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离的眼里藏着一抹坏笑,心道:同意收留你,但没说过要供着你,就只给你个破碗当窝,看你还敢不敢得意。
这是乔雪宁跟人打赌赢回的一只明朝瓷碗,虽然是古董,但因为不是官窑出品,工艺一般,同时也缺了个口,收藏价值并不高。乔天离拿出这只碗给苏宓,就是故意要整她,此时他密切地看着苏宓的反应。
原本苏宓听到乔天离不让她使用那把油纸伞也不太高兴,但看到这只瓷碗后,她嘟起的嘴慢慢收回,换上一个莫测的表情。
碗的外侧只是简单绘着花纹,很普通的日常用具,苏宓的目光却被吸引住了。她没有乔天离预想的那样不满抗议,反而是瞬间安静下来,好像发现宝贝般瞪大眼睛看着瓷碗。
“怎么啦?给你一个跟你差不多年龄的古董你睡还不乐意吗?”乔天离故意刺激苏宓。
苏宓柔声地向乔天离请求:“离少,能不能帮我把碗反扣过来,我想看看碗底。”
苏宓的态度变得那么好,乔天离一时间竟觉得不好拒绝,应她的意思把瓷碗反扣过来。
碗底印着一个繁体“蘇”字。
苏宓伸出双手移向瓷碗,慢慢将其捧起靠近自己的脸,一丝淡淡的伤感爬上她的脸。
看苏宓这副模样,乔天离只当她对他的安排不满意,捧起碗要摔了,连忙阻止道:“喂,你别乱来啊,不喜欢就直说,这只碗虽然不值钱,但毕竟还是古董。”
“不值钱?”苏宓重复道,她很小心地捧着碗,“九安县苏窑烧的瓷碗怎么会不值钱?”
“什么?”
“这是我们家的碗。”苏对乔天离说道,表情十分认真。然而他却笑道:“你这女鬼也真够贪心的,喜欢就拿去用,安安稳稳在里面睡十一个月。”乔天离把苏宓刚刚的话当作玩笑,只是苏宓居然会喜欢这只碗,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是,这真的是我们家的碗。你看这里有个‘蘇’字,这个字是我们家窑厂的标记。”苏宓将碗移到乔天离眼底,要他看仔细。
乔天离将信将疑地凑过去看了眼,果然有个繁体“蘇”字。他略有惊讶道:“不会这么凑巧吧!我家里居然还有你家的东西?太邪门了吧!女鬼,你家是烧窑的吗?”看到苏宓肯定地点头,乔天离接过她手中的碗,又仔细瞧了瞧,再也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
他对历史并不太知道,对于瓷器这些更没有了解,但苏宓刚刚说的九安县苏窑他似乎觉得曾经在哪里听说过。想了想,还是没有头绪,便将碗摆在桌子上,大方道:“那行吧,你就把这个碗当作你的家,以后乖乖地住在里面。”
乔天离伸了个懒腰,又道:“给你说说我这里的规矩,破坏一条扣一顿饭。第一,你只能在吃饭时间才可出来:七点吃早饭,十二点吃午饭,三点半下午茶时间,但是没有你的份,晚上七点吃晚饭。每餐饭的时间半个小时,吃完后你要马上从我眼前消失。第二,出现期间,不能乱动我家里的任何东西。第三,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这个院子。”
苏宓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直到乔天离问她是不是对他的要求有意见,她才耷拉下脸,无奈道:“……我听不懂。”
乔天离一时语塞,才醒悟过来这只古代女鬼听不懂现代的时间表达,于是又清清喉咙,道:“辰时初刻用早膳,正午时刻用午膳,酉时末用晚膳。听明白吗?”
“可以吃饭的时候你叫我就好了。”苏宓随意地点点头,目光又回到瓷碗上。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堵得乔天离无话可说,见苏宓看宝贝一般的表情一直在看那个缺口的瓷碗,他调整脸上的表情,装作很有威严一般,道:“快进去,表现好的话明天就给你新衣服。”
苏宓话也没说,一道绿光划过,就消失在乔天离眼前。
躲在这个冰冷的瓷碗里,她却有一股说不出的亲切感,她不断地想着这个碗如何被捏成型,然后如何被放进窑里接受炉火炙烤,甚至这只碗可能还经过父亲的手,被他仔细检查过了才摆上货架,然后被不知道姓名的人买走……
父亲……
她出嫁的时候,他那双包含慈爱与不舍的眼睛好像还在注视着自己,可是现在,不仅阴阳永隔,还被拉开了六百年的距离,想要再见一面是那么的渺茫。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每一次想到亲人,苏宓就觉得难过痛苦,她不得不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东西,对了,瓷器。
她从小就不喜欢父亲的窑厂,但因为家业的关系,对烧窑多少还是有些了解。就在她死前,她还曾偷偷跑到娘家的窑厂要求大师傅教她烧制一套茶具,因为她一直嫌弃房里的茶具的花纹不好看。而那套她亲自烧出来的茶具还没到她的手中,她就一命归西。
“不知道仲郎有没有看到那套茶具呢?当时交代大师傅中秋前一天送到刘府……”苏宓喃喃自语。刚刚强迫自己不要去想生前的亲人,但马上就想到新婚丈夫,苏宓苦笑道:我生前只有他们,死后能想的也只有他们,看来要好好适应这种心情了。
虽然有了容身之所,也计划好下一年的中元节就回地府去,但此刻她想见到生前亲人的渴望却更加浓烈。她甚至在想或许有别的办法可以回去,相比回去做一只游魂野鬼和一年后回地府报到再投胎做人,她似乎更愿意选择前者。
现在这个六百年后的世界太莫名其妙了!苏宓愤愤地想。她感激阿茂收留过她,也对张大辉感到歉意,但对于这段日子的遭遇,她总还是觉得是乔家人亏欠了她。如果没有乔雪宁的贪财,她就不会从那个时光阵来到现代,更不会成为一只野鬼。可是一想到今天财爷明明有机会收伏自己,结果还是给了自己一条路,心里又觉得他并不像表面看的那样面目可憎。
苏宓就这么躲在瓷碗里胡思乱想,直到犹如拆天般的声响惊到她。飘身出来,就看见乔天离咧着嘴,一嘴白沫。
“你中毒身亡了?”
“大吉大利!”乔天离抹了嘴边的白沫,瞥了苏宓一眼,道:“我这是在刷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