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峰去到镇国将军府时,已是酉时一刻了。
霍明安皱眉道:“怎么现在才来?”
“来的路上,看到了国师府的马车,本想看看车里是什么人的。”沐峰回道。
“车上的是国师。”
沐峰点点头,道:“这么晚了,他进宫干什么?”
“确定他是进宫吗?”
“我跟着他,一直看他进了兴华门。”
霍明安点点头,进了兴华门,就必然是进宫了。但却未必是去见陛下,毕竟宫中有那么多人。
“先前,宫里传出消息,说曲云珊有些不大好。”
沐峰一脸疑惑的着霍明安,这件事情如今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该不会还有人觉得牺牲她一个,便能救下所有人吧。
“皇后的手笔?”
霍明安撇撇嘴,道:“如今,那姑娘身边就只有她了。”
“不知道,曲家其它人知道这事儿,会怎么了想。”
霍明妄耸耸肩,道:“他们麻烦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点。”
沐峰点点头,道:“我一会儿就去安排。”
“太子那边,如今是卓平在查,你都知道什么。”
沐峰思考片刻,道:“太子出事前,卓锦安曾带了个小姑娘回家。”他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情我听凌云说起过,那案子原本是京兆府在查的。但是一直未曾找到凶手,苦主的家人便求到了大理寺。失踪的就是个女孩儿。”
此刻霍明安心中的好奇大过了他心中对沐凌云的担忧,若沐峰说的都是真的,那事情可就有趣了。太子或许要换人做了。
“凌云一定不会有事的。”霍明安安慰他道。
“多谢大哥。”他也希望凌云无事,可时至今日
他们都不知是何人将他掳走的,连一封勒索信都没有收到,他深觉儿子凶多吉少。但是,在他内心深处,却还是希望事情结束后,他的儿子能回到他们的身边。
“若语呢,她知道这些事情吗?”
“知道一些,我没有全告诉她。我已经与夫人说了,先将她关在家里。待事情平息后,再将她放出来。”
“如此也好。实在不行,就让霍兰去陪她。”
沐峰思考片刻,谢绝了霍明安的好意。
“她二人在一起,若语定然会撺掇兰儿带她出府的。”
霍明安仔细想了想,这倒是真有可能会发生。于是,他便没有坚持。
“大哥若无事,我便走了。”
“走吧。”
*
坤宁宫,偏殿。
国师正在为据皇后所说,阴邪入体的曲云珊驱邪。
待朝月摆好阵法,皇后便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娘娘有何吩咐?”朝月不紧不慢问道。
皇后咬牙切齿问道:“你那日进宫,究竟对陛下说了什么?”
朝月淡定回道:“陛下问我,太子娶了沐家小姐是否会对舞阳公主不利。我回答了陛下的问题。”
皇后怒火中烧,她就知道,她的轩儿不能成亲都是他搞得鬼。但她也知道,此时不是计较这件事情的时候。
陛下对舞阳的好总是一阵一阵的,她得知道这件事情与那个女人没有关系。
“为什么?陛下突然关心起了舞阳。”
朝月一脸平静道:“陛下日前做了个梦,梦到了先皇后,恰逢公主出事。陛下便问了我那个问题。”
皇后脸色瞬间就白了,果然还是因为那个女人。她自嘲一笑,这世上除了那个女人,他还会在乎谁呢。
“陛下,还与你说了什么?”皇后冷声道。
朝月微微一笑,回道:“那些话,陛下不想外人知道。”
皇后凄惨一笑,她作为他的妻子,竟然比不上一个外人。这让她愤怒无比,然她的愤怒却无处发泄,只能自己憋在心里。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问道:“卓平进宫,所为何事?”
“此事陛下并未询问我的意见,因此,我不知道。”
见他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皇后气的差点儿掰断自己的指头。
“娘娘若是无事,我便要开始为曲小姐驱邪了。”朝月似乎嫌她还不够生气似的,轻声道。
皇后冷笑着看向朝月,“国师如此神通广大,难道看不出她到底怎么了吗?”
“娘娘召我来是来驱邪的,我自然是要做的。否则,不好交代。”
皇后甩了甩袖子,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了。
朝月依旧平静的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少女,她有一个如此凶悍的姑姑,实在是非常不幸呢。不过,这些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将曲云珊唤醒对朝月来说,是很轻松就能做到的事情。
“娘娘,曲小姐很快便能醒来了,我告辞了。”
皇后看着他,冷声道:“滚吧。”
朝月走后,曲云珊很快便醒了过来。
“姑姑,您怎么在这里?”
皇后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珊儿,姑姑对你好吗?”
曲云珊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道:“好,姑姑对珊儿很好。”
“现在,姑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做,你愿意去做吗?”
曲云珊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道:“姑姑想要我做什么?”
“陛下派了羽林卫去你太子表哥府上了,如今他也无法自由行动了。”皇后不答反说道。
“怎么会这样?”曲云珊惊呼。她一直在等着太子表哥救她出去,如今竟是一点儿希望也没有了,她心中害怕,却也不敢在皇后面前表现出来。只是她哆嗦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
见她这般,皇后脸上出现了嫌弃的表情。如今,她倒是希望在这里的是曲云雅了。若她在这里,跟本不用她说什么,她便会猜到她想让她做什么了。
皇后不说话,曲云珊就只好继续缩在她的怀里打哆嗦。
过了好一会儿,她心中的恐惧之感全部散去后,曲云珊小心翼翼问道:“姑姑,家里人都还好吗?”
“还好。”皇后边说边松开了她,她低头看了她一眼,哀叹一声。
曲云珊抬头,不解又害怕的看了她一眼。
“你休息吧,我会另想办法的。”
曲云珊有心要问皇后她说的另外的办法是什么,但她连叫住她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敢去问她那个问题呢。
皇后离开后,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她一个。她抱紧双臂,缩在床角,低低喊了声“娘”。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传出。她娘没有出现,就连她的丫鬟都没有出现,这让她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
朝月看着马车里突然出现的人,身子未动,表情未变。
朝月认真观察了她一番,点头道:“你这张脸看起来很是不错。”
“已经看不出上面的痕迹了吗?”
“还需要再努力一下。”朝月道。
“多谢提醒。”
“不客气,我们现在是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离言嘴角微抽,要不是她现在还打不过他,她真的很想抽他。
“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离言面无表情道。
“证据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陛下很快就会动手了。”
“好,我走了。”
朝月轻声道:“我的事情,你可不要忘记了。记住,你要好好好活着。”
“当然,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所以,我肯定会好好活下去的。”离言微笑道。
“这就好,再见。”
出了马车,离言立刻便隐身到了小巷里。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离言用力锤了墙壁一下。给朝月合作,不啻于与虎谋皮。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无人跟着她。离言这才闪身回到了住处。
“怎么样了,她还好吗?”元诚激动道。
“还不错,大理寺的人已经送她回家了,跟家人在一起后,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元诚长舒一口气,她能找到家人,真的是太好了。
闻言,一旁的沐凌云不由得有些担心,“你们就这样把人送回去,是否有些太过草率了。倘若真的是太子的人将她掳走的,他们必然还可能再次对她下手。”
见离言皱眉,元诚忙与她解释道:“他说有话想跟你说,求着我不让他睡的。”
“确实是这样的。”沐凌云肯定了元诚的说法。
“外面的情况你不清楚,总之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情就可以了。那就是,不管是太子还是帮着太子抓人的人,他们现在都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管这件事情了。”
沐凌云心说,我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这还不是你们害的。
“小语,她还好吧?”沐凌云问道。
离言皱眉想了一下,她很确定她没有再在街上见到过沐若语。
“应该吧,反正我没有在街上看到过她。”
沐凌云想了想,哀求道:“那能不能请你去看看她?”
元诚顿时警惕了起来,他飘到离言身边,冲她摇了摇头,小声说道:“阿言,你不要相信他,他肯定是想骗你为他做事。”
离言对着元诚笑了笑,这才对沐凌云说道:“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可不是在这里做客的。”“我以为,按着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了呢。”沐凌云轻笑道。
“你以为的事情多了,可是每件事情都能变成真的,不是吗?”
“好吧,我明白了,我不会要求你为我做事了。我现在,就只问你最后一件事情。”
“嗯。”
“你不会有事吧?”沐凌云道。
元诚不解的看向了沐凌云,这问题问的也太多余了。
“谢谢你的关系,我不会有事的。”
沐凌云果然没有再说话,离言给他喂药的时候,他也十分配合。
“你们早点儿休息,我们明天见。”他在睡过去前,给离言他们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等他彻底失去意识后,玄年便将人送到了里间。
“我们还要跟他在一起多久?”元诚问道。
“不会很久了。”离言回道。
元诚长舒一口气,离言奇怪的看他一眼,道:“你不是很喜欢他吗?怎么,又不想跟他在一起了呢?”
“他最近话有点儿多,我不大喜欢他了。”
离言无语的摇了摇头。
“对了,你还有继续修炼,对吧?”
元诚哀嚎一声,道:“还不可以吗?”
“不行,他还是能看出来。”
元诚双肩耷拉了下来,苦恼的盯着离言看了一会儿。接着,他眼睛一亮,道:“阿言,我可以帮你把他的眼睛弄瞎,这样他就看不到你了。”
离言嘴角微抽,他们有这功夫,都能直接杀了他了。
“不行。就算他瞎了,他也肯定会有别的办法找到我们的。你说过不希望我杀他,所以,就只能麻烦你多多努力了。”
元诚耷拉着脸看着离言,早知道他当初就不那么说了。至少,应给给她一个机会的。那样,他现在也就不会这么累了。
“你要是觉得困难,那我就再想想办法。我们努力一把,也不是不可能。”
元诚在空中挥了挥手,道:“不要,把你这个想法忘掉,立刻。我一定会继续修炼,一定会修炼到他看不出来的地步的。你千万不要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好,我不做,我等着你。”
“你今天晚上还要出去吗?”
离言看了眼窗外,又仔细想了一下,道:“今天晚上没我的事,就不出去了。”
“那你们好好休息,我守着你们。”
有人欢喜,有人愁。
离言可以睡个好觉了,但这个晚上,对于曲家人来说,却实在是不太平。
曲大夫人在知道曲云珊出事的消息后,不管不顾的想要出府。羽林卫接到的命令可是许进不许出,他们半点儿怜香惜玉也没有,直接将曲大夫人扔回了府中。
曲二夫人得了信出来,曲大夫人已经被丫鬟扶了起来,正一瘸一拐的往内院走。
“大嫂,你可真是给我们家张脸啊。”二夫人挖苦她道。
大夫人一个眼刀甩过去,不仅没有伤到二夫人,她反而笑的更加猖狂了。
“宫里那位,大嫂你也不是不知道。为了他那宝贝儿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云珊,我那可怜的侄女,现在孤零零一个人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身边一个知心人也没有,连亲娘都不管她。真是,可怜啊。”
二夫人这话就像刀子一样,扎在了大夫人的心口。可如今,她连家门都出不去,又能做什么呢?她送给娘家的信,也石沉大海,一点儿回信也没有见到。如今,真真是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啊。
“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宫中那位有了闪失,你莫要以为你们二房能逃出去。”大夫人冷笑一声,道:“你儿子现如今还在大理寺待着,他能不能出来,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就连宫里那位说了也不算。”
二夫人脸唰的白了,步伐都不似先前那般坚定了。
“辉儿又没有做什么坏事,他当然很快就出来了。你……你不要胡说。”
大夫人冷冷看她一眼,搀着丫鬟的手,缓步离开了。
“快,带我去见老爷。”
看到二夫人,曲丰按按太阳穴,道:“你又来做什么?”
“老爷,辉儿是因为曲云珊那小妮子做下的蠢事,才被大理寺带走的,对不对?”
“我何尝不希望这是真的呢。”
从丈夫这里得到了这个回答,也依旧没能让二夫人清醒过来。她自欺欺人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因为曲云珊,不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情。”
“行了!”
二夫人被震的一哆嗦。
“这件事情暂时还没有结果,你就不要再问了。还有,家里现在这么多事,你不要再去跟大嫂吵架了。”曲丰低声道。
二夫人低着头,从嗓子眼儿里发出了一声好。
“你去休息吧。”
二夫人快步离开了书房,路过大夫人的院子的时候,她朝地上吐了口痰,并恶狠狠地瞪了院门口一眼。她已经想好了,等这次的劫难过了,她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她们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