长,前面是乡里的车,后面两辆,看号码,一个是县里建行公务车,一个是市里建行领导专用车,以前顾厂长贷款,我顺便记了下来。”
“你去准备宴席,再买一箱好酒,最好是茅台。”
“一箱?喝不了吧?”
“你是不是傻?有些东西买多了,不是用来喝的!”
“……”
“我都怀疑,你这几年跟老顾都学了点啥?”
“……”
张伟闷不吭声,带着纠结先行一步。
顾安民则是快步上前迎接,“领导们好!”
之前参加过土木施工技术交流会,又在饭桌上吹了两次牛皮的十里营大领导,很是惊讶道:“小五,啥时候从学校回来的?”
旋即,环顾四周,“你爸呢?”
顾安民秒懂,“砖窑准备增资扩产,我爸忙不开,就让我回来帮忙。”
“增资扩产?”
“是啊,您看,刚买来一批水泥,回头还要采购沙石、钢筋……”
“???”
两名西装男子满脸不解。
乡大领导眨眨眼,惊喜道:“砖窑能修?”
“肯定能修,我爸去请专家了。”
“挖机呢?”
“压根就不是事。”
“不对吧?”
其中一名西装男子开口道:“我怎么听说,这挖机需要找倭岛厂家,对方报价,比买台新的挖机都贵?”
“嗨,那群鬼子什么时候说过实话?”
顾安民不屑的摆摆手,“我同学的父亲在徐城工程机械集团上班,我托他帮忙打听一二,没想到,他父亲当即拿出一套维修方案,算算时间,月底应该就能送过来。”
“徐工?”另一名西装男子好奇道。
乡二领导接过话茬,“小顾在徐城经济管理干部学院深造,有几个同学的家长在徐工工作很正常。”
顾安民捧哏道,“领导啊,晌午头,正值饭点,不如咱和两位领导,找个地方休息会,慢慢聊?”
“嗯。”乡大领导点点头。
俩西装男子对视一眼,“也好。”
'稳了!'
顾安民瞬间感觉,之前所做的一切,全值了。
至少,乡里两名重要领导愿意帮自己,三方又要上方桌,此次拖延银行贷款,十拿九稳。
当然,只是暂时的。
若想彻底解决贷款问题,还要看豆腐渣工程……
顾安民坐进乡里的普桑,车子启动,迎面遇到所里的小垮斗。
落下车窗打个招呼:“王所长好!”
后者脸色严肃:“顾安民,跟我们走一趟。”
坐在旁边的乡二领导很不开心,“干啥去?没看到我们有大事要办?”
王所长:“……”
“小李,掉头,走,先抓孙兴,或许不让他挨打,这事也能解决。”
李干事:“……”
…………………
抱歉,定时上传时间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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