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划破火墙飞向狂僧,可毕竟是箭矢速度有限难以及身。狂僧不费吹灰之力便躲开了飞梭而过的箭矢。刚刚在营外他便察觉到这营寨附近密布的毒膏陷阱,若不是他提前吩咐士兵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光是那索命的毒膏,就能让他麾下一般小妖没了性命。他便有些好奇这位擅使毒素的医官,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如今瞥见的不过是个半大丫头,以弓为器以火为障,自己这心里竟有一些失望。两人对望却无法伤及对方丝毫,他便心生一计,能够让这个小丫头自己踏火而来。
他拦住一个准备追击的小妖呵斥道:“将这附近活着的伤兵都给我带来!”
既是医生,便有救人渡世之心,如此他便有办法将这个居高临下、偏安一隅的小丫头唤至身前。
宁安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命人将内营密道打开,由宁宁带领残余士兵与伤患先行撤离,自己在塔下撒上了生石灰,手中箭矢注魔火魄,以火为障以身为墙庇护大军离去。
宁宁本不愿撇下她独自离去,可当她看到一向温柔的姐姐一脸决绝,那个温柔待人暖如冬阳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我为医者,自当救世渡世,以拯救苍生为己任,以歧黄之术感化现世之人,医人肉体渡人魂魄。
宁宁劝不动她,也不敢劝她,只得在心里默念一声阿姐平安。
不过眨眼功夫,狂僧便将数十位五花大绑的伤兵押至身前,冷道:“把噬心散拿出来!给他们喂下去!”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小妖们将小纸包中的药粉尽数灌进伤兵嘴里。伴着万蚁噬心的剧痛,这些伤兵倒地抽搐哀嚎,这一切……都是狂僧做给宁安看的。
宁安紧攥衣角不为所动,这无疑让她犹如万箭穿心般刺痛,可她必须忍住,因为火墙之后尚有千人未走。
若她离开高塔便无人断后,她做不出来。即使拳心攥血、牙嵌唇血,她依旧面不改色看这个挑衅他的妖魔。对他而言,这些伤兵不过是些血肉皮囊,可对自己而言,这便是她的医道。
狂僧见她默不作声,心中好奇之心又被重新激发出来,轻轻从衣衫中掏出一个小花瓶,扔向高台。
宁安见并非是什么咒术暗器,一把接住攥在手心。狂僧高喊道:“你手中的便是这噬心散的解药,中毒者若是在一炷香之内将其饮下便不会暴毙而亡,怎样?”
宁安心里明白他的打算,若想伤兵活命就必须服下解药。将解药交与自己,若是不救便与杀人无异。即为医者救人乏术还害人性命,这比杀了宁安的都难受,狂僧想做的无非于此。
杀人,诛心。人世间的狠毒莫过于此。死,宁安是不怕的,所以当最后一名士兵踏过内营的密道时,她便一跃而下。将手中决意弓化为手镯,拔出腰间短剑以灵气护身走过火墙。小妖本准备一拥而上,可碍于狂僧下令,他们只得给宁安让出一片区域,让她将解药一一给伤兵喂下。
杀人对于狂僧而言太简单了,看到眼前这个自诩为医者的女子,他想要的却是好好折磨她。正如狂僧所说,宁安将解药给众人服下号脉时,除了有些血流过快外已无大碍。虽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但性命却已无忧。
待宁安抬起一名女卫手掌号脉时,她体内突然出现的那股异常灵力的涌动让她觉得不安。
果不其然,这帮服下解药的士兵立马站起身来,眼仁泛红杀意腾腾。宁安剜了狂僧一眼,怒吼:“你!你好恶毒!”
这咒术便是八蛊夺魄咒,就算中术者服下了解药也只得解开死咒,早已被蛊虫啃食损坏的灵脉会使他们魂魄凌乱,变为分不清敌我变成一具只知杀戮的躯壳。
见她幡然醒悟,狂僧大笑道:“哈哈哈哈!要杀你易如反掌,可贫僧却想看看,对付这帮人,你又该如何?”
十几位失魂女卫朝宁安缓缓围去,那眼瞳里再无神色唯有杀戮之红。宁安紧握腰间短剑冷笑道:“他们自被俘时便已死了,如今躯壳尚在魂魄却散,我当以持剑,渡他们在天之灵。”
宁安之所以从小身子便比别人羸弱,那是当年自己独身一人前往汴梁时路过黄花岗,被一道人种下寄生印。此咒虽然能够在短时间内给予宁安强大灵力,但相对的也会吸收宁安的生命力作为代价。
宁安做了数十年鬼使从未用过,而如今看到这挥刀向手无寸铁之人时,她再也忍不住了。
灵力在体内流淌冲穴,那个尘封已久的灵枢被再次激活。自心脏想全身流淌这一股汹涌之力。
宁安震袖挥剑,刃风包裹剑刃,青丝微飘气宇轩昂。那个温柔的医师已久荡然无存,如今的她手背上凝成一道阴阳八卦印,半轮勾玉袭上剑刃。
宁安灵力在短时间内强化了数十倍,这让狂僧惊叹不已。不过是个羸弱的中原女子,怎么会有这等强大之力?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宁安凌空踏虚拔剑飞闪,待剑刃入鞘之时,所有女卫皆脖颈被斩倒在地上。周遭围着她的妖军被吓得不轻,纷纷朝后蹑足。狂僧一把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小喽啰,抄起斧钺走到宁安面前。
“好身手,我虽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奇怪法术,但你若是想凭借这等不靠谱之力战胜,是痴人说梦!”
狂僧抄起斧钺一刀挥来,宁安侧身躲闪,以剑尖贴斧钺杆直逼狂僧。后者震兵挡开,又以斧钺之尾的枪尖刺她。宁安剑鞘将其拨开,反手一剑斩去。这次狂僧躲闪不及,偌大的佛珠被她斩断一颗一颗坠落在地。
两人相交数十回合,狂僧被剑刃步步紧逼连连后退。周遭的小喽啰本想上前帮忙,可没踏近一步都能感觉得到宁安自剑刃发出了骇人灵压,这帮没胆的小崽子们便只得站在原地祈求他们的大将能够收拾掉这个中原女子。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眼前的宁安早已不是刚刚那个羸弱女子。剑术凌厉凶狠,就像是在替那些死在狂僧手上的无辜士兵报仇般乖戾。
医者当救人于水火,不兴杀戮唯渡他人。可对于那些死去的人而言,杀掉这个恶魔,又何尝不是一种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