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日拂晓,四人这才到达了杭州城近郊,饿殍遍地让宁安等人触目惊心,连那数丈高的城墙上都溅上了不少鲜血。尸体腐烂的味道招来了不少野狗,相继啃食着暴尸。江楠表情痛苦,认为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们江东幽鬼司办事不利,这才导致江东百姓受此大苦。
“我们暂且不进城,何况如今想进也进不得。我等先去不老镇,江东的兵力和鬼差们都在那儿。”说完,四人便朝着不同的方向骑行而去。
“如今在这杭州城,你们江东集结了多少号人?”宋栎一边喝着酒,一边询问江楠。
“我们江东府大约有六十名鬼差,加上民团和厢军,差不多集结了上万人。只是姜鹳手下尽是些不死人,我等前去攻打数次,除了让无辜兵士平白送命外,便没了丝毫战果。”江楠发着愁,这姜氏一天不走,这城中百姓就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屠戮。
“如此说来,当务之急应当是破除他们的不死咒,才能尽数将他们歼灭。”听了宋栎的话,江楠垂下了头。
“我等岂能不知,可那杭州城戒备森严,前些日子排了不少人潜入皆石沉大海,只怕他们已经……”自从姜鹳霸占了杭州城,上千不死人便彻夜把手城门城墙,即使在深夜也不容易潜入进去。而若是不近距离探查咒式,即使是最高明的咒术师也无法解咒。
“如此的话,那不妨让宋某试试?”听了宋栎的话,江楠立马回过头来。
“不行,我可不能拿鬼使的性命来做赌注,我虽对你没什么好感,可毕竟也是我幽鬼司之人,这等冒险之举,还望你三思而后行。”听了江楠的话,宋栎便笑了笑。
“数年前,我曾独自一人潜入辽国城池全身而退,如今难不成连一群暴民镇守的小小杭州都潜不进?”见江楠小瞧自己,宋栎便有些不高兴。
“师兄,宁安也不愿你去涉险,那些不死人你又无法奈何于他,若是被发现,当真有死无生。”宁安也不愿宋栎以身涉险。
“那师妹既然你担心我的安危,不妨同我一起去,也好助我一臂之力。”听了我的话,江楠倒忧虑起来。
“宋兄!那杭州城内如今已是地狱般景象,你若要去我自知拦不住你。可你万万不得让宁姑娘也同你前去,那般情景可不该是女儿家出入的地方。何况这城内遍布姜鹳的爪牙,若是被擒住……”江楠本想劝宋栎,却被宁安怒瞪一眼。
“合着在江大人眼里,我同那些寻常女子别无两样?本来师兄去我心里倒还有些疑虑,既然江大人能说出此等话来,那我便随师兄前去。为鬼使,早已置生死渡外,若干年前我们六人共饮结义酒,不求生死与共,只求互守全尸。若是师兄有什么不测,难不成就得让他没了归处?”听了宁安的话,江楠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师兄弟,便不再阻拦。
“哈哈哈哈,师妹啊,你还真当我宋某人回去送命不成?你且放心,辽国千军之中我都能进出自如,何况这帮暴民土寇。”宋栎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花生的鬃毛。
翻过了一道山丘,映入眼眶的是一座古朴的江南小镇和上百军帐,看来这就是江楠口中的不老镇。四人骑着马到了军帐之中,连日的劳顿让宋栎疲惫不堪,刚刚下马便去找了兵士要酒喝。
宋栎跟随客岚时常出入军阵之中,这等将士的豪爽自然能够接受,可宁安从未身处过这种环境,只得跟着宋栎四处闲逛。
“哟,宋大人来啦?真是哪儿有妖魔哪有你。哟?你后面咋还跟个姑娘,你把她往这狼堆里带,只怕这帮小子都闲不住了吧!”人群中时有面熟的士兵,毕竟客岚所在的客家不仅仅是除妖大家族,客岚的兄长更是岐山军的统帅。若非是数年前在幽州被辽人偷袭身亡,只怕现在的客岚更加得势吧?
“哈哈,张大叔何必取笑我,这是我师妹,你们可不要打她的注意,当心我嗤见的拳头不认人。哟,小李都是校尉啦?可以嘛,你家老娘可还好?”宋栎见众人开的玩笑让宁安有些不高兴,这才打着圆场。
“身体硬朗着呢,我还想着等打下了杭州我便解甲归田,好生娶个媳妇给她养老。”一个年轻的军官摸了摸脸颊,朴实的笑着。
“师妹啊,你不用跟着我的,你做你事儿去吧?”宋栎见自己走到哪儿宁安都跟随其后,倒觉得有些不自在。
“我从未到过军中,还不知该往何处。”宁安平日里遇到的除了达官贵人便是些普通百姓,哪里见过如此多刀尖之人的场合。
“说起来,这可是你对一次外差吧?习惯了就好,这世间妖魔不死,我等便永无止步之日,这才刚刚开始哦。”宋栎听赵申曾经说过,他们一行作为鬼使的本有十八人,如今还活在世上的却只有他一人。这等落寞,凡人也无法理解吧?鬼使游走于阴阳之间,受尽唾骂无人赞誉。
可即使如此,这条路上总不缺人前行,因为人间自有公道,若是妖魔横行于世间,那必定有人殉道以维护人间之正途。受尽白眼却放不下手中的剑,因为若是放下了,百姓将再无持剑之人。
“师哥见多识广,自然看不起宁安这种连汴梁都没出过几次的人。”见宁安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宋栎立马为难起来。
“师妹,我并非是那个意思,我指的仅仅是我们身为鬼使的无奈罢了。”听了宋栎的话,宁安便从木凳上站了起来。
“如此的话,那我先去医帐看看,刚刚路过看见许多伤兵尚未医治,我着实放心不下。”宁安刚准备离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回过头来。
“师兄晚上出发之时记得通知我一声,可不许撇下我。”见宁安如此不信任自己,宋栎只得无奈叹了叹气,本来他就不打算撇下她。刚刚在城外宋栎便看到城墙上的烽火台乃是全城最高之处,若是宁安能用箭掩护他的行踪,自己也要好办些。
“师妹说笑了,我哪敢骗你,若是你回去在和师兄说两句我的坏话可得不偿失了。”
“空口白话可……”宁安还未说完,宋栎就伸出了手指。
“拉钩是吧?”宁安迟疑片刻便扣住了宋栎的手指,这让她想起了若干年前,东京城下那个十岁少年将她拉上白马之时的场景。那时的顽劣孩童,竟已变成眼前这般干练细心的模样,这让她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情愫。
看着宁安离去的背影,宋栎看到的是曾经那个哭啼少女的模样。独自一人从绍兴到汴梁的千里,不知她那小小的六岁孩童是如何办到的。当赵申让他去接新鬼使时,他还以为会是个不晓世事的男孩,就如同当初的自己一样。没想到却是一个眼睛清澈明亮的女孩,曾经的那个稚嫩女孩如今已是响彻中原的岐黄名医,宋栎不由得感叹起时光来。
宋栎摇了摇头,这哪是他该想的东西,便将一葫芦的酒灌入喉咙,躺在长椅上去见了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