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予仙一把抢过刀,“废什么话?杀个人还要挑什么良辰吉日?要不是我医者父母心刚刚把他身上的伤给治好了,我现在就手起刀落杀个痛快。铁鼓,接刀!”说着,把刀丢给铁鼓。
铁鼓接过刀,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我最近一直吃斋念佛,素得我人都瘦了,今日杀了人岂不就破了功?我忍忍,一爷,还是孝敬您老人家吧!”说着,把刀又丢给林依依。
林依依接过刀,却什么话都没说。她大摇大摆走到秦虎面前,任凭秦虎的牛眼恶狠狠盯着她。林依依把刀架在秦虎身上,比划道:“要说我也好久没杀人了……你是想怎么个死法?割头?刺胸?一刀毙命?千刀万剐?”秦虎他这辈子也杀过不少人,却没想到面前这些人杀个人还有这许多说法和难处,杀人有什么难的?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几刀之内就能结果一条性命,有那么复杂吗?眼见林依依的刀来回划在胸口,秦虎只觉得皮痒得难受,当即发疯似地咆哮出来:“别他妈的废话!快给你爷爷来个痛快的!”
林依依冷笑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我真想就……可是洪三,我们这些人中他最恨你,冤家有头债有主,我觉得我还是不能抢了你的风头。这事,还是得你来办……”说着,竟把刀又递回给洪三。
洪三握着刀,慢慢走向秦虎。那一刻,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洪三,他们都想知道洪三在这最后一刻到底会有什么决定。
杀人,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甚至还很简单。只需要手起刀落,就可以一了百了。
洪三真的要杀人吗?他也不知道。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身体却绷得越来越紧,紧到连手里的短刀都在微微颤抖,微微颤抖……
林依依从头到尾一直都注视着洪三,她忽然觉得她认识的那个洪三好像从来没这么严肃过,严肃到近乎可怕的境地。她甚至有点不忍再看接下来的场景,忍不住低头下头……
洪三嘴角上扬,脸上忽然露出标志性的坏笑,他举起钢刀,猛地向前一冲……
手起,刀落。
……
永鑫公司大厅内,霍天洪、陆昱晟端坐堂上,师爷夏俊林站两人在身边,几名负伤的弟子齐刷刷跪在脚下。
怒火中烧的张万霖猛地踹倒一名弟子,大骂道:“废物!一群废物!叫你们杀一个人却跑过去跟八股党火拼!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那弟子赶忙又爬了起来,哭丧脸道:“大帅!我们是奉命追杀秦虎,可追到英雄赌坊没想有大八股的人在里头。而他们见我们就砍,兄弟们出于自保只能还手啊!”
张万霖喝问道:“但你们现在砍死了史双龄,到底是谁干的?几个弟子面面相觑……”
一名弟子道:“当时乱
成一片,我冲进去的时候,好像是秦虎在和他动手,也许是……”
张万霖质问道:“也许?”看到张万霖近乎要吃人的表情,那弟子怯懦道:“应该是……”
“应该?”
眼见张万霖又要动手,陆昱晟连忙劝道:“二哥先别急,现在事已如此,先想想怎么解决问题,稍后再问他们的罪不迟!”
张万霖道:“解决问题?怎么解决?集合所有兄弟索性今天就彻底把沈青山给灭了!省得他来找我们兴师问罪!”
陆昱晟问那些弟子:“你们刚刚回来没人看到吧?”
弟子甲:“没有……按霍老板吩咐,出入都是后门!”
“那就好!”陆昱晟点点头,转头呼唤师爷:“俊林……”
夏俊林连忙欠身,恭敬道:“陆先生。”
陆昱晟道:“你陪他们几个处理下伤口洗刷一下换身衣服,都是自己兄弟,死了的给家人二十块大洋安家费,这几个受了伤的,每人十块大洋医药费。然后分头走水路旱路安排他们回杭州避避风头,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回来!”
夏俊林答应一声,带众弟子退下。等大厅里只剩下三大亨的时候,霍天洪这才开口问道:“昱晟,你有什么想法?”
陆昱晟道:“大哥二哥你们别忘了,这几个派出去刺杀秦虎的弟兄都是二哥从杭州老家新调过来的,本来就是要嫁祸给大八股党的,没人知道是我们青帮兄弟。”
霍天洪摇头道:“没错!可八股党的人谁不认识史双龄,这戏唱不下去了。”
陆昱晟道:“可也没证据说是我们永鑫公司杀的史双龄啊!”
张万霖这才坐了下来,问道:“昱晟,你的意思是我们索性抵赖,这事和我们完全无关?”
陆昱晟微微一笑:“赖怕是赖不掉了,无论怎样事儿也是在我们地界我们赌坊里出的。”
霍天洪点头:“没错……沈青山的性格不找个人抵命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张万霖有些急了:“那你到底什么意思吗?”
陆昱晟道:“首先现在死的是八股党的史双龄,沈青山的左膀右臂。他急,我们不能急。我们现在冒然动手,不仅胜负难料更坐实了史双龄之死和我们有关,在舆论上便是输了先机。八股党是一定要灭的,但绝不能在这个时机。”
霍天洪点了点头:“昱晟说的有道理,你的意思是把那个洪三推出去让他给史双龄偿命?”
张万霖一拍大腿:“这个主意好啊。”
陆昱晟连忙阻止:“不可!”
张万霖一愣:“这也不行?”
陆昱晟点头道:“现在这件事情况越来越复杂,但有两个人是重中之重……”
霍天洪想了想,问道:“秦虎和洪三?”
“没错,”陆昱晟道:“这个秦虎下落不明,死了还好,如果不死知道追杀他的人是我们而不是八股党势必会和沈青山结盟,把我们之前的计划悉数抖落出来,那情况便会对我们大大不利。”
张万霖道:“洪三也是知道内情的……”
陆昱晟道:“没错,所以如果我们把他推出去,他知道自己小命不保狗急跳墙说不准也会反咬我们。”
“保也不是,不保也不是?到底该怎样嘛?”张万霖真是有些恼了。
陆昱晟起身,在大厅内缓缓踱步,沉吟良久,忽然问道:“……听说他有个母亲?”
霍天洪点点头:“明白了,用他母亲逼他就范?”
张万霖当即拍手大笑:“老三,都说我狠。你狠起来比我还狠,哈哈……”
陆昱晟摇头道:“我实在是迫于无奈才想此下策,这个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
霍天洪脸上紧绷的表情这才略微舒展开:“还是老三想的周全。老二,你真要学学老三不要一有情况就喊打喊杀的。那我们分头行动,老二你还是继续追查秦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三你去约沈青山,我亲自和他谈。”
陆昱晟道:“这个事体不劳烦大哥了,你要出面感觉我们太过重视,反而显得心虚,交给我解决好了。”
“好!”霍天洪:“你办事我放心!谈判总得约个地方……”
陆昱晟道:“这事不能等,明日我就约他凤鸣楼。”
霍天洪点头:“凤鸣楼好。阿俏姐的地盘,上海滩谁都要卖个面子,不会在那儿动手。”
张万霖却提出了自己的疑虑:“老三,明日谈判前要先搞定那个洪三啊,那小子是个滑头,不会那么容易就范……”
陆昱晟沉吟道:“弃车保帅本来也是无奈之举,绝不算是好棋。明日能不能逢凶化吉就看他的本事和造化了。”
……
沈青山怎么也想到,史双龄会莫名其妙就这么死了。当他听到史双龄死讯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那回报弟子又哆哆嗦嗦地重复了一遍……
沈青山当即拍案而起,他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两只眼睛瞪得跟灯笼似的,厉声问道:“尸首呢?”
那弟子道:“还在赌坊,我们巡捕房的兄弟已经赶过去了!”
沈青山走下台阶,追问道:“看清楚是谁杀了史爷吗?”
弟子道:“当时情况混乱,反正是洪三带的一群人……我没认错的话,杀史爷的人,好像是十三太保龙虎豹中的秦虎……”
沈青山强压怒火,一字一顿道:“无论是谁,我都要他十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