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带人赶到时,看到的便是满地黑衣人,其中还有两位老者。依次排开,整整齐齐。
见到知府后,成安快步上前,将郁森的功劳告诉了他,“这些人没有死,只是晕了过去,他们都是我八师弟制服的。”
知府看了眼郁森,他静静站在纪然的身边,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害。说实话,知府是有些不大相信成安的话的。
不过,他们毕竟也找到了白薇。于是,他大手一挥,道:“行了,我知道了,把他们都带回去。奔波一夜,你们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这次,他们终于坐上了马车。
白薇被知府差人送了回去,大夫也一并送到了白府。
纪然有心想跟大夫一起研究下,白薇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奈何她实在是太困了,没有熬下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纪然就听到姚敏被抓的消息。
“她指名要见你。”
纪然端着粥碗,不解问道:“她为什么要见我?”
知府大人看了看纪然的脸,道:“她说你长的漂亮。”
纪然顿时就明白姚敏是什么意思了,她放下粥碗,看着知府大人认真说道:“大人,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去见她了。”
“她说只有见到你,才肯交代所有事情。”
纪然哀叹一声,“就是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见她一面,对吧?”
知府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八师弟,你陪我一起去。”姚敏那疯女人太可怕了,她一个人招架不住。
“那正好,我去白家看看。这样,你就不用过去了。”
“谢三师兄。你一定要记得详细一些啊。”
“我知道了,你们小心。”
吃完早饭,他们两个就被带到了大牢。
姚敏姿态依旧从容,好似她并不是在坐牢,只是换了个住处而已。
“纪姑娘,你来了。”她柔声道。
如今再看她这精致的脸庞,想到这不知是用多少人的鲜血浇灌而成的,纪然顿时后悔自己吃了早饭就立刻过来了。
“姚老板,你有话就说,我们都在这里听着。”
姚敏看着纪然的脸,慢慢抬起了手,纪然默默后退了一步。
“纪姑娘还年轻,当然不会明白我的心思。一个女人的美貌能维持多少年呢?三十岁之后,用再多的粉都遮不住眼角的皱纹了。”姚敏按了按眼角,道:“那人,就因为我老了,所以就不要我了,娶了一个比我更年轻的女子。”
姚敏看着纪然,感叹道:“她的容貌都不及纪姑娘三分,更不要说我了。可她年轻、皮肤又白又嫩,一丝丝皱纹都没有。他说,他不愿意看到我满脸皱纹的样子,只要我最美的样子留在他的心中。”
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纪然对姚敏却生不出一丝怜悯。只是为了自己的美貌,就要牺牲这么多人,那些因她而死的人,她们马上就要成婚了。因为她,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他不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去找个喜欢你的呢?生老病死,人间常有之事,谁人也不会逃过。真正喜欢你的人,又岂会在意你脸上的一根皱纹。那人根本就不爱你,你将他的谎话当成了誓言,本就错的离谱。后又为保持自己美貌残害无辜,更是错上加错。”
纪然看着姚敏的眼睛,认真说道:“姚老板,我曾经羡慕过你的美。可如今,我只觉得可怕,你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那么多人,实在是不应该。”
姚敏拿团扇遮住了脸,吃吃笑了起来,“等你生出皱纹,你就会知道,容貌对于一个女人有多重要了。”
纪然冷眼看她,道:“若所有人都是你这个想法,那这天下就没人能活了。”
姚敏看着纪然,一脸惋惜道:“可惜,那些东西都不在了。若是东西还在,想来纪姑娘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姚敏微笑着看向纪然,笑容中透漏着些许的恶意,“你知道她们知道能永葆青春后,说了什么吗?她们说,不想再回到父母的身边了,她们都是自愿留在我身边的。”
纪然冷声道:“那肯定是你骗了她们。”
姚敏轻笑一声,道:“纪姑娘可要好好保护你的脸,我很喜欢呢。”
纪然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有把那些脸皮交出去。
“既然,她们留在了你的身边,那你又为什么要将她们的脸都给揭下来。”
姚敏轻轻敲了敲团扇,道:“原来,你都看到了啊。我说过要让她们留在最美的时候,我为她们做到了啊。”
“你到底给她们吃了什么?”纪然问道。
“自然是为她们好的东西,那些东西会让她们的鲜血更美味,也可以让我的美貌保持的更持久。”
纪然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才会在院子里种那么多花,是为了炼制香料,以此来掩盖身上的血腥味,是吧?”
“它们很好用,不是吗?”姚敏道。
“不错,只是你以后都用不到了。”纪然好心提醒她道:“知府大人已经决定要把那些花都烧掉了。”
姚敏不甚在意道:“粗鲁之人,就只会做这粗鲁之事。”
“姚老板,我很好奇那两个老头儿是你从哪里找来?”
姚敏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指甲,轻笑道:“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什么人找不到呢?”
“姚老板看来还是不打算要说实话啊。”
“我说的就是实话,你不相信便觉她不是实话,这我也无话可说。”
纪然深吸一口气,道:“姚老板,认识你很高兴。你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姚敏勾起嘴角,看着纪然,别有深意道:“纪姑娘,追求美貌的女人比你想象的要多,这些事情你不可能全部阻止的。”
“总要试上一试才好,姚老板一开始也只是尝试吧?”
姚敏赞许的看向纪然,道:“我果然很喜欢你呢。”
走出大牢后,纪然深呼吸了几次。她看向郁森,道:“姚敏果然是个疯女人。”这要是换了她,离开了精美的小楼,成为阶下之囚,她一定会疯狂的。
知府大人将郁森的罪名全部撤了,不仅如此,他还给了他们一笔钱。
“你就当不知道,不许告诉三师兄,知道吗?”
郁森一脸为难的看着纪然,他不会撒谎的。
“三师兄去买酒,你就要倒霉,你自己看着办吧。”
成安回来,果然问起了钱的事情。
郁森破天荒的没有说实话。
成安低咒道:“那小气知府,我们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竟然一分钱都不给我们。”
“就是,就是。”纪然在一旁帮腔道。
“对了,三师兄,白小姐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吧?”
“没出大事,大夫已经看过了。他们给她吃了不少补品,还有一些旁的东西。会让她不舒服几天,但不会危及性命。”
纪然长舒一口气,至少他们救下了白薇。
“知府大人说,杨捕头去霍家了,就不来送我们了。”纪然道。
“不来也好,好了,我们该走了。”他转头看向郁森,道:“记住,以后再去住店,要两间房。”
“知道了。”郁森低头道。
“走了,我们去找阿言。”
*
微雨燕双飞。
离言已经将周跃交给了天一楼,天一楼也承诺会好好照顾他。离言决定在这个细雨飘飘的晌午睡一个好觉,其他的事情等她醒来再说。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离言决定不管外面是谁,她都要揍他一顿。
“你就是离言?”
看着眼前的官差,离言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仔细想了想,她进城才半天时间,除了天一楼再也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了。应该不是找她的,说不定只是重名呢。
“我是,请问你有什么事情?”
那官差点了点头,道:“洛明河偷窃、聚众闹事、当街斗殴,现正在州府大牢。”
“洛明河?”
“对,就是他让我们来找你的。”
“好吧,我跟你们去见他。”
玄年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一旁衙役见状皱了皱眉。
“他是洛明河弟弟。”离言指着离言说道。
牢里犯人还不少,洛明河虽然罪名挺多,但都不是重罪,就关在最外面。
“阿言,你来了?”洛明河看着离言傻笑道。
离言看着眼前牢房里酒气冲天的男人,一脸不可置信,大白天的就喝的这么醉。他是,舍不得周跃吗?
“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兄弟,楚毅。”打了个酒嗝后,他接着说道:“我们两个一见如故,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离言看着被洛明河搂在怀里的男人,脸色通红,明显也喝多了。
离言扶额,她说不认识洛明河可以吗?
“兄弟,出去之后,我们接着喝。”
“好。”
离言对着他们两个翻了个白眼,就准备去交钱把洛明河赎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多?”
“他们两个不是一起的吗?”
“当然不是了,你们得去找到他的亲朋好友。”
“可,洛明河说他们是一起的,他说你会把他们的钱一起交了的。”
离言咬咬牙,把两个人的钱都交了。
“我在天一楼有人,可以找他们帮忙。”
一旁的楚毅傻笑道:“好。”
离言无语的看着他们两个,一个玄年已经够麻烦了,可别再捡回来一个傻子了。
不过,很快,离言就发现,楚毅是真的醉了。并且,他醉了之后就只会说好。
“你去跳河吧。”
“好。”
这下离言更无语了,当然她更好奇,洛明河到底是从哪里捡来了这么个人。
因为多了一个人,离言只好给他们两个又开了个房间。
将二人扔上床后,他二人便离开了。
被洛明河这么一闹,离言顿时睡意全无。她拿出了地图仔细研看了起来,听着窗外渐渐打起来的雨声,她长叹一声。照这个速度,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呢。
洛明河的梦中情人也没有消息,玄年的身份还未曾查清楚,而且还没有办法甩开他。现在,又多了一个洛明河刚认识的朋友。
为什么,她就不能轻松一些。她多想直接杀到京城,把朝月那老匹夫杀了。
洛明河醒来,已是申时三刻了。看着陌生的房间,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妓院里。
揉了揉额角,他才想起来,他好像喝醉了,然后被关进了大牢接着又被离言救了出来。
想到离言,他忙起身出门了。
看到外间床上的男子厚,他稍稍一愣。随即便想起来,这人好像就是跟自己喝酒的那个,叫……楚毅来着。
洛明河深吸一口气,轻轻敲响了离言的房门。
“进。”
“阿言,我不是故意的。”
离言将手中的书放到了桌上,静静看着洛明河,认真说道:“你什么时候想喝酒,这不关我的事情。但是,你喝了酒,却让我为你和你的朋友出钱,这就与我有关了。”
她歪头看了看洛明河的身后,道:“你朋友呢?还没醒吗?”
“我们才认识不久,严格来说,他并不算是我的朋友。”
“才认识不久,就可以一起喝酒,可以一起去偷东西,可以为了他打人。”离言点头道:“我也想要个这样的才认识不久的朋友。”
“这是因为我……我喝多了。”
离言冷下脸,道:“把你朋友叫来,我们现在该商量一下赔偿的问题了。”
洛明河着急忙慌的回到了房间里,看着还在昏睡的楚毅,他挠了挠头。硬着头皮推了他一把。
“楚兄,该起了。”
楚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洛明河的大脸,反应无比迅速,直接给了他一拳。
洛明河捂着眼,无奈的看着楚毅,他只是想要叫醒他,他招谁惹谁了。
打完人后,楚毅也终于想起自己打的人是谁了。
“明河兄,实在是抱歉。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没事儿,你先跟我来。”
楚毅跟着他去了离言的房间。
见他捂着眼睛,离言不由得幸灾乐祸了起来,“你的新朋友对你不错嘛。”
楚毅怔怔的看着离言,这个声音……他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不是故意的,怪我,是我靠的太近。”洛明河道。
“行了,坐下说吧。”
楚毅看着离言,沉声道:“你的声音,我听过。”
离言淡淡看他一眼,道:“可不是,我之前去牢里看过你们。回来的路上,我也跟你说过话。对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楚毅疑惑的看着离言,“不……”
“不记得了,那就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这样好了。”离言忙岔开话题道:“来,我们说一下把你们赎出来一共花了多少钱。看看,你们该怎么把钱给我。”
洛明河眯眼看向离言,他敢肯定她一定是对楚毅说了很有趣的事情,否则她不会这么快转移话题的。
他转头看向了玄年,大概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她到底说了些什么了。
“一共五十两,一人二十五两,给钱吧。”
洛明河瞪大了眼睛道:“怎么可能要这么多钱?”
“你们偷人东西逃走的时候,打翻了五个菜摊;接下来,又在与人斗殴时,把馄饨摊给打翻了……”
洛明河抬手制止了离言,道:“我知道了,我给钱,给钱。”
摸到钱袋子时,洛明河苦笑了起来。
“你就剩了五两银子?”离言惊讶道。
“我们几天中午,喝了几壶好酒。”
离言把他的钱收了起来,道:“剩下的先欠着,等你有了钱再还。”
洛明河忙向她保证,他有了钱一定会还,他是绝对不会欠钱不还的。
离言转头看向盯着她目不转睛的楚毅,道:“你呢?”
洛明河推了他一把,他这才想起来要拿钱袋。
但他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自己的钱袋在哪里。
他抬头看向离言,离言挑眉道:“你不会是想说,你的钱袋丢了吧?”
“……确实不在我身上。不过……”
“不过什么?”离言问道。
“没什么,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帮你们干活还钱。”他道。
“这就不用了,我不缺干活的,我就缺钱。我们可以去你家里拿钱。”
楚毅道:“我家不在这边,去我家,怕是得走上半月之久。”
离言仔细打量了楚毅一番,身上穿的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定然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可能是抛弃家中仆人,学人闯荡江湖。
“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离言问道。
“没有,我只带了钱。”
离言冷笑一声,果然是学人闯荡江湖的,还不带贵重物品在身上。看他的样子,就是把他丢在这里,他也肯定会想办法跟上来的。
“你可以跟着我们,但是我没有活给你做,你得自己想办法赚钱。”
“好。”
离言满意的点点头,道:“你可以走了。”
“我……”
洛明河忙拦住了他,“你先去收拾收拾。”
“我留下他,你要负责看着他。他是你的朋友,他出了事,你负责。”
“我只是在大街上遇到了他……”
“我不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相遇,又是怎么做到一张桌上喝酒的,我只想知道,能还是不能?”
“能,能,能,我一定负责,肯定不会让他出事。”
“不要什么话都跟他说,知道吗?”
洛明河忙不迭点头道:“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喝酒了。”
离言揉了揉额角,挥挥手让他走了。
“明河兄,那位姑娘姓甚名谁?”
洛明河拍拍楚毅的肩膀,道:“她叫离言,你记着,一定要听她的话,千万不要惹她生气。尤其是,千万不要随便捡……算了,算了。你只要记着,一定不要惹她生气就是了。”
“离言。”他轻声念了一句,又状似不经意问道:“明河兄与离姑娘行走江湖,一定遇到不少事情了吧?”
洛明河点点头,他们遇到的事情可是不少。
“你,怕鬼吗?”洛明河郑重问道。
楚毅心中觉得好笑,鬼故事不过是书中所写,有何可怕。
他语气坚定的告诉洛明河,他不怕。
“不怕就好,不怕就好。”
楚毅未曾想明白洛明河说这话是何用意,直到第二天晚上,他终于明白了洛明河话里的意思。
乌云遮月,本应躺在床上,安静的进入梦乡的几人。
然,楚毅却跟着离言等人奔波在漆黑的夜空中,并且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追什么。
“明河兄,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在你的面前有个”洛明河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女鬼。”
楚毅用我没有听清你说了什么,你能再说一遍的表情看着洛明河。
洛明河见那女鬼已经被离言制服了,便道:“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见鬼。”
楚毅看向离言,她正对着空气念念有词,面前还栓了根红绳,这让楚毅真的觉得那里好像有的人似的。
“好。”
洛明河将离言给他的小瓷瓶递给了楚毅,并告诉他抹在眼皮上。
楚毅将信将疑的接过了小瓷瓶,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看着透明的液体,楚毅还有些迟疑。
“快点儿,她要说话了。”
楚毅抹好后,当真看到了离言面前站着一个女子。身穿黑衣,脸色惨白,七窍流血,模样很是恐怖。
“你为什么要跟着那些人,你不用担心,我不是来收你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跟着她,这样,我才有机会帮你。”
女鬼哀怨的看着离言,离言看了眼她身上的红绳,道:“我现在松开你,好吧。”
见离言真的放开了自己,女鬼的表情终于恢复了正常。
她看着离言,声泪俱下道:“我想看看我的女儿。”
“你女儿在马车里?”离言问道。
女鬼点点头,道:“曦儿在马车里。”
“我们带你去见她。”离言道。
女鬼看着离言,犹豫了片刻,道:“道长,我之前还做了些事。”
“你做了什么?”离言问道。
“我……我吓疯了一个人。”
离言算是明白,为什么她一看到他们就跑了。原来,她是担心他们会收了她。
“你为什么要吓唬她?”离言问道。
她低下头,小声说道:“她给我下毒。”
“所以,你是被毒死的。”
妇人点点头,道:“我死之后,她去我床前说了好些话。怎么下毒的,她都说的一清二楚。那时,我实在是太生气了,不知怎的就被她看到了。那之后,府中就传出了闹鬼的消息。”
她抬头看了眼马车离开的方向,道:“我婆婆便是带曦儿去山上的佛寺去了。我跟不上去,就只能待在山下等他们。原想着趁她们没有回家,我能好好看看曦儿,哪知……”
“哪知就遇上了我们,对吧。”
妇人轻轻点了点头。
“被你吓疯的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你?”
楚毅惊诧的看向洛明河,就这样跟她说话,真的好吗?
“她想做老爷的妻子,她觉得是我挡了她的路。”妇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