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蔻抽空到茶水间给苏衍拨了个电话, 告诉他今晚不用他来接，她和杜阑珊约好了吃晚饭。

她小声地讲着电话, 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苏衍在电话那端轻笑一声，像是在笑话她。这短促且若有若无的声音撩在心头, 痒痒的，还有点酥麻。

程蔻心里抱怨着某人没事又在勾引自己了，有时是一个眼神，有时又是一点笑意。

他现在这样，哪有一点高岭之花的样子！

“程蔻——”两个女同事结伴进来泡咖啡，就看到她鬼鬼祟祟地背着门的方向，不知在跟谁通话。

突然被人叫了一声, 程蔻吓了一跳, 手比脑率先做出反应，掐断了电话。

“……”程蔻转身看向同事，表情有点微妙，不知道被女朋友挂了电话的苏衍是什么感受, 反正肯定不会太好。

“哎, 程蔻。”同事小马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疑惑地问道，“你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没什么。”程蔻摆摆手道，“给家里打个电话而已。”

也许是气氛有点尴尬，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撞到我摸鱼的事，不要打小报告给陆主编啊！”

她的语气俏皮, 小马笑了，连连点头。

等程蔻出了茶水间，一直没开口的同事小李才出声：“你觉不觉得程蔻最近应该是在谈恋爱？”

“有吗——”小马仔细一品，好像是这么回事，忙改口说，“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

“前几天下班我看到她上了一辆白色轿车，我在我老公的杂志上看过，大概要这个数……”小李故弄玄虚，比划出了一个数字。

小马张大了嘴：“这么贵……”

“瞒得那么紧，不想让人知道，不会是办公室恋情吧？”

“那不就是……陆哥？”

“我觉得有可能。”小李言之凿凿，“他们不是师兄妹吗，早就认识了，而且听说程蔻进南山是陆主编开了后门……”

身为杂志社最近一段时间八卦的女主角，程蔻是全然不知情的。苏衍接送她上下班是最近开始的事情，虽然她步行回家也很快，但是他每天准时出现，她也就不矫情了，用心地享用“女朋友特权”。

要知道，苏氏的小苏总开车接送女朋友这种事，绝对是一桩奇闻。

boss每天准时下班，身为秘书的沈如也跟着沾光。相比以前动不动就要跟着加班，她非常满足于现状。

她都快要忘记自己还是某某cp后援会会长了，自拆cp转而去支持未来的老板娘了。

沈如被叫进办公室，苏衍长指夹着一张纸条递给她，头也没抬地说：“去这个地方帮我取下东西。”

沈如依他命令打车去了纸条上的地址，拿了一个档案袋回双子大厦。

苏衍当着她的面打开了档案袋，沈如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一刻他的表情，总之他难得沉着脸，眼底的神色晦暗难懂。

只是下一秒，他收起了情绪，如常地交代起了工作。

夏临琛在外面摄影的时候接到了程蔻的电话，时间是近傍晚七点。做他这一行工作时间很灵活，闲时在家睡到天荒地老，忙起来所有人都得绕着工作转，讲通电话都是损失。

不过事关程蔻，原则什么的都靠边站吧。

程蔻似乎是在外面，背景声音有些嘈杂。

她似乎是有些为难，嗫嚅着开口：“夏临琛，我现在跟阑珊在一起。”

正在补妆的模特就看见她的摄影师蓦然敛眉，脸色也沉下来，带了几分冷意。

“嗯。”夏临琛不咸不淡地接话，“有什么事？”

程蔻的声音更紧张了，犹豫地问：“你在忙？那我们晚点再说——”

“不用。”夏临琛打断她，“现在说吧。”

“阑珊家里出了点事，想找个地方借住，我想可不可以——”

话说到这，她自己也觉得没立场，本来她就是住在夏临琛家里，后来又因为她的缘故，沈茵然也搬了进来，人家也没说收她们房租水电费，还一有空就做饭给她们吃。所以现在她硬着头皮跟他提这个要求，连自己都觉得厚颜无耻。

她和夏临琛不再是稚嫩的孩童，不能再恣意笑闹，长大后与人交往都是利益关系，这是成人世界的规则。

程蔻什么都明白，但毕竟她跟杜阑珊是朋友，她都那么楚楚可怜地求着她，跟她讲厉害关系，被狗仔拍到她出入酒店的话，肯定会大做文章。

夏临琛沉默了良久，无声地叹气。程蔻就是这样的性子，他不是早二十几年前就知道了吗？也罢，让杜阑珊住进来，正好他可以就近看着她，不让她搞小动作伤害程蔻。

程蔻等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夏临琛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得到了他的答复。

他说好，而她那一瞬间有想落下泪来的冲动。

夏临琛晚上回家的时候，杜阑珊已经拎着小巧的行李箱在沙发上坐着了。沈茵然和她不熟，就窝在房间里弄工作，只留程蔻一个人陪在客厅。

杜阑珊迎着夏临琛不冷不热的目光，在程蔻没看见的角度挑衅地笑了一下。

没有预想中的凌厉的警告，夏临琛直接无视她，视线转向程蔻，见她一副“明知自己错了还是要做”的模样，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家里没有多余的客房了，程蔻让杜阑珊跟她挤一张床，正中了杜阑珊的心思。

杜阑珊习惯早睡，程蔻为了迁就她，早早就洗漱好，钻进了沈茵然的房间，趴在她的床上玩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讲话。

她有半天多没见到苏衍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她有点困了，躺着躺着就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间听到夏临琛出门的声音。

苏衍走上阳台时夏临琛正靠在围栏边喝酒，他十指修长，随意地握住酒罐，那姿态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他眸光扫到苏衍，还是维持着慵懒的姿势，倒是笑着问了一句：“喝吗？”

见苏衍点头，夏临琛直接抛过去一罐，易拉罐划过一到弧线，安稳地落到了苏衍手中。

夏临琛抱歉地笑笑：“可能会喷出来。”

苏衍面色不变，只是拿着酒罐的手离身体稍微远了些，指尖抠动拉环，果然是一地泡沫。

有澄黄的酒液沾上了他的指尖，他也不在意，仰头喝了一大口。

夏临琛看着他，摇摇头自顾自地笑了一下，也举起酒罐喝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不远的距离，没有交流，各喝各的。

虽然是后来加入的，但明显苏衍喝得更急。夏临琛把最后一滴酒液倒入嘴里的时候，苏衍已经一个抛投，易拉罐准确无误地飞进了他身旁的垃圾桶。

夏临琛挑眉望向他，脸上神色似笑非笑，苏衍眉目淡然，静静地开口。

“喂，出来打球吧。”

玉人苑里就有配置齐全的篮球场，苏衍抱着篮球率先走了进去，夏临琛若有所思地跟在后面。

“11，十球定胜负。”

“ok，听你的。”夏临琛没意见，“说起来，还要感谢你给我个机会报一箭之仇呢。”

苏衍淡淡地笑了：“这么有自信？”

夏临琛手上运着球，没有回答。其实哪里是自信，只是明知前方注定是败局，却不肯轻易服输，想要最后一搏，不留遗憾。

苏衍与夏临琛在深夜的篮球场打球，拼尽全力后躺在地上看星星。

夜空中没什么云，月色明朗，温柔地将光映到地面上。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谁也没嫌弃地面上脏兮兮的尘土。它们混合着汗水，和那枚篮球一样，是今夜最好的见证。

任谁都没有想到，可以被称作是情敌的两个人，在这样的夜里凭借着无言的默契交心。

夏临琛与苏衍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为程蔻做过的那些事，程蔻永不会知道。

夏临琛笑起来，闭上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必惊讶。”苏衍淡淡地解释，“夏家这几年发展虽快，到底是比不上苏家多少年的根基。”

他调查了他，他还以同样的手段，并不稀奇。

“苏衍，你光是家世这一项，就不知道比我们强上多少倍了。”夏临琛坐起身，感慨着。

“你跟程蔻自幼一起长大，自然也该懂得，她不是看中这些的人。”

“嗯。”他当然清楚这个光环并没有帮到苏衍，在程蔻父母那里反而是减分。

夏临琛捶了下他的肩，收敛了笑容，郑重地说：“要保护好她啊。”

“一定。”这句话他不会跟程蔻说，却奇异般地，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说出了口，“交给我吧。”

沈茵然推推程蔻，把横着躺在她床上的人摇醒。

“喂，蔻宝，你是回房间睡还是跟我挤一挤？”

程蔻用手背遮住略微刺眼的光线，适应了一会儿才问她：“现在几点了？”

“唔，我看看……”沈茵然看了一眼手机，转头告诉她，“快十二点了。”

沈茵然坐到她旁边，语气加重了一些：“那个杜阑珊，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

“我看临琛跟她怪怪的，你们不是同学吗？”

“这个啊……”程蔻抓了抓头发，“他们在高中时就不怎么说话……咦？”

夏临琛人缘好，杜阑珊也不是内向的人，为什么他们一直都不对盘？

程蔻从她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在冰箱里找水的夏临琛。

程蔻看他一身狼狈相，惊讶地问道：“你干嘛去了？”

夏临琛咕咚咕咚地灌着水，喉结上下滚动，直到喝掉了大半瓶才停下来。

“打球。”

“这么晚？”程蔻睡意清醒，像看神经病一样白了他一眼。

“你不懂。”夏临琛用力揉乱她的头发，看着她气得跳脚的模样哈哈大笑。

程蔻跟他闹完，回了自己的卧室，杜阑珊已经熟睡。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程蔻接起来轻轻地讲了一声“喂”。顾忌着已经睡下的杜阑珊，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躲到厨房继续打电话。

他在电话那端的呼吸清浅，声音里混杂了点奇异的温柔。

他说：“蔻宝，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