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的冬天渐渐远去，除了街道上还未融化的积雪，好像在这繁华的皇城中也瞧不见冬日那最后的痕迹。一大早宋栎就兴奋地起了床，毕竟今天可是大日子。吏部的官差会派人来发炭火钱，越是在这种场合，手里没钱花的宋栎就越紧张。

“小花，那发饷的差官还没来么？”宋栎一边吃着碗里侍女端来的汤圆，一边焦躁的瞧着门外。

“宋大人，刚刚客总使已经说过了，吏部的官差傍晚才会到府里，你不用这么着急。”虽然侍女小花的话宋栎听在脑里，可那个激动的心情还是久久无法平息，毕竟自己钱袋里已经一个子儿都没有了。

“真是怠惰，吏部这帮人大过年的都如此懒散，信不信我去魏侯爷那里参他们一本。”说起来，白眉侯魏忠也是个难得的好官，年幼时赵申常带着他去串门，那白眉侯竟喜欢起活泼好动的宋栎来，还当着赵申的面儿夸他是少年英才。

这一夸可了不得，直到现在这嗤子都以英才自居，但不管如何，魏忠对宋栎的疼爱确实有些过分，连臣子之礼都免了。不然以宋栎这四品的身份，想见侯爷一面都难如登天。魏府竟然对他从不闭门相待，尤其是魏忠整天看着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魏玄奕，便觉得宋栎越发的入眼。

“你怎么还在府里呆着？昨儿师姐说的话你没听见？”云苍正从宋栎房门口路过，看着这个正悠哉吃汤圆的家伙，心里有些不爽。

“你小子是有病吧？大早上的找什么不自在，小花把门带上，省得听那些野犬狺狺狂吠。”听闻这话小花站在两人中间有些尴尬，只得拿着食盒离开这是非之地。

“好小子，我才懒得管你！”说完云苍拂袖离去，宋栎瞧他那样就有些火大，若非是昨日他找自己的麻烦，如今也不用绑着绷带。

在房里呆到午时，简单吃了些午膳，难得冬日里太阳挂在天上，不出去走走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再则说，若是自己不想伤上加伤，也只得按姬韵说的做，刚走出门就碰到了正准备进司里穿着捕快制服的女子，后面还跟着几个捕风卫抬着一具棺材。

“哟，袖姑娘啊，可真是稀客。”景袖埋头走路，若非是宋栎开口只怕她都没有看见这嗤子。

“宋栎哥哥啊，守名哥在司里吗？我找他有些事儿。”景衣将梦妖尸体带回来的时候确实让景袖无从下手，作为验尸官的她哪里碰过妖物的尸体，但一想到是客岚所托，竟耗费了一整夜来研究这具尸体，终于找到了些有用的东西。

“该是在正殿鼓捣他那堆古董吧。”说完宋栎便走出幽鬼司朝着东市走去。

那日宁宁来闹可让客岚头疼不已，无数古董被那个小妮子摔坏，这心里就像是万箭穿过般绞痛。

景袖推开门时，客岚还在用毛巾擦着所剩无几的花瓶：“守名哥……”听到景袖的声音，客岚身体先是一颤，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袖姑娘来了？这么说……那具尸体你应该有些眉目了吧？”客岚招呼景袖坐下，挥了挥手让侍女上茶。

“袖儿有些愚钝，比不得宁师姐，不过还算找到了些线索。”景袖从袖中掏出一用麻布包裹着的东西，缓缓打开这才发现是梦妖的手指。

“你看，我昨日查了查伏魔录，这梦妖天性憨厚并非是喜好伤人之妖。可我从它的指甲缝里发现了血丝，查验了一下竟是人血，可见应当是遭到人类围捕。”说完，景袖便命人将那棺材抬进了正堂，打开棺盖正是昨日的梦妖尸体。

“守名哥你走近些看。”景袖带上手套轻轻将梦妖的嘴巴掰开，只见里面的牙齿参差不齐，仿佛是因为打斗而让一些牙齿没了去向，牙床也有出血的迹象。

“生前应该有过打斗，而且看这情形应当不是专业的捉鬼人，不然也不会如此笨拙的同它肉体相搏。”听闻这话客岚倒有些想法，若是秦二心从事梦妖粉生产，自然会用专业人士这才属正常情况。若是用外行人，不仅这等事情容易暴露，而且还会将成本大大提高，如此……客岚便有了些猜疑。

“袖姑娘，你还有什么发现？”客岚问到，景袖便轻轻将被解剖刀划开的腹部掰开给客岚看，已经腐烂生蛆的尸体却依稀能够见到那个粉红腺体。

“你看……他们抓梦妖是为了提炼梦妖粉，可……据我的检验这具尸体至少死了半年以上，而如今腺体依然安在……”看到这儿客岚心里有乱了起来，若是为了制造梦妖粉，这里便不该有腺体，而且看着尸体外表并没有什么切口，之前在那个密室尚未引爆之时也未发现有什么外伤，难不成那里的尸体都不是用来制作梦妖粉的？那又是为何会存在于此？

“该死！被真火教那帮人耍了！”看到此情此景客岚已经能够明白真火教的想法了，只怕这些梦妖尸体是被人提前放在那里，知道幽鬼司同追风衙门迟早会找上门，还部下了起爆符。如此说来，直到现在他们都未曾获得真火教一丁点阴谋的线索，反而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哥哥不用着急，眼下正值过年，维护京城安全才是重中之重，待过了年再去探查也不迟。”景袖知道若是此刻这种消息传出去，只怕便没人能过个安稳年。

“这是自然，可眼下我们手上一点线索都没有，又该从那里开始……”见客岚如此说，景袖倒想到了一件事儿。

“哥哥莫慌，追风衙门里还关着不少走私的黑市商人，不妨从那里试试？也好过在这懊恼，问问他们货源在何处，也好有个突破口。”听了她的话，客岚也只得叹口气：“为今之计也只得这样了，这个年过得可不太安稳呐。”

而在东市那喧闹的街市里，宋栎寸步难行。那日跟着姬韵倒也罢了，如今自己一个人穿梭在人群里总归有些不自在，恰好瞧见了正在带人巡街的景衣，宋栎便想把他也拉下了水。

“大姐头让你买衣服，你缠着我干嘛？我这还巡街呢。”见这个无赖缠着自己不让走，景衣有些无奈。没想到宋栎却嬉皮笑脸的和他讲着道理：“大过年的，让几个小的们巡街不就完了，后天可就是除夕，你小子也该歇息歇息了。”

“省省你那些废话吧，你当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找个人陪你？你找赵央那小子去，那家伙可闲出花了，就别来烦我了。”毕竟在巡街，景衣也不好抽身，宋栎只得放开了他，又准备去找那个小王爷。顺便也去见见他许久未见的干娘。

说来也奇怪，酒楼那么多人宋栎都不曾觉得有半点不适，可这街市上的人流着实让他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