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戳得宋栎后背发凉，他早就瞧出这些走尸不过是些低阶妖怪，但控尸者既然能操纵如此庞大的数量，将他们化为凶尸也不过是弹指间的事儿。可为什么她没有做？因为她在试探，试探两人的虚实？亦或是试探两人的身份？在看到源赖晴的腰牌后，他总算能够将自己的猜想找到答案了。

若是能够利用走尸将其除掉，即使那人是除妖人，也不过是泛泛之辈杀也无妨。若那人实力超群，这些东西自然抵挡不了他。估计是料到宋栎会冲出尸群，这才让源赖空在此提前准备，如此一来……这周遭被提前伐掉的树木便能说清了。好一记杀人不见血的招，若是刚刚不是他俩而是一般除妖人，只怕便会死在她们手下。

想到这儿宋栎不禁瞥了一眼源赖姐妹心道：“这小妮子年纪不大，做事儿还挺决绝，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教化。”

然而姬韵并没有给他丝毫面子，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伴着宋栎那刺耳的哀嚎声，姬韵道：“好啊你！你就把我一人扔尸堆里？长本事了啊？”

“师姐！师姐！疼！你撒手！这……这还有外人呢！”

“呵，外人？！外人怎么了？”姬韵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两位少女，见她们是后辈，自己如此不给宋栎面子好像确实有些不合适，便松开了手。

姬韵道：“人呢？你找到了控尸人了？”

她四下瞥去，见周遭满是咒术痕迹，想必宋栎刚刚一定经过一场大战，既然他现在没事儿，想必那个控尸人应该已经被他处理掉了。

宋栎叹了口气道：“控尸人就是这孩子。师……师姐！你先把刀收起来！你听我说！”他还未说完，伴着“刷刷”声，狼牙刀钟情就被姬韵拔出鞘来。

“自己人！师姐！自己人！”

宋栎一边拦着不让她拔刀，一边用手护住身后两位少女。见她不帮自己反而阻拦，姬韵有些怒了，道：“你拦着我干什么？这人不是在跟前么？你可知道这人刚刚差点要了我们的命。”

还没得宋栎解释，身后两人竟齐刷刷的跪下，道：“这位姐姐，都是我们两姐妹认错了人，这才——”

“认错了人？今日遇到我俩倒也罢了，若是遇到无辜百姓，你们也下得去手？！”

姬韵的话入耳，源赖空的回答就是同时出口：“下得去……宁可错杀一千，不可——”

说到这儿，身边的宋栎连忙朝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心理神会的闭上了嘴巴，然而姬韵一把挣脱开宋栎的手臂，将钟情缓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冷道：“不可？不可什么？说完！”

“不可……放过一个。”

听到讲述到这儿，聂阳都能猜到姬韵那嫉恶如仇的性格，会对这两个草菅人命的少女说什么。可宋栎似乎有意决口不谈，他不愿说，自己也不便多问。可能在他心里，每一寸与姬韵相关的回忆，都分外刺痛。

两人行至不醉不登楼下，宋栎虽然看得模糊，可那红木的触感也让他明白这座小楼盖的是真不错。倒不如说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便盖出来了，自己有些惊讶。

宋栎问道：“这楼里，有多少间房？”

聂阳听闻此话沉吟片刻好似在思考，道：“大小屋子十六间，我们可以腾空八间用来酿酒。兰暖阁时日久了改建不易，就不必再动工了。”

仅仅是改建不易？当然不是，毕竟这兰暖阁是他母亲乐亭瑶的府邸，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动它，即使这嗤子随口说要改成酒坊，那也不过是嬉笑之言，当不得真。

宋栎笑道：“哈哈，这帮人还真能干。你说，要是我再让他们盖……”说到这儿，宋栎脸入火灼，这才看到聂阳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挂着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眼神，只得将到嘴边的疯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聂阳懒得理着疯言疯语的嗤子，走到自己的磨剑石边继续料理着他的宝贝故意。刚坐下就想起了一件事儿，便问道：“梅宁前几日有除妖人造访过，我拜托过那些商家，让他们有生人来往便告知于我。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是冲着你来的？”

宋栎也做到磨剑石旁的石凳上，道：“来也罢，不来也罢。他们打不过我，就搞些下作勾当，小爷可曾怕过？”

聂阳冷语道：“可别忘了，三年前……你也是除妖人。”

对啊，三年前……他也曾是除妖人。可有的事情一步走错，便再也回不到正途上。

宋栎没有对他的做出反应，只是拿起七杯将里面的酒饮进喉咙沉默不语，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便不想再提。好不容易他这溧阳魔君淡出了江湖，好不容易……幽鬼司从他记忆里褪去……好不容易，寻得了一丝安稳。可山下那些除妖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

不过这样的行为他倒是能理解，扬名江湖最快的办法，就是干掉另一个赫赫有名的人。很明显……他就是最佳人选。千年来第一个魔君，位列十尊之上。而且更可怕的是，他宋栎还是以人类之躯修魔，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当年在溧阳山上，宋栎一人力战三千除妖人，竟杀死了其中近八成。若不是当时聂阳来的及时，只怕……没人阻止得了这杀红了眼的魔君。

百鬼战于东南沿海取下八岐大蛇的头颅，魔京战又一剑刺死了真火教主。此等功绩，天下若有人不服，只怕会被江湖人唾弃。曾经没有入魔的他……也算是当世之豪侠。

看着宋栎那张苍白如纸的脸聂阳想到，他究竟是何时变成了这般模样？

虽说他对宋栎研修魔道早有察觉，可见他相安无事儿便没做过多思考。可那日琅琊山上神鬼之试，他的戾气爆发差点摧了那仙府琅琊山。若不是鸢家五子共同压制，只怕这人再不会有重拾人性之日。想到这儿，聂阳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心道：“若是他从未染指过魔道，那该有多好……”

可是，往事已如烟般消散，你没奈何。